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玥安慰她:“宋若梅早已醒了,来见姐姐之前我先探望过他。”

    “他伤势如何?”

    “白羽箭刺穿肩胛骨,好在没伤要害,皇上现将他锁在一间没窗的屋子里。”

    姜舒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向菩萨行礼跪拜。

    她素日里并不信神佛之类,然而人在极度无助时,总要寻找一个精神依靠。

    她叩拜之时忽又想到李容楚,李容楚亲口说要将宋若梅碎尸万段。

    她身子一歪,软倒在地,姜玥忙扶她:“姐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姜舒来不及回答她的问题,反先问她:“你来之前有没有看到皇上?”

    姜玥点点头:“见到了,我还问他你怎样,他让我过来陪陪你。”

    姜舒走到桌边,一只手紧张地攥着榆木桌沿。

    ”然后呢,他去那没有窗子的房间里杀人了吗?”

    ”我看到皇上回房歇息了,并没有去见宋若梅。”

    “那就好。”

    看着姜舒神魂不定,姜玥心中越发愧疚。

    她坐到她身边,用力握住她发抖不止的双手。

    姜舒挣开一只手后,又挣另一只,看得出姜舒内心深处对姜玥很是失望。

    姜玥用力按住她第二只手:”姐姐,对不起,我当时并不知情,我还以为是皇后……”

    姜舒挣不开她的力道,也就放弃,姜玥是妹妹,再折腾也是同一队的战友,她不可能像对待李容楚一般对待她。

    姜舒道:”我当时虽气愤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既然心存愧疚,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帮住我。”

    姜玥用力点头:”我来潜月庵就是为帮姐姐度过难关,姐姐想让让我怎么做?”

    姜舒黯然的双眸渐渐恢复神采,妹妹肯助她一臂之力真是再好不过。

    姜舒道:”你既然能够见到宋若梅,说明皇上还很信任你,你帮我送一样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

    她打开衣橱,从里面取出一只檀香木小匣子。

    小木匣用铜锁锁死,她头上的发簪正是小木匣的钥匙。

    姜舒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厚厚的纸包裹,打开层层叠叠的纸张,里面是黑色药粉。

    姜舒道:“这些是假死药,我原本想留给自己用,没想到他突然出现我就没能用到。现在我把东西交托给你,你明白吗?”

    姜玥细细一想,倒也同意。

    “虽是个冒风险的办法,但值得一试。只要姐姐肯和皇上重归于好保住宋若梅的全尸总还不难,到时咱们再另想办法将宋若梅运送出京。”

    “你还没有晚全明白我的意思,这里面的药一半给宋若梅,剩下的一半留给我自己。”

    她一边说一边动手将黑色的药粉分装成两个纸包。

    “姐姐你也要一死?”姜玥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大感不妥。

    姜玥认识到的不妥姜舒全然没有看到,想到一个行得通的办法,她的内心反而充满喜悦。

    “你也觉得假死逃生的办法很好是不是?既可以不连累家人,还可以跟宋远走高飞。我想透了,除非我死,否则李容楚绝对不会放我自由。”

    在姜玥看来,即使姜舒一死,李容楚也不可能放过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追寻她。

    “我不同意。”姜玥斩钉截铁地说。

    姜舒却误解姜玥的意思,耐心地向她解释:“你不必担心,假死药是我花十锭黄金加两颗明珠才弄到手,我因怕有闪失,还特意找一头牛试过。牛在服药之后身体逐渐僵硬,整整三天没有任何气息,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却又生龙活虎,所以药绝对没有问题。”

    姜玥不忍心打击她,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应当让她早些认清现实。

    “我不是怕假死药无用,而是怕假死药有用,你自己害死自己。”

    假死药已经分装完毕,姜舒拿着其中一包,却犹豫着到底该不该交给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姜玥道:“你放清醒一点,就算皇上被你蒙骗,别人呢?人之初性本恶,一旦被别人发现你是逃逸的宫妃,在利益唆使下大家就会想尽办法抓你到官府领赏。你能逃得过李容楚一人,你能逃过天下人的本性吗?”

    姜舒道:“你未免太杞人忧天。”

    姜玥非但不认为自己杞人忧天,反认为自己看透现实。

    世上真的不存在桃花源吗?

    存在!

    存在的东西为什么会突然消失?

    贪欲!

    武陵人的贪欲,寻常百姓的贪欲,身居高位者的贪欲。

    前世姜舒倒是与宋若梅私奔成功,可结果又如何?

    逃亡路上被人杀死,变成两具冷冰冰的尸首。

    生前不能相守,死后更是万事皆空,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活着。

    床边架子上摆着一只小巧的铜盆,她骤然出手夺下她的两包药,将它们扔进清水之中。

    “你干什么!”姜舒赶忙抢救,捞出来的两个纸包被水渗透,打开来看,里面的药粉粘成一团。

    她忙取来干净的细纸来吸拭,又将烧得明晃晃的油灯端到面前炙烤,纵是如此,浸了水的药粉还是折损大半。

    在姜玥看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她道:“我敢告诉你如果你跟宋若梅私奔,必死无疑。”

    姜舒忙得头也不抬,但语气里含着怒意。

    “你凭什么信誓旦旦说我必死无疑?难道观音菩萨托梦给你说我们必死无疑吗?”

    姜玥道:“你就当是观音娘娘给我托梦好了,总之你不听我的话,迟早会后悔。”

    姜舒骤然抬头,用冷冰冰地目光直视着她。

    “你离我远一点。”

    姜玥不自禁退开几步,虽然退开了,但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姜舒冷笑道:“我必须得离我远一点,免得观音娘娘放雷劈你的时候伤及到我。”

    原来姐姐根本就不相信自己。

    她不相信自己也情有可原,她是经历过一次悲剧的人,知道私奔的将来一片灰暗,而姐姐从未经历过,她眼中的将来充满光明与希望。

    姜玥表白道:“你相信我。”

    手中的药粉处理不当又损失一些,姜舒心中的气怒也就更难平息。

    “你说人性本恶,这一点我相信。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入宫为妃,成为李容楚的婕妤,自然事事以他为先。我对你已无多少可用之处,出卖我讨好李容楚,何乐而不为?”

    姜玥处处为她着想,她却说自己是利用她,姜玥当真是万分冤屈。

    “你怎么会将我想的如此不堪?”

    “你想让我如何想你?”姜舒怒上心头之时也就口不择言,“宫中姐妹为争上位而反目的戏码我见过太多,越是自己相信的人就越容易背叛自己。”

    姜玥如坠冷窖,姐姐的话句句令她寒心。

    被误解到如斯地步,她也不由得愤怒:“你扪心自问,我的所作所为哪一点不是为你着想。”

    “你可以为我着想,但你没资格为我做主,你没资格替任何一个人做主。”姜舒捧着手里的药务无比激动地说,“我的人生由我自己做主,我的将来是好是坏由我自己负责,你为我着想为我做主,是不是代表我这一生的怒喜伤悲忧恐烦乱也通通由你承受?如果你不能承受,那你又凭什么替我做主?如果你能够承受,那你倒不如丢下自己,从今以后穿我穿的衣服,说我说过的话,彻底成为第二个我,只是你愿意吗?”

    姜舒句句在理,姜玥竟无言以对。

    她既不肯帮自己,姜舒便下逐客令。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姜玥并不肯走,即使姐姐从此厌恶了自己,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行错。

    “难道你愿意死于非命,跟宋若梅共赴黄泉吗?”

    她的声音凄然,姜舒却无动于衷。

    “能够和他破镜重圆,即使命丧黄泉我也心甘情愿。”

    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证明她还是不相信私奔是真正的一去无回。

    姜玥道:“你根本就不懂,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私奔,而是清晨能看到日升,傍晚能看到日落,活着比你那些所谓的****重要一万倍。不过就是个男人,并不值得你为他而死。”

    姜舒看怪物似的看着姜玥,姜玥目光微退,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姜舒倒有些原谅了她:“不是我不懂,而是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两个明明可以平安活着的人,却选择抱在一起去死。”

    “如果我说是情深不渝,你能明白吗?”

    姜玥听不懂也就懒得懂,什么感情不感情,通通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看是情深不寿,病入骨髓。你若认为真心一个最难得,那真心皇上也可以给你,不是非宋若梅不可。”

    姜舒道:“你的话我给你留着,等有朝一日你找到你的心上人,且又被外力强行拆散时,我就拿着这句话跟你见面。”

    对质无所谓,姜玥就怕她活不到这一日。

    “姐姐,你想开一点,所谓的感情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皇上对你非但不比宋若梅差,反必宋若梅用心更多。你接受皇上,皇上放宋若梅平安离开,大家都长命百岁,这不是很好吗,何必非得玉石俱焚。”

    姜舒气得发抖,尖细的食指指着她骂道:“还说你没有被李容楚收拢,你为什么不劝皇上放过我和宋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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