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珍刚洗完手,听见有人叫她,她一抬眼,正看上了对面来的女人。她也惊讶地叫了一声:太太……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桂珍,她的一身衣服虽然看起来简单,但是识货的人却能从精细的剪裁中看出,这绝对不是一般的货品。

    尤其是挂在桂珍脖子上那一串佛珠,颗颗圆润饱满,包浆厚重,想必价值更是不菲。

    她试探性地问道:桂珍,你现在——应该过得不错吧?

    桂珍她接过小玲递来的擦手巾:还过的去吧,现在年龄大了,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活儿干了,只能在家里养养老了。

    女人掩嘴一笑:瞧你这儿话说的,你还不到60,老什么啊?现在啊,正是是享受生活的时候了。你看你现在又是吃素,又是信佛的,这样最好了,积点儿福报,对后人啊,那是好得不得了。

    桂珍微微一笑:太太……还是您最会说话……

    女人斜眼看了一下桂珍身边的小玲,既不像孙女儿,也不想女儿,看那穿着打扮,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几分,心想桂珍你不错啊,当年给我们家做下人,想不到没过几年自己居然请保姆了。

    她撩了一下头发,说道:桂珍,有空常联系,我们一起吃个饭。然后噔噔噔就往卫生间走去了。

    桂珍看了看她的背影,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突然就喊了她一声:太太……

    女人听见桂珍叫她,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桂珍,还有事儿吗?

    桂珍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她顿了顿:您现在——还住那儿吗?

    女人摇了摇头:这次回国,就是回来处理房子的,现在经济形势不好,房子也不保值了,我准备卖了换点儿黄金。

    接着,女人抿嘴一笑:桂珍,我们这次走了,就不会回来了,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来美国找我……

    桂珍的目光尾随着女人的背影,直到她进了洗手间,桂珍这才转身。小玲跟在桂珍身后,她轻声问道:阿姨,她是谁啊?

    桂珍哼了一声:她呀,是个有钱人,以前我跟你一样,给他们做保姆……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小玲带着丹丹已经安然入梦了。桂珍的手轻轻靠在丹丹脸上,抚了一会儿。然后,她出了关了所有的灯,坐在佛龛前,闭上眼睛,嘴里喃喃念叨着。

    在烛火的映衬下,佛主的面容很慈悲,桂珍手里的念珠一颗颗转动着,桂珍听寺院里的师傅说过,每转一下佛珠,与佛就更近了一步,同时,自身的罪孽也会减少一分。

    桂珍睁开了眼,她对视着佛主的眼睛,然后深深地埋下头,虔诚地磕了三个头。接着,她起身,拿出一个袋子,把供奉佛主的果子装了好几个,然后又从佛龛下面拿出一包东西。

    然后她也不开灯,一点点摸到了入户门口,然后打开门就出去了。

    天上没有云,一轮圆月明晃晃地挂在天上。月光下,桂珍的身影被拉得修长。她正站在一处小区的外围,这楼道的一二层靠街的是上铺,上面三十几层则是高尚住宅区。

    桂珍抬了抬头,月亮真的很亮,就像是挂在顶层一样。桂珍盯着那月亮看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那月亮上站了一个人,也像她一样在与她对望。

    夜晚有些凉意,她打了个冷颤,桂珍低下头来,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往外拿,除了供奉过佛主的鲜果外,还有纸钱,香烛。

    桂珍点燃香烛,一点点烧着纸钱,火光映红了她的一张老脸。

    我的好姐姐,我又来了,上次那些钱你应该花光了吧,这次我给你多带了些,你放心使吧……这些果子你吃一点儿吧,都是供果,佛主吃过的,你吃了它们,怨气就能消了……

    那事儿,跟我儿子没关系,你可别招他……虽说他挣的不是干净钱,可现在有钱人,哪个又敢说自己是干净的?

    桂珍想了一下:你也别招我,我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活多久啊,你看,我对你多好啊,你要什么,我就烧给你……你以后想要什么,别托梦给我了,我受不得惊吓……你看你,之前是一两点钟才来,现在倒好,我刚睡下你就来了……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真不是故意的,其实吧,这也是你的命,你说你那天干嘛偏要……

    桂珍突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她往后看了一眼,空空的社区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只有月光照在水泥地上,反射出的色调也是惨白的。

    纸钱和香烛也燃地差不多了,桂珍站了起来。转身正要走,这时她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那是一张剪下来的报纸,上面是一则新闻。

    她把那张纸片扔进了快要熄灭的纸钱中,然后转身就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一阵风吹了过来,那纸片被随风吹起,吹到了阴暗的角落里,也吹到了一个人的手中……

    每逢初一十五,桂珍就会到庙里去一次。庙里的女师傅已经跟她很熟了,每次桂珍来,都会添上一大笔香油钱,师傅也会专门腾出一件佛堂来供桂珍拜佛。

    今天天气有些阴冷,桂珍来到庙宇门口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庙宇门前飞扬的沿角,那上面雕刻着一些看不清楚的东西,或许是一种寓意吉祥的神兽,她以前倒是从来没有留意过。

    桂珍把头抬的更高了一些,她看到了庙宇上灰蒙蒙的一片天空,厚厚的积雨云压地很低,似乎伸手用指尖就能把它轻轻压破。

    师傅知道她今天要来,已经提前就为她腾出了一间佛堂。师傅问桂珍近来如何,桂珍说自己一切都好,就是最近心慌地厉害,莫名地会出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师傅问她:我跟你说让你养个孩子冲一冲,你照做了吗?

    桂珍点头:都是按照师傅说的做的。i

    听了桂珍的话,师傅站起来,围着她转了几圈,然后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摸了几下,口里念念有词。

    女师傅做完这一切,重新坐回了桂珍对面,桂珍感觉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她感激地看着师傅。

    师傅对她说道:我已经给你盖顶了,只要你每日潜心念佛,三灾八难自不会降临到你头上。听了师傅这样说,桂珍很高兴,她立刻掏出一叠钱递给师傅:师傅帮我消了三灾八难,我理当刚写师傅,这里是八千块,给庙里舔香油了。

    师傅微笑着接过钱,冲桂珍点点头:施主如此诚心信佛,必有福报,佛主一定会保佑施主的。

    师傅离开佛堂之后,桂珍闭上眼睛正想要休息一阵,佛堂里的香烛味很浓,供奉佛像的红烛上,红泪不断地往下滴着。

    桂珍感觉有什么水珠滴在了头顶,一滴一滴,越来越多,她伸手摸了一下,满手鲜红。她吓得站了起来,慢慢抬头,朝屋顶看上去。

    屋顶中央的地方,确实有个地方正往下一滴滴地滴着红色的液体,那水滴的速度越来越快,水流也越来越多。

    突然之间,她看见那就在那水流之中,一个巨大的物体朝她的脑袋直直地就砸了过来……

    桂珍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等她清醒过来,她觉得头顶发凉。她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摸了摸,当她看到手里的液体并不是鲜红的颜色后,她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窗外的雨声很大,在她睡着的时候,暴雨降临了。

    屋顶在漏水,刚才那个梦让桂珍心有余悸,她抬头看着庄严的佛像,佛像也在低眼看着她。红烛烧地只剩最后一点儿了,桂珍感觉自己心跳突然之间又加快了,她赶紧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佛像前的烛火快灭了,桂珍拿起一堆新的蜡烛正要续燃,正在这时,佛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桂珍回头,看见浑身湿透的小玲冲了进来。

    小玲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焦急,她拿着电话对桂珍说道:阿姨,是丽丽姐的电话……

    最后一截的烛火终于落了下去,佛堂里嵌入黑暗中,桂珍看到屋外的天空一阵闪电滑过,闪电离得很近,佛堂被一下子照亮了,佛像依旧庄严肃穆,默默注视着眼下的一切。

    桂珍的手颤得很厉害,她接过电话放在耳边轻轻喂了一声后,她听到丽丽在电话那头颤颤的声音:妈……妈……小勇出事儿了……

    桂珍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整个身子朝后一仰,眼看就要倒在地上,还好小玲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桂珍靠在小玲身上,对着电话有气无力地问着:你快说……小勇……他怎么了?

    丽丽在那头也事哭得泣不成声:他……他被抓起来了……

    小勇被起诉了,罪名是开赌场放高利贷,其中最重要的证据是警方得到了一本账本,里面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小勇的所有罪名。

    在法庭上,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小勇看到检察机关所出示的证据时,他惊呆了,然后转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小勇一审被判二十年,丽丽不服,吵着要上诉。桂珍在小玲的搀扶下,回到了家里。丹丹见她回来了,叫了一声奶奶,原本以为她会像平日一样亲热地摸摸自己的小头,谁知桂珍怒视了一眼孩子,一把推开了她!

    丹丹害怕地躲进小玲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桂珍冲进卧房,打开那个藏在衣柜顶上的不起眼的小箱子。

    箱子里面的账本果然不翼而飞,盒子金丝绒的绒布上面,只剩一张泛黄的简报,简报上是一则十年前的新闻:

    在本市的某高档物业楼下,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带着她的五六岁的孙女正在街上玩耍,突然被从天而降的一个花盆砸中,该妇女当场不治生亡,其孙女亲眼目睹了这场事故的全过程……

    新闻的配图上,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子,慈眉善目,此刻她正注视着桂珍,嘴角微微上扬,露出简单又神秘的笑意。

    桂珍颤抖地拿着那张报纸,脸上的肌肉抽动着:该来的……总算来了……这么多年了……你——终究是没有放过我……

    说完,她把那张简报撕地粉碎,然后冲出了自己的房间,跑到客厅里,瞪眼看着那被自己用藏羚羊绒堆砌起来的佛龛,一脸的狰狞!

    她一把从小玲怀里把丹丹拖出来,指着佛像大声说道:你托梦给我,让我养个跟她孙女一样大的孩子,我照做了啊,你让我做的事儿,我哪件没有做到啊!?

    这么多年,我花了那么多钱来供奉你!就是想让你保佑我!保佑我儿子!可你呢,你到底做了什么?

    说着,她一把推倒了佛龛:你白吃不干事!不配受我的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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