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是个老太太,在家里寿终正寝的。

    这种活不会出什么纰漏,我心里松了口气。

    可到了地方,我就叹了口气。

    因为老太太家在六楼,而按规矩,抬死人是不能走电梯的。

    而楼梯窄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抬。

    只能一个人背下去。

    大头就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操!

    这家伙真不是东西,只能我来背了。

    老太太已经换好黑色的寿衣,面色……有些诡异。

    是的,一点也看不出寿终正寝的模样,甚至她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冷笑。

    大头在边上催促,我心一横,豁出去了。

    大头帮我背上老太太,我就手朝后托着,憋了口气,就往屋外背去。

    屋里响起了鞭炮声。

    按规矩,我得一口气背到车上,中间不能停歇。

    停哪层,哪层的住户得揍我不可。

    可刚背到四楼,我就感觉不对劲。

    一只冰凉的手,放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头皮一炸,脚底下也有些踉跄。

    不过我还记得不能停下,只能咬着牙,忍受着那只冰冷的手,紧紧的贴在我的脖子上。

    现在想想,那一刻的我,是那么的无助彷徨。

    得想办法转换注意力,于是,我就在心里骂大头。

    这个****的,就知道坑我!

    心里骂的痛快,还得注意脚底下。

    好在是下楼,不是那么吃力,老太太也不重,我这个壮劳力根本不觉得沉。

    就是随着我下楼梯的步伐,老太太的手一下一下的碰到我,这让我感觉很难受。

    有时候是脖子,有时候是脸,甚至有几次摸到我的眼睛。

    我只能忍着。

    大头跟在我后面,没有说话,只是吭哧吭哧的跑。

    亲属一层楼一层楼的放鞭炮,在楼梯间这窄小的空间,鞭炮的声音格外的响。

    这时已经到了二楼,我额头上的汗已经流到眼睛了。

    根本腾不出手擦汗,我只能眯着眼睛。

    跑到二楼楼梯拐角,我看到一个人影。

    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嘴角挂着冷笑。

    是我背着的老太太!

    我的脚步滞了一下,堪堪的停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这是不让我走啊,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思还怎么的?父亲说过,如果死人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就不肯离开。

    大头在后面推了我一把,妈蛋!

    力道从后面传来,我不由自主的被大头推的从老太太身体一穿而过。

    冷,好冷!

    那种冷,直渗透进骨子里,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不过既然已经跟老太太穿体而过,我也只能继续跑,心里默默祷告:您老人家有啥想法就去找我身后的大头,是他推我的。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不过起码也有个心理安慰。

    终于跑下楼了,出了楼梯口,感觉着外面的阳光,我这才舒服多了,那股子寒意也一扫而光。

    大头帮着我扶着老太太,把她安置在车上的担架上,这时放鞭炮的亲戚也到了车子跟前。

    关上后车门,我跟大头还有老太太的儿子一起上车,其他亲戚都着车,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响个不停,路上的行人跟车子都躲着我们,很快就进了殡仪馆。

    我跟大头刚下车,就看到老耿走了过来,把我俩拉到一边,说:“这老太太让羊蛋他们接手,你俩再去接个客户。”

    殡仪馆当然不可能只有我们两个抬尸工,羊蛋他们是另外一组。但是,凭什么啊?明明是我们去接的客户,到地方了给我们截糊了?

    大头眼睛就横了起来,他是老资格,有跟班长横的底气,我是新人,虽然心里不忿,也只能干看着。

    老耿拉了一下大头,说:“这次算你俩加班,这月多给你们些奖金,这个客户有些特殊。”

    说到这,老耿看了我一眼,继续说:“菠菜命硬,除了他,只怕没人扛得了。”

    尼玛,这也算理由?

    大头听老耿这么一说,看了我一眼,就不吭声了。

    我心说你也是个没立场的,一点奖金就把你给收买了。不过他没了意见,我这个新人当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等羊蛋他们把老太太抬下车,我就跟大头又爬上车子。

    看着羊蛋他们得意的样子,我心里就想,别以为占了便宜,这老太太可没那么好侍候。

    一路无话,车子就很快开到一栋大楼跟前。

    楼前围着警戒线,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围观的群众很多。

    下了车,我跟大头抬着担架,到了跟前一看,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地的血污,看来是跳楼的。

    再看一下女人的衣服,我就倒抽了口凉气。

    一身红!

    父亲曾经跟我提过殡仪馆的三个大忌讳。

    一是人中人,二是花生米,三是一身红。

    所谓的人中人,就是肚子里怀着孩子的孕妇,而花生米,则指的那些被执行枪决的死刑犯。

    而一身红,则是如面前这位,身上穿一身红色衣服,不说袜子跟鞋子是红的,肯定连内裤也是红的!

    怀着孩子的孕妇横死,虽说有怨气,但终归是意外。被枪毙的死刑犯,是触犯了国家法律,死的应该。

    而这一身红衣,则是一心寻死,故意这么穿着。

    可以说,这三种是最不好接的客户,而第三种,则是最大的忌讳。

    记得父亲当时说的时候,一脸的感慨。自己当时还问了句,碰到这样的,应该怎么办?

    记得父亲当时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

    他说:“听天由命,看接客户的人,命硬不硬吧!”

    碰到这一身红,我就有点退缩。谁知道****的大头,又在后面推了我一把!

    我迟早被这家伙给害死,这就是为了坑队友而生的主。

    我回头瞪他,结果他也瞪我,目光比我还狠。

    这尼玛坑我还坑的理直气壮了!

    我做好打算,这次客户接完,劳资就去找老耿,给我换个搭档,跟这王八蛋一起,实在太没安全感了!

    没办法,不管怎么说,得先把这女客户接回去再说,我低头看去。

    被大头这么一推,我已经来到女尸跟前,正好在她头部的位置。

    她应该是平趴着砸在地上的,身下一滩渗目的血污。

    她的脸,正对着我这边,我这一眼看去,就跟她来了个眼对眼。

    她的头发,粘着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脑浆,贴在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

    睁着的眼睛!

    她大半个脑壳摔炸开了,里面不停的往外流着血白色的液体。

    大头拉了拉我,说:“别看了,做事吧。”

    我点点头,在女尸的注视下,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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