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的孩子早已长大了,有的比我们还要年长,他们会照顾好自己,若真有万不得已的事发生,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我已是天朝的皇后,管国这一片故土,梦里若能游回已然满足。”我并不虚伪,这是真话,而之前汹涌而至的悲伤也淡了,情有亲疏,我不并认为自己冷血无情。

    “朕都依你。”

    我欣然,竟露出几分笑容:“我不会再太难过,皇上不必事事迁就我,会惯坏……咳……”说着话,竟是一口气没提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寰宇忙为我拍背顺气,又唤莲衣取茶,可他才一抬手,却有一团纸从袖口落出,纸团咕噜噜地滚到一旁,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而寰宇的脸更是瞬间凝固。

    脑中突然闪过刚才岳祥送信来的光景,寰宇他反常地急急上前去,难道……是为了藏这一团纸在袖中?难道他早已看过这封信,难道……

    当初把信函叫岳祥原样送回去,就不在乎寰宇是否会事先读过这封信,眼下显然他的确看过了,可大概是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把不该给我看的东西藏好,我猜不到他藏起来的是什么,唯一能联想的,就是他和太后之间那个不能告诉我的秘密,如果秘密就在信里,那他当真是疏忽了。

    我们没有不欢而散,我的大度和不在乎似乎反让寰宇无所适从,见他尴尬地无法再好好与我说话,索性主动将他送回涵心殿,这是我头一回见寰宇如此局促不安,不安得叫我心疼。

    “他一定知道我今日的不在乎是伪装的。”夜里拥着被子,看莲衣吹灭一支支蜡烛,我突然冒出这句话,她愣在那里背对着我,许久才转过身问,“主子想怎么办呢?这个结要去解开吗?”

    我苦笑:“恐怕现在我做什么或不做什么,他都会如鲠在喉,结是结下了,却不晓得几时能解开。既然做和不做都会错,我不如静静地等着,看他怎么来面对这一切吧。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折腾来折腾去,真真是有心无力了。”

    “只怕……到底要生分的。”莲衣轻声道,“方才皇上的神情,是奴婢从未见过的,那一团纸里究竟有什么呢?竟然能叫皇上如此紧张不安,奴婢偷眼瞧岳公公,那额头上的汗直往下淌,大抵也是知道些的。”

    我心里似被针扎般刺拉拉地疼着,我何尝不想知道那一团纸里写着什么,是皇嫂给我的信函,还是其他人夹杂其中?而这其他人又会是谁?

    寰宥!

    这个名字突然跃于胸前,叫我心痛得几乎窒息,若不是皇嫂所书,那把这封信夹在信函里的人除了他还会有别人吗?我不怀疑他们有拦截信函的本事,反而若寰宥是征得皇嫂同意而私夹信函,那又是什么样的交易,能让皇嫂点头?

    “娘娘别想了,不是说等吗?”莲衣已伏在我的床边,大概是我此刻难看的脸色叫她担心了,一边扶着我躺下,一边耐心地安抚我,“无知未必是件坏事,主子放宽心吧。”

    “可你也说了,到底是要生分的。”一语出,我含泪阖目,期望能早早地入眠,期望能有一场没有痛苦的梦。很想问问老天,为什么总在细枝末节的地方考验我们的感情,是我不够虔诚,是我错了吗?

    夜里时眠时醒,梦也浅得叫人分不清界限,场景凌乱人物繁杂,我想见的人看不到,不想见的人却历历在目,依稀是回到了管国宫廷,依稀又似乎在与谁争辩,梦魇久久缠绕,天亮时乍然睁眼,只觉得脖颈间汗涔涔,浑身酸痛疲惫。

    “啊……”

    突然一声尖叫回荡在坤宁宫内,凄厉恐怖得直叫人打颤,我惊得坐起身子,但听外头乱成一片,且人声嘈杂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正站起来不及趿上软鞋,殿门就被豁然推开,琳琅脸色苍白地闯进来,一开口就哭:“娘娘快去瞧……娘娘,公主不、不好了……”

    听得公主二字我的心几乎跳出来,穿着单薄的睡衣就往美咲的寝殿冲去,可莲衣她们却又要拦我,如是我更加害怕紧张,疯了般挣扎着冲进去,竟看见乳母抱着美咲瘫坐在地上,她胸前全是美咲吐出来的血,紫红的鲜血还挂在孩子的嘴边,弱小的身体已失去生命的征兆,软绵绵地卧在乳母怀里,乳母已吓得呆若木鸡回不过神了。

    “美咲!”

    我怔在原地不敢再向前,多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场梦境,昨天还在我膝下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就没有了?扑上前从乳母怀里抢过孩子,她的身子还未凉,只是软绵绵地再无生气,我一遍遍地唤她的名字,却怎么也没有反应。

    此时太医已经赶来,莲衣硬是从我手里把孩子抱走交给太医,我却回不过神,哭着要她把孩子还给我,但身体却在此刻出现了异样,下腹的绞痛突然来袭,从未有过的痛楚让我感到恐惧,感觉到身下有热流涌出,却只听见有人喊着“血,娘娘流血……”便是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身子仿佛从很深很深的水里浮起,紧绷的肌骨慢慢松弛,跃出水面的那一刻,终于有了呼吸,我猛然从漆黑的世界里醒来,眼前是熟悉的床榻帐顶,鼻息间是浓烈醒脾的药味,记忆也随着身体的复苏而清醒,美咲的惨状赫然出现在眼前,剜心的痛顿时袭来,我几乎腾跃而起,哭着喊了声“美咲!”。

    “娘娘醒了。”

    “娘娘……”

    “主子。”

    凌乱的声音响起,我扭头便见莲衣飞奔而来,她屈膝伏在榻边,通红的双眼里布满了血丝,含泪问我:“娘娘可醒了,主子您真的醒了吗?”

    “美咲呢?美咲呢?”我痛得发不出声响,亦觉得自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无力地抓着莲衣,“带我去见她,我要见美咲。”

    莲衣的泪也淌下来,却告诉我说:“小公主还活着,太医救活了,只是醒不过来,太医也不知道她几时能醒过来,可是您,主子……您……”

    听说美咲还活着,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有意识到莲衣的悲伤,反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问:“美咲还活着?真的,她没死?”

    可是莲衣却哭了,她一哭,边上的宫女也跟着哭,我被她们弄糊涂了,美咲不是没死吗?

    “怎么了?到底怎么……”我突然想起自己晕厥的缘故,那一阵剧烈的腹痛,还有那好似有热流从身体涌出的感觉,试想到可能的结果,猛然看向莲衣,“怎么了,我、我到底怎么了?”

    “娘娘的孩子,没有了。”莲衣一手捂住嘴抑制哭泣,另一只手却紧紧握着我不放。

    我呆呆地看着她,木讷地问:“谁的孩子?我的孩子?”

    “主子。”莲衣想要安抚我,可她根本说不出任何话。

    我才知道她哭什么,我才知道宫女们为何悲伤,我的孩子,我和寰宇的孩子……没有了。

    是那一晚吗?是寰宇告诉我美咲身世的那一晚吗,虚弱的我承受了他的**,给予他我的一切,任我如何保养都无法得到孩子,偏偏就在那时候受孕了吗?而如今,又是美咲逢凶时失去这个孩子,是不是老天原就不打算给我这个孩子,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一定要我们经历这场痛苦?

    “娘娘!”

    “主子!”

    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身子发沉,我在莲衣和宫女们的呼唤声里再次晕厥,这样的感受太过熟悉了,嫁给寰宇后,因病因灾,我一次次堕入黑暗,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沉沦,比任何人容易受伤,比任何人都虚弱,却又偏生好强倔强的个性,想要肩负起更大的世界,终于!终于我扼杀了我期盼已久的生命。

    我的孩子,我和寰宇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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