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来到客厅的时候,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丈夫高鹏远、儿媳丽萍还有孙子宇飞都过来了,她有些高兴,赶紧让大家坐下来。

    坐在餐厅的大方桌前,孙子高宇飞朝她走过来,小心地搀扶着她,她看了看宇飞,发现孙子又长了一截,都快跟他爸爸高翔一样高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别累坏了……”

    宇飞很懂事地说道:“奶奶你放心吧,孙儿我没问题的。”

    李丹环顾了一下四周,她见人都到齐了,于是她把那个香樟木箱子放在桌子上,又抚摸了一下,然后才抬眼,慢慢的,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妈说了,她去世之后,不搞追悼会,不设灵堂,也不要通知单位领导,她的遗体直接火化,骨灰……骨灰洒在杭州湾……”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顿时面面相觑,丈夫鹏远很是不解岳母的行为,他立刻就说道:“洒在杭州湾?为什么啊?她难道不应该跟你爸爸葬在一起吗?”

    面对丈夫的疑问,李丹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其他人:“你们呢?有什么疑问吗?”

    听到外婆居然有这样的打算,儿子高翔也觉得很不理解,他看了看母亲:“妈,外婆真的这么说吗?爷爷还在的时候,她跟爷爷感情那么好,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呢?你确定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是清醒的吗?”

    见儿子这样说自己的母亲,李丹瞪了他一眼,略有些不满,高翔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妻子丽萍的手肘轻轻靠了他一下。

    丽萍看向他:“高翔,你别急,妈这不是还没说完吗?外婆决定这样做,肯定是有她的理由的。”

    高翔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就在所有人都沉默不语的时候,宇飞突然说道:“杭州湾西起浙江海盐县,以钱塘水域为界,东至舟山,南连宁波,北接上海,是上风上水的地方,不错啊,祖奶奶真会选地方啊……”

    李丹听了也是微微一笑,她冲孙子说道:“宇飞,你也这么大了,送你祖奶奶那一天,你也去!”

    丈夫鹏远又忍不住了,他冲妻子说道:“妈这不是还没断气吗?她人不是还好好地躺在医院吗?交代这些做什么啊……”

    李丹看了看丈夫,嘴里小声地呢喃了一声:“你懂什么啊。”

    高鹏远一听,低头不再说话,李丹见大家都安静了,她的手继续在那个香樟木的盒子上抚了抚,然后,她转头儿子高翔说道:

    “把你脖子上挂着的链子取下来……”

    听到母亲这样说,高翔愣了一下,直到丽萍地手肘又靠了一下他,他这才反映过来。他赶紧从衣领里掏出那个铜质的项链,项链上挂着的坠子很特别,是一把小小的钥匙。

    这是他刚刚考入军事院校的时候,外婆亲自挂在他脖子上的,外婆曾告诉他,这把钥匙有灵性,会保佑他平安,让他不要取下来。

    当时高翔觉得很奇怪,外婆是研究院的高级教授,照理说这些迷信的东西,她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外婆看出了他的疑惑,只是冲他笑了笑,却并没有告诉他原因。

    高翔端详着那把钥匙,又看向李丹抚着的那个香樟木小箱子,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说道:“原来……这把钥匙……是开这个箱子的?”

    李丹并没有直接回到他,而是冲他说道:“把钥匙给我。”

    随着钥匙轻轻地转动,香樟木小箱子被慢慢打开了,一股淡淡的木头香味从箱子里散发出来,同时打开的,似乎还有那些尘封多年的往事。

    箱子不大,最上面放着的是一个厚厚的信封,再往下看去,是一张黑白照片,那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并排着靠在一起。

    那男子穿着一身**军装,眉目英朗,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前方,他身边的女子是齐耳短发,嘴角微微上扬,非常自信的笑容。

    尽管照片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非常相配,但这照片还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合成的痕迹。

    再往下,便是一个布料做成的长方形的东西,军绿色的,上面几道金色的斜杠,高翔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一个军人的肩章。

    放在肩章一旁的,还有一份报纸,那上面的文字还是繁体文字,报纸的品相已经发黄,应该是一份老报纸了。

    高翔的嘴微微张了张,他很是不解地看向母亲李丹:“这些是……?”

    李丹拿起那个信封,对众人说道:“你们别急,这封信,是我母亲写的,我现在就念给你们听,你们听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说着,她打开了那份信,信很厚,足足有十几页,上面的字迹很娟秀,写信用的纸张,还是那种几十年前的老信签纸,看得出,这封信已经写了很长时间了。

    李丹让丈夫鹏远帮他拿来了老花眼镜,她戴上眼镜,调整了一下角度,便对着大家,慢慢念起了那份信的内容:

    丹丹:

    展信安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已是我行将就木之日。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从小便乖巧懂事,母亲也希望你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能满足我的心愿。

    而且,我也相信,做为女儿,你看完了这封信之后,一定也会非常理解我此刻的心情。

    我生在川西的一个富庶之家,比起很多人来说,我算是非常幸运的。我的姊妹众多,但我的父亲,对我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在父亲的支持下,我获得了留学西洋的机会。

    在取得了英国皇家航空大学机械专业硕士学位后,我回国了,当时我25岁。

    回来以后,我发现,当时的中华民族,已经到了危及存亡之际。怀着一腔热血,和许多爱国志士一样,我投入了救国存亡的洪流之中。

    卢沟桥事变后的一个月,接到命令,我跟随部队去了上海,当时,我并不知道上海到底会发生什么,我只看中央在当时举全国之力,调集了最精良的部队赶赴长三角冲积平原。

    而就在那里,我遇到了他。

    他叫成忠,是个空军飞行员,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他的职位是飞行队长,我和其他几个工程师受命于他所属的空军部队,负责战机起飞降落的机械安全检查工作。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从战机上下来,见我是个女的,有些不屑地扬了扬眉。我当然知道他眼中的不屑意味着什么,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也抬高下巴高傲地看着他,说我叫沈凌。

    随后他看左右问道,是不是党国没有人了,怎么让一个女人来上战场?

    面对他的质疑,我很不服气,我盯着他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却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跟那人说了一声,要求立刻换人。

    面对他强硬的态度,带我来的人面露难色,正在这时,有人上来向他汇报,说有一台战机发动机出了故障,螺旋桨无法打开,影响了正常起飞。

    跟我一起过来的那几个工程师立刻过去检查了一下,他们都找不出问题,我二话不说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让试试。

    当时的情况有些紧迫,那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去杭州湾执行任务,倘若耽误了时间,整个队伍的战斗任务都会受到影响。他用质疑的眼神看了我好久,终于点点头同意了。

    我的机械专业是在英国学习的,那架战机刚好也是英国皇家空军淘汰下来的,对于我来说,修理那种故障发动机,简直就是轻车熟路。

    在他和他的队友们注视下,我很快就解决了战机发动系统的故障问题,看着螺旋桨又一次转动起来,我很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当我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上的那一丝惊讶的神色。

    他微微向开了嘴,想对我说着什么,却似乎又有说不出口,我当然知道他此刻的想法,但我还在为他刚才对我那轻蔑的态度感到生气。

    我没有理他,提起修理箱,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我看到他正抬眼看着我,神色微微有一丝不太自然。

    我站在那个带我来的人面前站住了,我对他说:杭州湾那边不是还有好几个飞行大队吗?我请求调到那边去。说完这句话以后,我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了。

    在我离去的时候,我的嘴角突然微微一笑,那是一种胜利的笑容,因为我听到成忠在对那人说着,这个人哪儿也不能去,我要定了!

    战事说来就来,在8 月13 日那一天,淞沪会战全面爆发了,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正面地直视一场规模如此巨大的战役。

    战争爆发的第二天上午,成忠的部队就接到了战事指示,我对即将起飞的战机做了最后一次检查,然后,我看到成忠与他的战友们,在虹桥机场的机坪上整装待发,他站在一架飞机的机翼上,对着大家说了很多话。

    接着,他便带领部下,驾驶着战机,冲上了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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