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楚决不放弃,姜舒却已灰了心,恨恨地说:“等你找出能救她性命的高人,她只怕已经变成一堆枯骨,一捧泥土。与其寻找虚无缥缈之人,倒不如你一死为她偿命的好。”

    住持扶起舒妃,温声劝她:“舒妃娘娘莫要心焦,贫尼倒认得一位可以救婕妤娘娘性命的高人。”

    李容楚与姜舒异口同声:“是谁?”

    住持道:“此人姓许,别号长鹤居士,家住雾灵山,是雾灵山庄的庄主。贫尼二十年前认得他,今年他已九十九岁矣。”

    姜舒听住持说高人是位高龄老人,不免有些担忧。

    “通常山野高人都有些怪癖之处,不知许大夫可有何怪癖?”

    住持道:“此人确有一处怪癖,那便是并非任谁上门求诊他都救治,听闻有人在雾灵山庄外长住十年都不曾见得他一面。”

    面对困难的时候,姜舒往往选择逃避与退让,而李容楚的选择是勇往直前,绝不退缩。

    有怪癖不怕,怕的是没弱点。

    不管是何方神圣,只要身上有弱点,李容楚就不怕进不了雾灵山庄的大门。

    李容楚问:“不知长鹤居士接诊有何条件?”

    住持道:“据说长鹤居士非天下至难之病不肯救治,婕妤娘娘的病在咱们这里束手无策,可到了长鹤居士手里,就不知算不算得上是至难之病了。”

    李容楚道:“算不算得上都得先去一试。”

    能够成功见到长鹤居士最好,不成功李容楚再另想它法。

    李容楚再问:“雾灵山庄在何处?”

    “雾灵山庄位于两百里外的流沙镇。”住持好意提醒李容楚,“长鹤居士醉心医术,除在流沙镇行医,鲜少远出。皇上若要求医问诊,最好还是亲自上门。”

    李容楚道:“自当亲自上门拜见,只不知病人的身体是否还经受得起长途奔波。”

    住持叹息一声:“如今唯有靠天意,不管是否经得起奔波都得行此一遭,否则唯有死路一条。”

    病床上的姜玥双颊通红,呓语连连。

    他的心脏紧紧地绞着,疼痛异常。

    姜玥的命如今竟要靠天意维持了!

    年幼时候的无助涌上心头,无能为力是李容楚最痛恨的感觉。

    他们好容易重逢,他绝不容许老天将姜玥带走。

    他飞快压下坏情绪,吩咐人准备车马,即刻动身。

    李容楚俯身抱起病床上的姜玥,姜玥烫软的身子无力地蜷缩在他怀里,如菟丝一般无力。

    他抱着她往外走的时候,姜舒快步追上:“我跟你们一起去雾灵山庄。”

    李容楚身形一顿,姜舒是真的欺骗了他。

    可她偏偏又是不得已欺骗了他。

    从前种种涌上心头,李容楚一心都在姜玥的病上,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该如何面对姜舒。

    听姜舒说也要去雾灵山庄,李容楚便道:“我先派人送你回宫。”

    姜舒立刻拒绝:“即便不能去雾灵山庄,我也不会回宫。”

    李容楚不得不明言:“宋若梅的棺木被刨出,潜月庵附近必有埋伏。玥儿病重,我如今分不出精力追查。你先回宫,宫中众目睽睽,任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动手。”

    姜舒还是想去雾灵山庄,她也索性明言:“如果长鹤居士过于为难你,你放不下一国之君的身份,一怒之下得罪他怎么办?”

    李容楚回头,真诚地说:“我已经相信了你说的话。”

    “你肯相信?”姜舒睁大眼睛,“你不再怀疑我是骗你?

    “不再怀疑。”

    姜舒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容楚,李容楚不再怀疑之后,姜舒似有一丝失落,等失落一点一滴淡去的时候,她又变得轻松。

    轻松之后又是迷茫,迷茫如团团白云,在无边无尽的天空飘荡,飘久了自己也不知前途在何方。

    好在前途未卜的路途上她还有姜玥可担心,否则她真成了无根浮萍。

    李容楚既已信她,姜舒也不必多此一举。

    “你们一路小心,我在宫里等你们,你务必要救活姐姐。”

    “你不会失望的,我会倾尽全力。”

    姜舒终于绽放一个笑容,笑意暖心:“我相信你。”

    李容楚也回之一笑:“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相信。”

    姜舒道:“我是否相信你无关紧要。”

    “你说的是。”

    重要的是有关紧要的那个人对他说相信。

    怀中的人因为疼痛而颤抖,其实姜玥早就对他说过相信,只是那时的他不识庐山真面目。

    他抱得她更紧,心里却始终是不踏实的感觉。他好似在热天气里抱一块冰,炽热的强光照在冰块上,他抱得越紧,冰化得越快。

    马车备好,他不再回头地出门,雾灵山据此两百里路,快马加鞭的话半日就能赶到。

    李容楚离去后,姜舒跪在菩萨面前虔诚求告。

    如果姜玥死去,她在这世上再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倘若有朝一日她也死于非命,她有何颜到地下与家人团聚。

    她求菩萨保佑姜玥,也求菩萨保佑宋若梅。

    宋若梅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凡他们活着,终有能够重逢的那一日。

    李容楚原以为半日就可以抵达雾灵山庄,实际却是路上马车颠簸厉害,一行人不得不减缓速度,后来直到夜幕降临,他们距离雾灵山庄也还有三十里路。

    距离雾灵山庄三十里路的平坦沙地上,他们遇到一个拦路抢劫的蒙面强盗。

    蒙面强盗身着黑衣,高坐在一匹汗血宝马之上,手中没有任何武器。

    月照沙地,沙地里的野生西瓜圆润碧绿,那碧绿如波浪一般绵延,一眼望不到边际。

    黄总管见有歹人挡住去路,打马上前交涉,高声问道:“前面是什么人挡路?”

    蒙面强盗的双眸中流露出不屑,他的目光不触及黄总管,而是直接落在黄总管后方的李容楚脸上。

    李容楚的目光与蒙面强盗的目光相触,刹那间李容楚竟产生似曾相识之感。

    他确信自己从前在某个地方见过此人。

    也许是个刺客吧,自他回到沧国,打过交道的刺客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蒙面强盗冲李容楚说了一句套话:“此地是爷开,此瓜是爷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黄总管知道李容楚急于赶路,不愿耽搁时间,因此直接从身上掏出一块寻常的令牌。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令牌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蒙面强盗说:“瞧着倒像是官差的令牌。”

    “你认得就好。”黄总管道,“既知是官府的令牌还不速速退下!今日且赦你一遭,以后再敢胡作非为,便叫你到大牢里尝一尝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黄总管以为官府的身份能够吓退蒙面强盗,却不想那蒙面强盗放声大笑,张狂地说:“你是黑是白与我何干?今日你赦过小爷,小爷却不赦你。”

    黄总管见劝退无用,便做出预备手势,手下侍卫见到手势之后纷纷按阵法列好,只等黄总管一声令下就拔刀动手。

    双方毫不退让,战事一触即发,此时却听李容楚道:“不要轻举妄动。”

    黄总管听李容楚开口,忙问他有何吩咐。

    马车里传出轻微的声音,李容楚回头看了一眼沉默的车帘,向黄总管说:“他要什么尽管给他,不要耽误时间,过后再派人缉拿也不迟。”

    黄总管遵命,命各人拿出身上的金银,攒成一个包裹扔给蒙面强盗。

    蒙面强盗半点不领情,伸掌一挥,包裹便被打回黄总管怀中。

    黄总管胸口一阵剧痛,心想此人功力深厚,绝非一般拦路抢劫者。

    蒙面强盗不高兴地说:“谁要这些晃眼的破烂石头。”

    黄总管不敢再轻视他,主动相问:“你要什么东西尽管说来,我们急着赶路,你与我们行个方便,自己也无坏处。”

    “好说好说。”蒙面强盗的声音竟十分动听,“男人想要的无非是权色酒钱,钱我不稀罕,权用不着你来给,酒水嘛我的山寨里自有,想来想去就还缺一个小娘子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你们那马车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么,留下小娘子,小爷就放你们走路。”

    黄总管勃然变色:“混账东西,车里是我家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也敢出言轻薄!”

    蒙面强盗气死人不偿命:“今日是你家夫人,过了今日可就不知是谁家夫人了。”

    李容楚也看出此人功力深厚,知道与此人纠缠颇为浪费时间,因此他打定主意以招安为主,进攻为辅。

    然而此人竟敢出言轻薄姜玥,即使招安成功,也迟早要他性命。

    李容楚做出决定后,笑晏晏地向蒙面强盗说:“阁下身手了得,在山野之间做个江洋大盗委实屈才,近来皇上发榜网罗天下人才,阁下有此身手,不如到庙堂之中为朝廷效力,挣它一个大好前途。”

    蒙面强盗听了李容楚的话,如同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狂笑不止。

    李容楚从他的狂笑之中听出他对经济仕途的鄙夷,招安失败。

    李容楚立刻转变策略:“你功夫虽了得,却也双拳难敌四手。我这里个个都是千里挑一的好手,真动起手来你未必能占上风,若战上个几百回合,你连性命都难保。”

    蒙面强盗鼓掌:“你说得不错,局势观察也相当清晰,不愧是李家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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