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很多天里,秦玉林都非常珍惜能进入洞窟中的那一个小时,他这次的任务是临摹第四百二十九窟中的这幅说法图,在他细心的观察中,他竟发现在那女子的裙带旁边,有极小的两个字——曼妙。

    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同时也非常的欢喜,因为他肯定“曼妙”这两个字就是眼前这个飞天仙女的名字。

    于是每天进入洞窟的那一个小时,被他自动拆分了起来,他用三分之二的时间来描绘整副壁画,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他专门用来画那个叫曼妙的女子。

    每一段裙带,每一丝线条,甚至细到每一根发丝,他都完美的,一丝不苟地勾勒着,当画完这幅画之后,他惊喜地发现,画布上临摹下来的女子,竟已然被他画活了似的,眉眼之间风情无限地凝视着他。

    那单独画下来的天女“曼妙”,他没有上交,而是自己留下了。他太喜欢画中的女子了,他决定把它带回家里挂在客厅里,他要每天都能见到她。

    办公室的桌子上泡了一杯花茶,茶香随着热气飘散开来,玉林靠在软软的座椅上,在这种氤氲氛围中,他的意识铸件变得有些模糊了。

    梦境中,他看到自己穿着一件宽袍长衣,身处一个洞穴中,借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正在对着一面平整石壁认真描绘着。

    那石壁上是一副已经完成的菩萨说法图,那幅画中央正襟危坐的是佛祖释迦摩尼,他身旁的菩萨们围绕在他的周围,正在专注地听佛祖**。

    环绕着这些菩萨的,是一群天女,她们以各种姿态在空中飞舞中,衣抉飘飘。身上的丝带在随风摆动着,环绕着一圈圈光环,异常动人。

    石壁上的女子在他的一笔笔勾勒下越发的生动起来,那淡淡的眉眼,那眼角的娇媚,都在他细细的画笔下一点点地呈现出来了。

    对着刚画完的女子看了很久之后,他感觉自己眼眶中有什么东西溢出来了,他提起袖口的一角轻轻擦拭了几下,又提起了一支很细的画笔,在那女子的衣裙飞扬处,写了两个非常细小的文字——曼妙。

    边塞的气候非常干燥,不过片刻,刚刚画好的女子已经被风吹干了,他伸出手,朝那女子脸上轻轻抚摸过去,那女子透过壁画,杏眼笑着上扬,半开的嘴角似乎想跟他说着什么。

    “曼妙……曼妙……”他低声念叨着,声音有些哽咽,眼神凝视着那女子那美丽的容颜,他竟看得如痴如醉。

    而就在这时,他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咳嗽了几声后,他看到有血点溅到了刚刚画好的女子脸上。

    他顾不得嘴里涌出的血迹,赶紧用袖子擦拭着溅上去的血点,他一边擦拭着壁画,一边以更猛烈地速度在咳嗽着。

    石壁上的血迹被他擦干了,他嘴角的鲜血却越来越多,他刻意往后腿了几步,害怕喷涌出来的血迹会再次溅到壁画上。

    他站在离壁画一丈远的地方,就这么直直地注视着壁画,注视着那叫做曼妙的女子,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而泪水也从他干燥的眼眶中滚落下来。

    恍惚中,他看到画中的女子仿佛活了一般,从壁画中飞身出来,环绕在他的身边翩翩起舞。

    他的脸上全是血,却还是一直看着女子在微笑着,女子靠近他身边的时候,他伸手想搂住她的腰肢,却被她轻轻一跃,就躲闪开了。

    躲闪开得女子冲他娇媚地笑了笑,更让他神往起来,他禁不住朝那女子跃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在还没有触碰到女子身体的时候,身体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刚刚在他身边跳舞的女子此刻蹲在他的身边,眼中柔情四溢。

    他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微弱地抽动着,嘴里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地上,将那一块石板铺成的地面染红了。

    女子伸出手来,在他脸上轻抚着,她的手很美,指尖细长,触碰在他的脸上,却很冰凉。

    他的身体已经相当虚弱了,连笑一笑都是那么艰难,他与她目光凝视着:“曼妙……你等等我……我……我来了……”

    铃声很响,一下子把玉林从梦中惊醒,他摸了一下额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没有血,又抚了一下胸口,不疼。

    人体写生课已经结束了,站在办公室的窗边,他看到那个穿着一身廉价衣服,骑着电动自行车渐渐远去的女子,想到自己刚才竟对她产生了些许的冲动,不禁对这种可笑的行为摇了摇头。

    沈曼丽今天的班上得有些心神不灵,坐在办公室里面,她的电脑上,网购平台的页面上,一女子身穿敦煌飞天舞裙,那古装衣裙跟玉林画上的女子所穿的衣裙有几分相似,这是她挑选了很久,终于才觉得稍微满意的一套。

    对面桌子的女同事小林已经叫了她几声了,她才反映过来。接过递过来资料,看着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她觉得头晕脑胀。

    “曼丽,你今天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到这里,小林坏笑了一声:“昨天秦哥回来了,运动了一个晚上累坏了吧……”

    “什么啊?”听了这话,曼丽的脸都红了,左右看了一下,她压低了声音:“你一个未婚女青年,整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乱七八糟的……”

    小林听了,又是噗呲一笑:“曼丽,说起来你也是过来人,一谈论起这个东西来,你居然比我还要紧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别说了!”曼丽瞪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来翻看报表,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一个数字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离下班还早,她皱了皱眉,又切换到刚才那个网购的页面,飞快地下了单。

    打开办公系统输入了请假审批单,很快便得到了恢复,办完这一切后,她站了起来,冲对面说了一句:“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我已经请假了……”

    小林见了曼丽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她看了看左右,放低声音关切地问了一句:“曼丽,是不是怀上了啊?”

    曼丽已经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她摇了摇头:“怎么会呢?肯定没有啊,玉林才回来,怀上就怪了,我就是有点儿胸闷头晕。”

    小林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去医院看看吧,要不要我陪你去……”

    “哦……不用了……”

    小林站在公司门口,看着曼丽离去的背影,忽然之间,她似乎看到曼丽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虽然那只是一瞬而过,却让小林心里颤了一下,她忍不住叫了曼丽一声。

    曼丽听到了转过头来问她:“小林,还有事儿吗?

    小林看着曼丽,非常平静的一张脸,她又看向曼丽身后,似乎什么都没有,于是她顿了一顿之后,说道:“没事儿了……你小心点儿……”

    曼丽迟疑地看着她,她的嘴角微微张了张,像是像说什么,不过最终她还是朝小林点了点头,便又转身离去了

    离开单位之后,曼丽并没有去医院,而是直接回到了家里。在单位的守护,她确实是不太舒服,因为她今天一整天上班脑子里想的,都是早上在玉林带回来的画布中见到的那个女子……

    回家以后,曼丽连鞋子也没有脱,就直接进了屋子,她之前从来不允许家里的地板上有一点儿污垢,哪怕是一根头发丝也不允许。

    而现在,她第一次穿着高跟鞋走进了客厅,呆呆地站在挂在墙上的那副画前,眼珠子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画中的仙女。

    画中的女子烟波流转着,嘴角微微一抹笑意,神秘至极,似乎下一步就要从画布里走出来似的,曼丽的喉咙轻轻哼了一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她感觉身体越来越绵软,似乎使不上什么力气了,终于,她瘫软地倒在了沙发上……

    秦玉林回家的时候,他立刻闻到了一种氤氲的味道,有些甜,淡淡地,一股他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熟悉。

    他想起来了,这味道跟今天写生课上那个女模特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循着这味道渐渐朝屋子里走去,他推开了卧房的门。

    玉林看到妻子曼丽正端坐在卧房的梳妆台前,身上穿着早上那套黑色真丝吊带睡裙,正一动不动地坐着,披散下来的长发并没有遮住她背部柔美的曲线。

    透过镜子,他看到了妻子脸上那十分精致的妆容,皮肤白得胜雪,红唇却艳地像要滴出血一般……

    尤其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淡淡的体味,让玉林不由得心驰神往,他禁不住走过去,轻轻抚上了妻子的双肩,低下头来,在她耳边说道:“曼丽……你这样子……太美了……”

    曼丽对着镜子,凝视着丈夫,眼中水波流转,柔情翻滚着,她微微张开红唇,对他说着:“别叫我曼丽,叫我……曼妙……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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