“朕不是来你这儿补眠了么?”寰宇笑,抱着我又阖目,语调慵懒地说着,“岳祥就差以死相挟,朕也确实累了,又见初雪,心想是好日子,既然是要歇息,怎能不来见于飞。”

    “真的?”

    “嗯。”

    我埋怨:“岳公公以死相挟您就来了,要是臣妾以死相挟,您还不先骂一顿,到底是岳公公的话有分量些。”

    寰宇在我腰下捏了一把,虽闭着眼睛,可脸上笑意深浓,依旧慵懒地说:“别招惹朕,让朕歇会儿。”

    我心下怯怯,这几句话绝不算招惹,可他独处太久此刻又与我肌肤相亲,确实易有火花,但他连日疲劳又怎好行周公之礼,就算我不顾念他的辛苦,只怕他也心疼我才痊愈的身子。

    如是腻歪着,寰宇竟也在我身边酣然入睡,醒来时已是晚膳时分,见他懒懒的也不想动,我便出言挽留,两人一起用了膳,外头的雪却更大了。

    “皇上不走了吧,再多的政务也不着急这一晚上。”我再次挽留,希望他能在这里留宿,更拉他到窗前看外头白皑皑的世界,可不等我说话,寰宇却开口,“朕本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可一见你就不忍心说,你若再留着朕,朕何时说了,可不许恼。”

    我心里稍稍沉重了一些,但不愿与他再如从前那样因为彼此在乎反添心事闷成芥蒂,遂笑:“何时说来听听,臣妾若恼,就不留您休息。”

    他知我玩笑,挽了我坐到榻边,拦了莲衣奉茶,只静静与我二人独处,沉吟片刻才说:“寰宥快回来了。”

    我扑哧一笑:“臣妾早知道了。”

    他倒也不惊讶,却又道:“朕此次选秀,想将他的婚事一并定下,许要你出面做些事。”

    我又笑:“今日一早,臣妾已和母后商议。”我挺意外太后没把这件事告诉寰宇的,而他更给了我一个大难题,寰宇竟说:“常云伊心属寰宥好些年,朕有心促成他们,于飞,你看这件事好办吗?”

    不管能办与否,我不能同时负担他们母子俩相悖的愿望,便直白地告诉他:“母后今晨与我说,断不可让常云伊嫁入王府,皇上却又恰恰相反,于飞该听谁的?何况最后做主的,难道不是皇上和母后吗?”

    寰宇眉头渐紧,伸手抚摸我的鬓发,“难为你了。”

    他这样一说,我心头骤然软下来,他来就是求我做事,我为何又把问题抛还给他。

    “常建业退出了朝堂,却运筹帷幄,可朕却奈何不得他和他的党羽,他膝下无子,朕即便动了他的子侄外甥,也伤不到他的痛处,朕想让他回来。”寰宇神色凝重,好不后悔地问我,“朕与你说这些话,叫你烦了吧。”

    我素直地点头,也道:“可再烦也比不过皇上,皇上,于飞能为你做的,就是让常云伊嫁给逸亲王吗?”

    “不然呢?难道要朕纳她为妃嫔?”寰宇的神情越发地凝重,沉甸甸地一句话吐出,“贵妃还不够么,还要搭上她的妹妹,朕没有那么狠的心,宇坤是无辜的。”

    我细细体察他话中的意味,竟是要心头一惊,难道寰宇对常氏已有了杀意,不然他为何要说孩子是无辜的?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只怕越想越害怕,可寰宇却继续道,“当年是他们帮母后保住了我的太子之位,为此付出的代价,如今正一点点应验在朕的身上,朕不能让这股势力和**继续膨胀,只有扼杀在萌芽之时,才能避免以后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于飞,我们还会有孩子,朕若不现在痛下决心,难道等你生下皇子,让你们母子身处险境,再来解决吗?”

    “皇上,于飞明白……”

    “当年母后不择手段扶持朕走到今日,眼下当年的代价无不应验在朕的面前,朕时常想,若孩子们将来重蹈覆辙,皇室的传承终将会被猜忌杀戮和冷血吞噬,人心向背定乾坤,长此以往,朕可以预见王朝的衰败。”他紧紧握着我的手,“于飞,千年来的历史,王朝的更替不正是如此吗?”

    我感慨于寰宇对未来的忧虑,他的明不在于治理当下,更在于千秋万代,想我那昏庸声色的皇兄,何曾有这样的胸怀,管国在他的手中早已不复百年前的辉煌,可天朝日渐强盛,大有威服四海之势,寰宇却居安思危,想着子孙万代的事,而他还那么年轻。

    “朕激动了……”寰宇突然冷静下来,苦笑自嘲,“朕太激动了,吓着你了,于飞,别怪朕。”

    我摇头,眸中书尽钦慕之情,“我喜欢看到这样的皇上,热血有朝气,您的愤怒源自雄心壮志,不管这条路多难走,于飞一定相伴您直到尽头。”

    他释怀地笑出来:“你不陪着朕,还想去哪儿,朕会容你离开朕的身边吗?”

    “皇上真矫情。”我嗔笑他,起身去端了热茶给他安神,在一旁不疾不徐地说,“常小姐也是可怜的人,身不由己地成为她父亲和皇上的筹码,她何罪之有呢?自然,满足她的心愿让她成为王府女主人是对她最好的补偿,但若寰宥不爱她,冷落她甚至欺侮她,心愿变成了绝望和憎恨,到底又是咱们做的孽。这件事急不得,千秋万代的事,怎能在一两天里就注定,皇上若还信得过于飞,臣妾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寰宇笑:“朕信你。”

    “是。”我欣然,接过他喝罢的茶碗,缓缓走回桌边,回身却见他凝神看我,深邃的眼眸里有淡淡的情迷,心头怦然,复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柔声问,“皇上,安寝吗?”

    他愣一愣回过神,只点了点头:“是啊,不早了。”

    四目相对,他眼中的情快要溢出来,但许是担心我的身体,又似努力地压抑着,纠结的神情稍稍露在眉宇间,这模样竟意外的迷人可爱,见多了他为情所动的魅力,竟被他此刻的模样所诱惑,恶魔般的小心思砰然跃出,凑上前就在他耳下轻轻啄了一口,他吃惊不已但还是小心推开了我:“不许胡闹,不许招惹了朕,你身子要紧。”

    我腻上他的肩头,赖着不肯走,他轻拍我的背脊:“听话,朕不能再伤你,你若胡闹,朕可就走了,听话。”

    “太医说不要紧了,就算……就算现在受孕,也能好好保护。”我涨红了脸嘀咕,伸手缓缓解开他的衣襟,“皇上,您不想于飞吗?”

    寰宇闻言转身就将我压在床上,捏着我的脸颊问:“真的吗?不许骗朕。”

    我点头,又伸手抽下他的腰带,心底的渴望就要得到满足,偌大的凤榻不再是我孤独的一人,委屈竟不合时宜地冒出来,眼泪落下,他瞧见了一惊,可随即就吻上来,由不得我再落泪。

    衣衫褪尽、肌肤相亲,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更没有宣泄,只是心与心想要在一起,一场纯粹的情与爱,让我体味到人世间最难以言喻的曼妙滋味,我不想离开他的身体,他也不愿我孤独,可叹时光的公平无情,日升月落,黎明到来,我们终要暂时分离。

    岳祥将皇帝的朝服直接送来了坤宁宫,我侍奉他穿戴衣帽,细心地扣上每一颗扣子,想起昨夜解开他衣衫时的情景,我忍不住窃笑,而寰宇自然明白我的心意,趁人不备在我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嘴里嗔怪着:“胡闹”,眼珠子却一瞬不瞬地看着我,临别时又亲吻我的额头,“好好地休息,休息好了再去为朕的事操心。”

    “是。”我柔柔地应着,一路将他送出宫门,外头积雪深厚,我一遍遍嘱咐小太监们小心抬着龙辇,直到一行人消失在宫道的拐角处,我才回身。

    莲衣和琳琅伺候我用早膳,一色的养血补气之物,莲衣更笑:“琳琅这丫头竟还想去您的凤榻上撒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被奴婢拦下了,这也太招摇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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