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像往常一样,何微很早起了床,丈夫刘振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被子有个地方漏了风,她把那个地方捻了一下,便出了卧房门。

    锅里烧开了一锅水,熟料的打下几个生鸡蛋,在滚水中翻了几下,变成一朵朵浮在水面的白莲花,加入红糖和醪糟,又滚了几秒钟,关火,盛碗。

    何微把三碗红糖醪糟蛋摆在餐桌上,随后取下了身上的围裙,一回头,她看见丈夫和儿子已经不约而同地从各自的卧房里走出来了。

    儿子刘小宇今年十岁,刚上五年级,他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早餐,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屑地说着:“妈,怎么每天早上都吃这个?不能换个口味吗?”

    丈夫刘振则拍了一下儿子的头:“你小子挑什么挑啊?你妈这么早起来给你做早餐,你不知道感恩,倒给我来劲儿了!”

    小宇不再说什么,只是嘴还是嘟着,何微却笑冲丈夫一笑:“你别吼他了,他都这么大了,想换换口味,也是正常的。这样吧,明天早上我给你们煮皮蛋瘦肉粥,要不然做个肉丝面条也行。”

    听到妈妈做来做去还是这几样,小宇的神色很尴尬,他张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看见爸爸刘振冲他一瞪眼,喉咙里刚想发出来的牢骚就硬生生地憋回去了。

    吃过早餐,丈夫开车送小宇去上学,何微照例收拾好一切后,看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她也该出门了,出门之前她想起今天中午要去一趟社保局,需要带上户口本,于是她折返回了卧房,打开了衣柜里的抽屉。

    户口本就放在里面,她取出来之后,眼光随意地瞟到旁边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很普通的书,余秋雨的《文化苦旅》。

    何微拿起那本书,翻动了几下之后,她就看到了书里的那张照片,这是一张合照,照片里的两个女孩子很年轻,十**岁的模样,笑容却很甜美,在那个数码相机还没有流行起来的年代,大部分的影像都是以这种纸质的形式保存下来的。

    她的手在照片上轻轻抚了几下后,眼中生出一丝淡淡的惆怅,而后她叹了一口气,把照片重新放回了书中。

    背上挎包正要出门的时候,何微的手机突然间响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电话声响起,何微竟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看了一眼来电,是大学同学周蕾,何微喂了一声之后,就听到周蕾急促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何微,我们找到百里了,不过——她现在在医院……”

    何微突然感觉脑袋一阵眩晕,她的双腿有些支持不住她的身体,她靠在一旁的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拿起包飞快地朝门外走去……

    坐在出租车上,何微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请假,做完这一切后,她觉得很累,于是将头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可她的思绪,却早已经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十五年前……

    十八岁的何微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晚上,她的母亲在卫生间里割腕自杀了,原因是父亲生意失利后,欠下了高额的负债,人间蒸发了。

    所有的债主都找上了我们母女二人,母亲每天以内洗面,痛不欲生,因此当她看到何微手里那张985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想到高昂的学费,她的内心除了自责,竟没有丝毫的喜悦。

    何微发现倒在浴缸里已经昏迷不醒的母亲时,她整个人差点儿就站不住了,鲜血从母亲的手腕处一点点流下来,染红了整个浴缸里的水。

    时间不允许她有片刻的思考,她胡乱拿起一条毛巾,就把妈妈手腕的伤口捂住了,在止住了鲜血之后,她用力将母亲从浴缸中拖拽了出来。

    好在母亲的个子很小,何微把她拖出卫生间,并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她浑身颤抖着,胡乱从衣柜里为母亲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又把家里仅剩的一点儿钱全部带上,背着母亲就出了门。

    盛夏的凌晨,空气的燥热依旧,家里离县医院并不是很远,她背着母亲一步步地来到了医院的急救室。

    何微掏出身上的所有钱交到护士手里,声音颤抖着:“我知道这些钱不够,你们先救救我妈妈,剩下的钱,我一分不少会凑齐的。”

    穿着粉红色制服的护工阿姨,问靠在抢救室门口一脸魂不守舍的何微,“你爸爸呢?他到哪儿去了?”

    连问了好几声,何微才抬起头来木讷地看着医生:“他……他去世了……”

    最终母亲被抢救回来了,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要不是身旁的护工扶着,何微瘫软地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她跟母亲说,自己不读大学了,出去打工算了,母亲没有说话。可是,没过多久,母亲就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了,借宿在了朋友家楼下的储藏室里。

    母亲对她说道:“你去读书吧,咱们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出来之后好好找个工作,再找个条件不错的对象,我们母女两就苦出来了了……”

    为了生活,母亲医院做起了护工,何微去大学报到的那一天,母亲只能送她到汽车站,她嘱咐女儿,想家了就给她打电话,别舍不得电话费,何微笑着同母亲道别后,独自一人坐上了去省城的汽车。

    寝室是四人间,下面是书桌衣柜,上面是床。坐在凳子上,她羡慕地看着其他室友在家人的陪伴下,铺床,收拾柜子。

    她却只能默默地看着,过了一会儿,她拿出了一本书,是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虽然这本书她已经看过无数遍了,可是现在,她看着这本书,却并不是认真地在读里面的内容,而是在排解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尴尬与自卑。

    正看着,一只手突然从上面伸过来,将她那本书抽了过去,何微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剪着一头清爽短发穿着白色T恤的女子。

    “这什么书啊?《文化苦旅》,余秋雨写的?讲的什么内容啊?好看吗?”她随意地翻了几页,好像没什么兴趣,便又递给了何微。

    对于她这种不太礼貌的举动,何微虽然心里略微有些不满,但没有立刻表现出来,只是合上了书本,淡淡地说道:“肯定没有郭敬明好看。”

    听到“郭敬明”三个字,短发女子一下子来了兴趣,她立刻坐在何微对面的凳子上说道:“郭敬明的书,我全部都看过,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本《悲伤逆流成河》,你呢?你最喜欢的是哪一本?”

    何微在心里冷笑了一下,随后便抬头对她似乎很认真地说着:“我喜欢他的那本《百年孤独》。”

    短发女子眼珠转了转:“《百年孤独》?没听说他写过这本书啊?什么时候写的?是最近才写的吗?”

    何微忍不住嘴角轻轻勾了几下,低下头来看书也不说话,短发女子似乎还听不出来这是对方在戏弄自己,赶紧又问道:“你有是吧,能借给我看看吗?”

    何微起身,她有些渴了,准备拿着暖水瓶去开水房打一壶开水:“不好意思,这本书,我也没有。”

    说完这句话,她提着暖瓶儿就出了门,正要出门,短发女孩儿追了上来,何微看见她也拧着暖壶,她冲何微一笑:“我也去打一壶水,咱两一起吧。对了,我叫百里,百里挑一的百里,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何微,何必的何,微笑的微。”

    “咱两的床铺是连在一起的,以后大家多多关照吧。”百里微笑着,何微看到夕阳在她的脸上泛出一道美丽的光线。

    没过几天,百里就黑着一张脸出现在何微面前,指着她大叫道:“何微,你骗得我好苦!《百年孤独》明明是卡尔马克思写的,你干嘛要告诉我说是郭敬明写的,我现在成了一个笑话了!”

    何微努力地憋住笑,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向百里:“是吗?那是我记错了吗?哦对了,郭敬明写的不是《百年孤独》,他写的是《时间简史》……”

    说完,她就顺着衣柜旁边的梯子爬上了床,下面的百里还是一脸懵逼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何微已经是笑得喘不上气来了。

    百里终于反应过来了,她愤怒地冲着床上笑得翻来覆去的何微吼道:“何微,你这个臭女人!你又耍我!《时间简史》明明是霍金写的!”

    说完,她也爬上了床,对着笑翻在上面的何微就挠了连起来,此刻的何微已经笑得没有一点儿力气了,两人就这么在床上扭打着,对面床铺上的两个女孩子见了,略微有些不满,但却没有办法。

    虽然何微的性格比较柔和,百里却是一个很强势的室友,因为这一点,这个女生寝室的平衡才能这样维护着。

    一个月只有200块钱的生活费,何微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但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窘迫。

    因为要省电话费,何微一个星期才能给母亲打一次电话,十几年前,电话不像现在这么流行,那个时候带电话是要购买一种卡,在座机里输入卡号和密码之后,才能拨打。

    一张20块钱的卡大概能打半个小时,何微每次打电话都盯着桌子上的时钟,掐好每一分每一秒。

    母亲在电话里告诉何微,菜市场要改建了,以后要卖菜必须得在新建的市场里租一个摊位,租金很高,她心里有些忐忑。

    挂了电话之后,何微就出了门,她想起前两天学校门口新开了一个水吧,那里好像在招聘学生兼职服务员。

    以后每天下了课,何微便不再像其他学生一样去食堂吃饭,而是径直就出校门去了那家新开的水吧。

    百里觉得何微最近越来越奇怪,她疑惑地问何微:“你下了课,不回寝室,整天不见人,你到底在干什么?”

    她知道百里是在关心她,但是她却不想接受别人的施舍,何微只是告诉她:“我谈恋爱了,跟外系的一个学长……”

    百里听了这话,愣了一下,而后慢慢说道:“你多留个心眼儿,别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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