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从地上悠悠醒转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挣扎着从地上慢慢坐了起来,感觉头跟裂开一般,嘴里也干的发苦。

    恢复了些气力,我才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意识才算清醒过来。

    看看墙上的挂钟,早就过了上班时间,连忙翻出手机,划开一看,五个未接来电,四个老耿的,一个大头的。

    回拨了个电话给老耿,告诉他今天身体出了点状况,想请天假,老耿说:"看你今天一直没来,就知道你要请假了,没事,有客户要接的话,就让钱师傅代替你一下。"

    殡仪馆开车的师傅,多少都抬过尸体。

    既然请了假,也就不那么急了,想了想,我又发了个信息告诉大头一声。

    坐在床边歇了一会,闻闻身上都是汗臭味,就跑卫生间冲了个澡。

    神清气爽的从卫生间出来,这才感觉自己状态恢复过来了,看看外面天都黑了,自己饭还没吃呢,肚子饿的咕咕叫,得下去解决一下了。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迷糊了,居然睡地上去了,咦,电脑怎么开着?

    我想了想,记得睡觉前没开电脑啊?算了,不管了,赶紧把电脑关了,看着屏幕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到楼下吃了碗面,我又在小区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就回屋了,明天是妈妈的忌日,我想去给她上坟烧纸,二姨前两天还打电话提醒我,我还能忘了这个?

    躺床上用手机翻出以前一直追的小说,也不知道看到几点,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怎么感觉今天身体状态这么差呢?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醒了。起来刷牙洗漱,到楼下一看,天上阴沉沉的,今天应该会下雨吧?

    去香烛店买了两扎烧纸,又买了几扎冥钱,看着冥钱上印着"天地银行"的字样,我心里一阵嘀咕,这玩意烧到下面能用么?

    想了想,又去水果店里买了些苹果香蕉之类的,记得妈妈最喜欢吃这些水果,不过那时候她都省给我吃了,买点供给她尝尝吧。

    该买的都买好,我就打了个车去车站,找到开往镇上的中巴车,我就坐了上去。

    我们镇子离市区有一百多里地,到了镇子又搭了个三轮车,一路摇摇晃晃到村子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我跟村子里的人没什么感情,小时候一直被孤立,也没心思进村了,直接去找妈妈的坟。

    由于妈妈是溺死的,不是自然死亡,所以进不得祖坟,只能葬在坟圈子的外围。

    妈妈的案子这么多年一直没破,成了悬案。二姨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怀疑是父亲干的,当时看到妈妈尸体的时候,就跟父亲大吵了一架,直到父亲去世,也没再跟父亲说过一句话。

    唉,看着妈妈的坟孤零零的躺在边角,心里就不是滋味。进不得祖坟,就得不到祖先的庇佑,也不知道有没有孤魂野鬼欺负她。

    父亲去世后,我本打算将他的骨灰跟妈妈合葬的,可是二姨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对父亲的成见实在太深了,没办法,我只好把父亲葬在殡仪馆的公墓里,害得他跟妈妈死后不能团聚,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记恨我。

    拿出碟子,将水果摆好,然后把烧纸的包装条扯开,我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小心的印了一圈。

    做完这些,我就拿出打火机,将烧纸点了,火光中,我好像看到了妈妈的身影。

    妈妈,一转眼十几年了,你在下面还好吗?有没有见到父亲?

    上完坟,我就直接坐车离开了。

    回到家已经是下午,洗个澡又躺了会,看看也快到上班时间了,吃了晚饭,骑上电瓶车就出发了。

    天阴了一天,到了晚上终于下雨了,蒙蒙细雨,倒也不用打伞。

    跟羊蛋他们做了交接,我就坐到火化班玩手机,到十点多的时候,橙子溜达过来了。

    关心的问了我几句,看我一脸古怪的看她,她奇怪的问:"怎么了?"

    我说:"耿叔不是说不能随便串班的吗?"

    记得我刚上班时候耿叔就特地交代我的,所以印象比较深。

    橙子一眯眼,说:"那是针对你的,我又没关系。"

    晕!耿叔你这是区别对待啊!

    橙子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说:"菠菜,你知道吗?白天整容班出事了。"

    我好奇的问:"怎么了?"

    橙子扭头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声的说:"我就跟你说啊,你可得保密,不能跟别人说。"

    我一翻白眼,很多小道消息都是这么传出去的,信誓旦旦的说保密,一转眼满大街都知道了。

    不过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就说:"放心吧,就我这人缘,跟谁说去?说吧,怎么回事?"

    估计橙子也是憋的难受,就跟我说了起来。

    出事的,是我们接回来的那个撞车的孕妇!

    我们接回来的时候,是等着警察通知的,只能把尸体停在停尸间。

    后来通知下来了,亲属同意火化,不过提了要求,要给死者做下整容。

    给死者做整容的,是荷花。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等大家听到动静,砸开门进去的时候,荷花正在披头散发的咬自己,手臂已经被她咬的血肉模糊。

    而那个孕妇,正坐在大理石床上,对着荷花。

    进去的几个人被吓的半死,连忙按住荷花。不知道怎么回事,荷花的力气大的吓人,几个人怎么按也按不住,怕她再伤害自己,无奈之下,找了尼龙绳把荷花捆了起来。

    荷花被捆了,也不消停,一个劲的翻白眼,嘴里也往外泛白沫,跟羊癫疯似的,馆长闻讯赶来,立马打了急救电话。

    医生赶过来,给荷花注射了镇定,药效上来了,荷花不再挣扎,只是瞪着眼,嘴里发出"荷荷"的笑声。

    没办法,医生只好把荷花拉去医院,馆长也给在场的人下了封口令。

    不过这封口令看来没啥效果啊,连我现在都知道了。

    这事闹得人心惶惶,馆里就知会了死者亲属,也不能说的太明白,不过亲属也明白事理,答应不做整容了,草草做个仪式,就推去火化了。

    听到这里,我就问橙子:"那荷花现在怎么样了?"

    橙子叹了口气,说:"还在医院躺着,听说她爸准备请看事的人去给她看看了。"

    我就想起那个算命老头,看他那一副高人样,应该能有把握吧?

    不过还是先看看荷花她爸找的人能不能把荷花看好,再说了,我现在也有点心虚去找算命老头。

    橙子低声问我:"菠菜,你说荷花是不是真的……那啥上身啊?"

    我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也算谨慎,没把那个字说出来,不过这个环境实在不适合深说下去,我说:"看结果吧,不说这个了。"

    橙子也知道忌讳,换了话题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回整容班去了。

    大头又不知道溜哪去了,真是,你这老是脱岗,就不怕我打你小报告?

    橙子走了,我就一个人静静的坐那看手机小说,一直没什么事,到了早上五点,我还以为今天这个班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大头来了。

    大头推门进来,看我老老实实坐在那,对我点了点头,说:"换上衣服,有客户要接了。"

    我这心里真有点不情愿,都快到下班的点了,这一折腾,还不知道要到几点呢,不过拿钱办事,也是没办法的事。

    话说这几天该发工资了吧?好歹是事业单位,工资不会拖欠吧?我可是真好奇能拿多少,也没好意思问问大头他们呢。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手上非常利索的换好白大褂,然后提着担架就跟着大头出去。

    夏天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太阳还没出来,所以还没到热的时候,空气中不时刮过阵阵微风,让人感觉还是蛮清爽的。

    把担架放上车,我自己也爬上后座大头也在我边上坐下。一般副驾驶的位置我们抬尸工是不会坐的,原因嘛,不说。

    钱师傅跟我打了招呼,然后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就出了殡仪馆。

    路上我问了大头,出事的地方是市郊的建筑工地。因为听说市政府要搬迁到那里,现在那周边的工地跟雨后春笋一样。

    商人逐利,消息也灵通,所以这社会就是富人越富,穷人越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路上钱师傅激动的抨击着时政,听说他家要拆迁,赔偿款一直没谈好,不过他也只是发泄一下,我们也就默默的听着。

    车子呼啸而过,二十多分钟后,就进了工地的蓝色大门。

    这个工地是做商品房的,十几栋高楼已经竖了起来,我们顺着工地的水泥路一路向里,就到了二期。

    二期还刚动工挖土,水泥路也不见了踪影,而是土路上面铺着钢板。

    再往里开没多远,就看到两辆警车闪烁的灯光,看来是到了出事的地方了。

    我们提着担架下了车,看到挖的很深的地基,外面围着一圈钢管跟绿色保护网,下面围了不少人,我们就顺着台阶下去。

    到了下面一看,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工人躺在地上,已经是气息全无,一个身上满是淤泥的妇女正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附近围着的工人议论纷纷,我也知道了事情经过。

    原来他们夜里打水下桩,一直做到早上三四点,突然发现少了个人。

    刚开始还没怎么在意,以为他是偷懒找地方睡觉了。后来等了很久,也没看他回来,工头感觉不对劲了。

    他让工人们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一起去找,结果在一个打好的水下桩污水里看到了一顶漂着的安全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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