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里数钱的姿势难看得令人不忍直视。翘着腿,歪着屁股,斜着脖子,舌头伸得老长,好象恨不得能够舔一遍手里的钞票。

    我看着他,皱眉:“你为什么喜欢现金这种东西,多脏!就不能乖乖把钱存进卡里吗?人家沈戈也是直接用支付宝给你转帐的吧?”

    莫西里洋洋得意地说:“钞票拿在手里,安全,踏实,暖心,你不懂。”

    我懒得再和他争辩,于是换了个话题说:“还有一天的时间,你做一下准备吧!”

    “什么准备?”莫西里瞪了我一眼。

    “整形医院我给你找好了,医生也约好了,技术和保密手段都是一流的,你就放心吧!”我说。

    “咱们必须要这样吗?”莫西里可怜巴巴地说:“就不能不去吗?”

    我盯着他:“你想成为沈戈那样的人吗?”

    莫西里沉默了。

    我说:“其实你很羡慕他是吧?那样体面,讲究,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的底子还远不如你,因为有了金钱和地位,所以才能那般人模狗样,甩你十八条街,你不想也变成那样吗?”

    莫西里恼恨地盯着我。

    我继续说:“不要连自己都骗,你做梦都希望成功,飞黄腾达,把钞票当手纸用,买完全世界的限量版跑鞋。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不是吗?”

    莫西里继续盯着我,然后猛地在沙发上一拍:“靠!干吧!发达是好事,但最令人开心的是,发达后就能收购你妈的公司,然后让她去扫厕所!”

    惠鑫医学美容中心在整个西南地区不算最大的规模,却是口碑最顶级的,十年来这里没有整形失败的案例。何况莫西里的底子很好,在他脸上动任何一处,都只能算锦上添花。

    但我还是认真地与医生沟通,竭力想在他脸上塑造有别于普通美男子的特质来。

    莫西里的韩式单眼皮必须放弃,略微清瘦的腮帮子和略微狭窄的额头也必须填充起来,垫鼻梁几乎算是常规手术,略微改动,便效果惊人。

    因为这次整形不动骨骼,只动皮相。从手术刀下走出来的莫西里,非但保留了他原有的俊美,更增添了更多作为男人的英气。

    熟悉他的人,不会认不出他是莫西里,但像沈戈和谢蝶儿这种只见过他一两面的人,便再也不会把他与之前那个要钱不要命的小混混联系起来了。

    当然,仅仅改变面相是不够的,莫西里必须从头到尾的,彻底蜕变。

    在等待莫西里做手术的时间里,我的手机不断收到来自各大品牌的内购会邀请码或者贵宾金卡领取短信,因为就在这段时间,我已经把包装莫西里的东西采购得差不多了,从衣服鞋袜到手表皮夹,无一不是低调内涵风,不懂的人以为平淡无奇,懂的人却自然懂。

    当然,包装莫西里,又是一个斗争过程,因为这个家伙肯定更钟爱他的嘻皮牛仔裤和限量版跑鞋,而对我精心为他挑选的商务男款嗤之以鼻,为了避免这场恶战,我想了个办法,中途回了一趟小巷的出租房,然后将他柜子里的衣服和床底下的鞋全部打包装好,藏在了一个妥当的地方。

    当然,房子也要退掉,没听说销售精英还要住这种破地方的。

    是的,直到此刻,我才肯承认,我完全将莫西里接纳进自己的生活里,现在的他,与我是利益共同体,是合作伙伴。

    离开小巷的时候,老刘在身后热情地招呼我:“小周,来吃包子啊,新鲜的牛肉馅……”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一只白嫩嫩的胖手拎着耳朵扯了进去。

    老刘也有女人了,而且是个擅长管家的,更有勤节约的美德,真好,但愿他以后平安喜乐地过日子。

    手术从中午一点开始,结束时是下午五点半。莫西里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整张脸包着纱布,连鼻孔都看不见。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您就放心吧!”

    我松了口气。

    术后莫西里需要住院三天。我给他开了一间高级病房,有专业的护理员,有空调和wIFI,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供应的营养美食和水果,这小子可以尽享三天的贵族时光。

    然后我又抽空回了一趟郦山,妈的情况已经好多了,神智完全清醒,但对我依然排斥。

    杨大姐见我来了,脸笑成一朵花地迎上来,她说:“上次你打的钱,好象多了两千……”

    我打断她:“那是你的奖金,不用和我客气,只要把我姨照顾好就行了。”

    杨大姐一迭声地答应:“好好,你就放心吧……”

    妈的声音从卧室尖锐嘶哑地传来:“我不用人照顾,你让她走,你也走!”

    我走进卧室。

    妈坐在床上,凌厉地看着我,但是面色红润,连下巴都长圆了。

    我很满意,扭身对杨大姐说:“没事您出去忙吧,我和我姨说几句话。”

    杨大姐嗔怨地对妈说:“这些日子我是怎么侍候你的?前晚还拉着我的手哭呢,这会儿就赶我走,我要真走了你咋办呢?不和人一般见识,我去给你熬个粥!”

    我有些诧异,杨大姐拍拍我的胳膊:“没事没事,哭是想她女儿呢,你多跟她说说话。”

    杨大姐出去了。

    我站在床边,与妈面面相觑。

    然后妈开口了:“你到底要干啥?”

    我不说话。

    妈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你从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就别白费力气了。”

    “您一辈子都不求人,拒绝别人的帮助,然后将它当成理所应当的真理。”我盯着她:“就没有想过,这样死扛,其实受苦的不止你一个人,还有罗姐。”

    妈惊怔地瞪着我。

    我说:“罗姐告诉过我,您太要强,哪怕连她的学费都凑不齐,也绝不开口向人借。从小到大,她没有朋友,因为你不让,说朋友可能会变害人精,没有亲戚来往,因为所有亲戚都在觊觎你们,巴不得你们倒霉,你们在这座小城孤零零地活着,不能出事,因为没有任何人可以求援,您……想过她会害怕吗?”

    妈慢慢地垂下眼皮,嘴唇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

    我说:“罗姐和您一样坚强,活得比谁都勇敢,即使害怕也从来不说,但我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您没有人照顾。您一定要让她不放心吗?就算我有目的,您是一个一无所有,连唯一的亲人都失去的人,我能把您怎么样呢!我能卖了您吗?”

    我越说越激动,趁机发泄心中的委屈和不满,将床头上的剩着半碗鱼汤的碗拿起来又重重放下,碗里的汤泼出来,洒了好些在柜子上。

    妈吓得一愣。

    我说:“鱼汤为什么不喝完?您一天吃几顿?一顿吃多少?快说!”

    妈似乎想反抗,但看着我怒气冲冲的脸,竟乖乖回答:“四顿,一顿半碗……已经不少了。”

    “很好。”我说:“以后不许剩饭,杨大姐给您做的东西,必须乖乖吃完。还有,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你抓紧做复健,三个月以后还不能下床,我就把你送到专门的康复中心去,让你与那些真正走不动路的老头老太太在一块儿!”

    “我不去!”妈尖着嗓子说:“我哪也不去!”

    “那就给我好好吃饭,好好养病,争取早点下床走路!”我用同样大的音量给她吼回去。

    然后我赢了,妈咕哝了一句:“我要睡觉。”然后就缩回被子里,将头严严实实地蒙上。

    我松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来。

    这时妈在被子里忽然小声说了一句:“青莹小时候,也这么和我顶嘴……后来大了,就连架都懒得和我吵了。”

    我心里一震,随即便发现妈的被子抖得厉害。

    她哭了。

    我慢慢将手放在被子上,摸着妈颤抖的身体。

    我说:“如果您喜欢,我替她和您吵架,每天吵一架都行。”

    半晌,妈从被子里伸出半个脑袋,看了看我,哑着嗓子说:“她到底告诉了你多少事?你……都说给我听听,好吗?”

    那天,我给妈讲了很多故事,从罗青莹的少女时代讲起,一直到她去外地上大学,其实我与妈之间的故事极为平淡,不过就是争吵,或者说是她凭借母亲的身份单方面地压制我,管束我,或冷漠我羞辱我,讲到后来我就沉默了,因为我只想拣温馨美好的部份来说,然后发现检索功能失灵了,我的成长过程,美好的部份实在不多。

    然后我又换了方向,开始诉说大学时候的事,第一次恋爱,第一次拿奖学金,成为学生会干部,第一次站在可容纳两千人的礼堂公开演讲,拿到全国大学生运动会长跑第一名……

    妈默默地听着,表情随着我的故事时而悲伤,时而欢欣。我不由自主地拉着她的手,我们共同回忆罗青莹人生中的点滴,这一刻都觉得无比幸福。

    然后妈忽然放开了我的手,身体在床上后退,盯着我。

    我停下来看着她。

    妈说:“不对,她怎么会告诉你那么多?她没有时间,告诉你那么多。”

    我哑然。

    是的,我告诉过妈,我是周雨逢,和罗青莹的来往,只有不到一个月,就算再怎么投缘,她也不可能告诉我这么多的事。

    “你是谁?”妈的嗓音忽然拔高,并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恐破了音。

    我看着她。

    我说:“您认为我是谁?”

    妈看着我,半晌,再度问:“告诉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周……”

    “你不是!”妈严厉地打断我,然后忽然声音开始颤抖,更加嘶哑:“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

    “我是青莹!”我大声说。

    妈顿住。

    我看着妈:“妈,其实你已经认出来了我是青莹,是不是?”

    妈看着我,我从凳子上站起来,试图走近她。

    我说:“我是青莹,我死了,但在别人身上活过来了,妈,我是青莹……”

    妈下意识地后退,忽然,她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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