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与皇后四目相视,不明所以。

    郑太后问:“你取蒸笼做什么?”

    李容楚道:“桃苑县主细皮嫩肉,不知蒸熟了是什么模样,朕甚是好奇。”

    郑太后觉得自己耳朵有问题,她不确定地问:“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蒸人?”

    李容楚挑眉:“有何不可吗?”

    皇后张大嘴巴,虽然不知李容楚今次说得是真是假,但他从前的个性向来是说到做到。

    李容楚用实际行动给郑太后和皇后一个答案,他命人将五花大绑的桃苑拖到明月宫外的宫道上。

    皇后与郑太后匆匆跟出,明月宫外果然摆着一个一人高的硕大蒸笼。

    蒸笼底下支一口大铁锅,铁锅由数块石头架起,石头底下的空间塞入烤鸭用的果木炭,太监们已经开始点火。

    郑太后与皇后快走到门外的时候,桃苑县主正被太监往蒸笼里塞。

    郑太后一只手抓住皇后,未免自己摔到,另一只手抓住李容楚,用力地问:“你究竟是为着吓唬桃苑还是认真如此?”

    李容楚皮笑肉不笑:“朕身为一国之君,吓唬一个小女子,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郑太后惊得眼珠子都快跌落在滚烫的地上,她双手抓紧李容楚,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李容楚一脸无所谓:“这宫里要遭报应的人多着呢,没个七八十年还轮不到皇儿。”

    太监们推着小车,不断地将果木炭从远处运来,堆在蒸笼的旁边。

    一车两车三车,眨眼功夫果木炭就堆成一个小山丘。

    小车还在源源不断地往明月宫外运送果木炭,宫道上堆着的果木炭蒸熟三个桃苑县主都绰绰有余。

    郑太后看见一堆又一堆的果木炭,脚软手软。

    她双手抓住李容楚,全身都在抖动。

    “你速速停手,她不过就是让姜婕妤滚了钉板,罪不至死,何至于你动用如此酷刑。”

    李容楚道:“依照母后的意思,朕要等桃苑县主害死婕妤之后在动酷刑吗?桃苑县主心肠如此歹毒,与其等她害死婕妤,朕不如先下手为强。”

    “你……你……你……”郑太后一口气哽在胸口,好久说不出话。

    皇后一面替郑太后抚着胸口顺气,一面劝道:“母后莫要再为桃苑伤心,她落到今日这般地步,是她咎由自取。往常在家中她就时常拿钉板夹指之类的东西惩治府里奴婢,虽说那些奴婢出身低贱,但再不济也是条人命,是爹爹妈妈疼着宠着养大的。爹爹妈妈卖亲生骨肉给人家为奴做婢,哪有一个不是出于无奈,他们原指望女儿到了大户人家能吃饱穿暖,却不想半载不到便枉送了性命。”

    皇后做戏是为给郑太后搭建台阶,郑太后急火攻心,哪里还想得到皇后的用心。

    她听说皇后不管桃苑死活,当时便生厌恶,推开皇后与李容楚据理力争:“纵然桃苑欺侮婕妤,违反宫规,也当按照宫规处置。明月宫里现今就摆着两本宫规,你倒说说宫规哪一册哪一章哪一页上写着欺侮宫妃要动用蒸笼?”

    “所以皇儿方才说今日要在宫规上添一条。”郑太后气势汹汹,李容楚不冷不淡,“皇儿原以为宫规不可随意更改,谁知母后说可以。既然宫规现没有此条,日后修书之时皇儿按照母后的指导,命人另添上即可。”

    李容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郑太后站在太阳底下,但觉头晕目眩,手脚无力。

    如果她方才没有说过宫规可以随意添减,李容楚虽也会惩治桃苑,但至少桃苑可免于一死。

    正是她自己视宫规于无物,李容楚才抓住机会,帮姜氏妖孽泄心头之恨。

    她心中后悔万分,倘若今日桃苑被蒸死在明月宫外,李容楚有一半的责任,身为太后的她同样要担一半的责任。

    桃苑县主的父亲在军中身居要职,原本她笼络住桃苑,桃苑的父亲便会全心全意支持她,掣肘李容楚。

    如今李容楚弄了一个烈火熊熊的大蒸笼蒸死桃苑,她的父亲还是会与李容楚做对,但再也不会全心全意支持自己。

    如此一来,桃苑之死无碍李容楚——横竖桃苑的父亲都是反对李容楚,倒结结实实重伤自己一刀。

    郑太后后悔不迭,昨日她何必非要跟一个病人显示自己身为太后的威风?

    如今非但威风扫地,连桃苑父亲的支持也丢掉大半,且李容楚也因姜氏妖孽与自己闹得关系僵硬,委实是损人不利己之举。

    她望了眼蒸笼顶部,现在桃苑还没有被蒸死,但是离蒸死也不远矣。

    桃苑的嚣张跋扈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难怪皇后方才一点不心痛地劝自己舍弃。

    她又回头看皇后,到底还是皇后审时度势,能够看清形势。

    桃苑虽然去定了,好在自己还有皇后做她的臂膀,然而皇后到底有一处令她不安,那便是危机时刻为求自保,她可以轻易做到六亲不认。

    桃苑躺在蒸笼的顶部,心中没有一丝惧怕。

    她就不信李容楚真敢动她!

    如果李容楚杀她,她的父亲一定会将李容楚生吞活剥,李容楚不是个看不清形势的傻瓜,她量李容楚没这个胆量。

    烈日刺目,她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

    她被塞进蒸笼的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要让李容楚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向他求情。

    她可不是那起子没见识的女人,李容楚想要吓唬她,还要再修炼几年。

    一个根基未稳的皇帝,谁晓得什么时候就一落千丈,成为阶下囚。

    大铁锅下的果木炭熊熊燃烧,铁锅中的水咕嘟咕嘟沸腾,热气透过一层蒸笼、两层蒸笼、三层蒸笼后,很快便抵达了桃苑所在的第四层蒸笼。

    天气原本就热,蒸笼的盖子又不曾盖上,蒸汽抵达之后四处弥散,桃苑也没觉得怎样。

    李容楚见水沸腾得差不多,便命人合上蒸笼盖。

    蒸笼的盖子比大水缸的缸盖还要大些,四个太监脚下踩着矮凳,一起高抬才将蒸笼盖放在正处。

    放好蒸笼盖后,太监们一起将之往同一方向转动半圈。

    蒸笼盖与蒸笼之间严丝合缝,里面的人想逃都逃不出。

    烈日被蒸笼盖挡住,蒸笼中仅剩下星星点点的明亮,桃苑躺在里面反倒舒服些许。

    她在心里默数着,想算李容楚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放出自己,无论如何,她都打定主意今日绝不认错。

    无论是姜玥还是李容楚,低贱出身的人都不配让她低头。

    因为蒸笼盖的缘故,蒸汽渐渐散不出。

    蒸笼里的温度是缓缓变化,桃苑一开始还能忍受,等她默数到五十八的时候,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每一丝蒸汽掠过她的皮肤,都如刀割般疼痛。

    疼痛越来越严重,她试图起身,无奈李容楚是用她绑姜玥的手法绑得她,她的身子微微一弯,便被牛皮筋的力道无情扯回。

    汗水不断遮住她的眼睛,她勉强能看清自己的手背渐渐变红。

    痛苦的闷热令她等不及李容楚出声,她虽然不会向李容楚认错,但她还有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表姐可以依靠。

    她情急地向外喊着:“表姐,你快让皇上放我出去,里面又闷又烫,我太难受了。”

    她从左边翻滚到右边,又从右边翻滚到左边,蒸笼里一处比一处烫热。

    皇后许久不回应,桃苑焦急之外又添愤怒:“表姐,你快救救我,里面真的烫。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是你讨厌姜婕妤我才要她死,你不能丢下我不管。”

    李容楚目光锋利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身子一抖,扑腾跪地,抓着李容楚的衣摆哭哭啼啼:“皇上明鉴,臣妾向来与桃苑表妹不和,她今日的言语从头至尾都是诬陷。臣妾一开始就不同意桃苑教婕妤规矩,臣妾当初也不是没有阻拦,无奈人微言轻,皇上与母后都不曾将臣妾的话听进心里。臣妾知道桃苑品行低劣,生怕弄出什么大事体,还特意派个侍女跟她左右,今日皇上能够及时赶来,也是因为臣妾的侍女通风报信。”

    今日的事情皇后做得滴水不漏,连李容楚也抓不住她的把柄。

    李容楚双手扶起皇后,笑着说:“皇后快别委屈了,朕明白个中曲直,自然不会怪你。今日若非你及时通风报信,婕妤恐要出大事。等婕妤伤好之后,朕让她亲自上门拜谢。”

    皇后破涕为笑:“皇上能明白就好,婕妤妹妹受桃苑欺侮,弄得遍体鳞伤,还是臣妾去探望婕妤吧。到底臣妾是桃苑的表姐,她自己冥顽不灵不知悔改,臣妾却不能不为她收拾残局。”

    李容楚叹息一声:“你有如此心狠手辣的表妹,也算是你不幸。”

    皇后温婉如水:“只要皇上肯相信臣妾,不幸也能转为幸运。”

    桃苑县主的耳朵已不如平日灵敏,她勉强听到皇后说的话。

    疼痛令她撕心裂肺,她恨不得伸手扯下自己的耳朵,无奈手脚皆不能动,除了忍受,她再没有第二个办法。

    她在蒸笼里嘶声喊着:“表姐,你难道就不为我讲一句话吗?我可都是为了你。”

    皇后走近蒸笼,装腔作势地说:“本宫****教导你,让你凡事心存仁爱,你当初若肯听我一句,今日也不至于铸下大错。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本宫最后问你一次,婕妤的事情你究竟知错不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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