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咲很乖,才被烫那会儿吓哭后,我稍稍一哄她就止住了,但手指上的疼到底难捱,忍不住伏在我怀里微微抽噎啜泣,我早已将她视若己出,怎忍心她受苦,见她这般心中更痛,忍不住也掉下眼泪,一哭便压抑不住心中委屈,想起近来种种,竟抱着美咲大哭,反把她吓得呆住。

    “娘娘您吓着小公主了。”莲衣琳琅纷纷来劝,我才算止住,美咲呆呆看了我好久,才伸出没烫伤的手替我擦眼泪说:“美咲不疼,母后不要难过,美咲一点也不疼。”

    小孩子哭了几次便十分疲倦,她很快就在我的怀里睡着,等乳母把孩子抱走,我也觉得身心疲惫毫无气力,这几日情绪起伏极大,静下来就觉得身子被掏空了似的,躺在美人榻上毫无知觉,宛若浮在半空。

    莲衣熬了我爱的杏仁露送来,我却觉得这素昔喜欢的香味此刻直搅得人心中烦闷,浅浅喝了两口便觉恶心,几乎央求莲衣:“什么也不想进,只想躺着。”

    “要不要奴婢请太医来把脉,开些安神的药也好,您这样折腾,可要把身子熬坏了。”

    我含泪道:“一直在吃药,我真的病得很严重吗?明明只是心里的几件事,为什么在身上这样惊天动地,我不想吃药,吃药又有什么用?莲衣……我爱得好痛苦。”

    莲衣满目心疼,忙哄我:“娘娘不要哭,咱们再也不吃药了,但药可以不吃,饭若也不吃您怎么撑下去?不管发生什么事,您若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支撑,又要如何去面对?”

    我恹恹欲泣,“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做好,我爱他,可是爱得越深,一切就越和想象的不一样,爱得越来越沉重,又岂是身体能支撑的?莲衣,你是不敢说不愿说,我变了对不对,我不再是刚来的那个管于飞了。”

    “娘娘别多想,伤神,先歇下吧,既然事实已经这样,您多想多难过又能改变什么呢?”莲衣只能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我劝我,不然又能怎样?

    一切的根结,只在我和寰宇之间。

    之后几****深居坤宁宫闭门不出,只悉心照顾美咲手上的伤,看着她又可以灵活自如地伸手抓东西吃,总算减少了心中愧疚。

    只是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每日不思饮食仅勉强进一些,稍多半口都觉得恶心,而又时常陪伴美咲玩耍极费体力,可纵然如此,仍旧每夜每夜睡不着,看着天黑天明,硬生生将身体越发熬得枯朽,三四日后便瘦得下巴尖细双目眍䁖,再无往日风采。

    这日荣妃带着孩子来,美咲跟着姐姐们玩耍,她留在我跟前,絮絮地说这些日子彻查六宫的结果,果然一切如人所料,哪能查得到半点蛛丝马迹,再如燕春堂一事,想必也是赵氏先被人察觉苟且之事,后又遭了算计,不然谁那么傻,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搁在屋子里。

    萧亦瑶似乎也料到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十分失望,反是见我憔悴不堪,转而问我:“娘娘身子不好吗?为什么不请太医呢?昨儿……昨夜皇上宿在芬芳殿。”

    听见这一句,我微垂的眼帘稍稍动了动,我是知道的,这几日寰宇多去暗香疏影,也有两日在芬芳殿,几次从坤宁宫门前过也不停留,更不曾打发一个人来问我好不好,而我更像死了心一般,不管莲衣琳琅说什么,我都无动于衷。

    “本宫有些日子没见皇上了,皇上若去芬芳殿,还望你费心照顾妥当。”我淡淡地应这一句,又几乎合下眼帘,根本没兴趣再问别的事。

    自涵心殿那晚之后,今日还是头一次见坤宁宫以外的人,也不曾过问莲衣外头的景况,并不清楚萧亦瑶她们是否晓得那一晚在涵心殿发生了什么,但萧亦瑶对我的热情和关心,也并非虚情假意,尚不至于叫我厌烦。

    果然她沉吟少顷,开口道:“赵氏的事情后,算上昨晚皇上来过两回芬芳殿,臣妾斗胆在头一天就问了皇上的看法,皇上说几乎记不起这个人,也就根本不在乎,之后就再没有提起。”

    我微微颔首,这是我曾猜想到的答案,但眼下似乎也不要紧了。

    “其他的不过一些家常,或陪孩子们玩耍习字,不过臣妾看得出来皇上并不开心,不晓得在暗香疏影时与林昭仪是怎样的光景,可是……”

    “荣妃,皇上和你的闺房私事,你不必什么都对本宫说,你我虽有地位之差,可你也有你的尊贵,皇上也是你的丈夫。本宫知道你是好心,可旁人看来或许就是挑衅了。”我恹恹地打断了她,实则心里已经不适宜,但没必要对无辜的人发作,只是想打发她,“静贵嫔的事既然内宫查不出,就交给宗人府去办吧,或者皇上另有打算也未可知,你就不必再费神了。有些话明说,这一次早知是不会有结果,本宫只是想为你立威,想让各宫妃嫔明白你的尊贵。本宫能做的止于此,往后如何与和贵妃一较高下,就看荣妃你自己了。”

    萧亦瑶闻言怔怔,然愣了须臾竟是对我说:“和贵妃与臣妾的过节不是一天半天,臣妾虽愚钝冲动,但和她计较至今也不曾输过什么,反是娘娘在这宫里举目无亲,您如今器重臣妾委以重任,可臣妾是否真的值得您信任尚不可知,谁敌谁友,您心里真的有底吗?”

    闻言我倏然扬起疲惫沉重的眼帘,毫无神采的眼眸却直勾勾地看向她,大概是被我的神情吓到,她微微有些动摇,但又见我一言不发,再次鼓足勇气说:“那一日娘娘与臣妾约定,会帮助臣妾保护孩子,可娘娘如今这样,莫说臣妾的孩子,您不怕再瘦弱下去,太后就来问您把美咲要走么?”

    心头好似被重重地一刺,美咲与我已与骨肉无差别,若太后当真嫌我病弱无力照顾美咲而要带走她,大概是再也不会送还给我了。

    “当初您把美仁姐弟三个抱来坤宁宫,臣妾不顾宫规闯进来要孩子,那是真的知道什么叫骨肉分离的痛,才会冲动地不顾一切。美咲虽非您亲生,可臣妾能想象这孩子对您而言的意义,您真的愿意太后带走她?”萧亦瑶今日来,仿佛是特特要点醒我一般,更言,“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臣妾从前总嫌弃美瑭美仁不聪明不可爱,嫌弃她们不是皇子,有了宇琛后也诸多偏心,可那一日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带走,才明白她们对臣妾而言比生命还重要。而从前种种对孩子的委屈,实则怨的是自己、是深宫的日子,更……是皇上……”

    说到动情处,萧亦瑶竟泫然而泣,好一阵才缓和喘息,极诚恳地劝我:“娘娘不进餐饭不问医药折腾自己,究竟能得到什么呢?除了美咲,在这宫里在这天朝,到底谁对您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她到底年长我几岁,她到底早就陪在寰宇身边,她到底真正为人母,她有许多不足和弱处,可今日的萧亦瑶,的的确确能将我点醒。

    彼此静默许久,我终道一声:“不管将来如何,荣妃今日的情,本宫铭记在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情绪变得反反复复,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寰宇的关系一步步走入僵局,萧亦瑶离开后我将所有的事梳理,极容易就想起那个顶要紧的人,寰宥。

    记不清多少人劝我不要和这个逸亲王搭上关系,却真真切切地记得与他从最初开始打交道,就不断地想要离间我和寰宇的关系,他告诉我各种莫名其妙的事,却又从来不把每一件事说清楚,我口口声声对他的言行不在乎,可早就不知不觉着了他的道。

    这一长段的日子里,一次次反省,一次次自问,到今日若再不能真正清醒,我和寰宇的关系大概就真的无可挽回。至于到底是人与人的纠结,还是国与国的纷争,既然不是我一手促成,也并非我能力挽狂澜,我就该信寰宇,信这个我早已把生命都交付给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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