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太阳浸染了白云,傍晚的天空铮亮得刺眼,又被即将侵近的黑暗,映衬得浮夸。

    宋家小院内,一方榕木桌子被各色菜肴占据得满满当当。

    宋家三口人加上邻居小花家两口人,此刻均入席,且相谈甚欢。

    难得能吃上一顿饭比过年过节还要好的饭菜,小花她娘与张氏两个又因无外人在场,笑声自然异常豪放,好似花枝乱颤。

    尤其以张氏为首,由于丈夫早逝,独自一人常年辛苦操持整个家,比起其他同龄的妇人,脸色瞧着自然老上许多。

    此刻张氏一张老脸早已开满了ju花(并无他意)。

    张氏心中也感叹。

    半年来,二女儿小蝶摔断了腿两次,加上从前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前前后后居然欠下了上百两的债务,这关头,她大哥又忽然在工地上出了事。

    那时候她本以为这个家要完了,没想一觉醒来,大夫居然用了奇怪的法子医治好了老大,还留小蝶当学徒。

    短短几日,小蝶就带回来了两百多两银子。

    她知道,小蝶已经不一样了。

    村里对小蝶的死而复生颇为关注,一时间众说纷纭,流言四起,但均被要求保密,也就没能流传到村外。

    现在小蝶是在村人的眼里,有神灵庇护的,连阎王爷都不敢收的人。这事儿说起来威风,实者对她满是摒弃。

    张氏倒是不信,神灵什么的,她更偏向于是小姐在天有灵。

    神灵若是真的庇护她,又怎会让她受这么多的苦?

    只有小姐......只有她知道,小姐有多舍不得小蝶。

    张氏笑着笑着眼角浸出了泪花,圆滚滚又晶莹的泪珠里,包含的是一抹隐藏在记忆深处的祭奠。

    那一天,小姐刚生产完,挂满汗水泪珠的脸彰显了主人的虚弱,那一双写满不舍的眼,那一只苍白无血色chan抖着、怜惜的轻抚上婴儿带血的脸,还有那恳请带走孩子的绝望的语言......

    不过,已经不一样了。

    小蝶不一样了,这个家也不一样了。

    连我,也能笑出来了。

    小姐......

    小花她娘隐约能感觉得到张氏的感慨,也着实替宋家人高兴,她这些年来也是独自一人带孩子,自是明白其中的辛苦,幸亏两家互相扶持这,才能勉强度日。

    如今小蝶有出息了,张氏终于能歇一歇了。

    两个妇人难得有这样停下来推心置腹的机会,越聊越起劲,一会儿聊到村头的那棵大树的起源,一会儿又聊到隔壁村子的某位阿婆。

    这些事情宋怀蝶隐约保有记忆,偶尔倒是能跟上一两句,多得就没办法了,只能一笑置之。

    然宋小弟和小花两个就完全插不上嘴了。

    他们一个是平常根本不在意八卦,一个是没时间也没心思在意。如今眼前摆着这麽多的好菜,哪里还有工夫管劳什子八卦,大快朵颐是正事。

    宋怀蝶见两位长辈吃得高兴,自己自然也跟着高兴了。这一高兴就想关爱一下瘦弱的弟弟,伸手就夹了一大筷子小弟最喜欢的炸鱼片,正欲放入他的碗中,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大吃一惊,一句‘小弟多吃点’支支吾吾就被噎进了肚里。

    宋小弟碗里的菜早已堆积如山,只见他三两下消灭掉碗里的菜,几筷子又夹了满满一大碗......

    宋怀蝶倒吸一口凉气,狐疑的望向小弟那干瘪的肚子,非常怀疑里面是不是通向了异次元。

    忽然又释然,正如一句古话——能吃说明身体健康,是好事。

    嗯,能吃是好事。

    宋怀蝶默然,看来得准备着助消化的药物。

    宋怀蝶的筷子转了一个弯,放到了小花的碗里,“小花,多吃一点。长得肉肉的才可爱。”

    准备给小弟的台词也说给了小花。

    嬉嬉笑笑,酒足饭饱之后又打打闹闹,一晃时间就到了月上树梢。

    由于准备了好几道凉了以后更好吃的菜,诸如炸鱼片之类,大家有了零嘴,偶尔捻一块扔到嘴里,即使zui巴一直不停也不觉得累。

    阳光透过薄雾,把世界折射的五彩斑斓又隐入云层。

    张氏毫不留情把装扮熊猫的宋怀蝶从chuang上提起来,三两下套上衣服,又摸了一把脸。几个夹杂了蔬菜和肉馅的热煎饼,和几两银子塞到她的包袱里,顺便拿上一柄雨伞,给丢到了唐明强的马车上。

    唐明强的马车上还坐着要去赶集的他伯父一家,所以张氏才能安心的让宋怀蝶上了他的马车,也不怕又流传出闲言碎语。

    昨天约摸着丑时才入寝,导致宋怀蝶现在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其实放到现代,丑时也不算太晚,年轻人朋友一起嗨到夜半太常见,宋怀蝶以前就经常这麽干。

    没想回到了这个世界已才半年多,居然稍微熬一下夜都这麽不成样子。

    想想大约是因为躺在chuang上的那几个月,并无半点消遣活动的人,所以早早就习惯了早睡早起。

    随着马蹄声咯噔咯噔,宋怀蝶新的一天,作为学徒宋谦的生活又开始了。

    宋怀蝶答应了张氏除了上班都会待在家里的,所以为了能参加今天晚上流芳阁的花魁表演,她早就在被张氏拖走时,顺手把纸条ya在了桌上水壶下。

    估计张氏看见了一定会黑脸的。

    没办法,这是事先答应了浅芳姐的。

    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流芳阁关门歇业了一天,让众位剽客们等的心痒难耐。

    宋谦到的时候,流芳阁还没有开门,门前早已围堵了一大堆的嫖客。

    还有不少人猴急得团团转,也有不少装作文人雅士的,拿着一把扇子一举一动端庄得体。

    宋谦不以为然,来piaocang的哪有好东西。

    等了不知多久,街道黑了又亮,华灯初上之际,伴随着一众long套的哀声哉道,流芳阁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今日客人格外多的缘故,也是因为流芳阁总部的头牌要来表演。

    舞台设在了大堂中央,原本的枯山水处。

    看到这里宋谦可惜的摇摇头,那枯山水的风格很对她的胃口,他老喜欢了。

    不过华丽的舞台的确把她jing艳到了。

    短短一日的功夫就搭建出了这么大的舞台,果然不管到了哪个时代,能工巧匠也大有人在

    舞台下方的桌椅是给普通客人,位置绝佳的二楼早就被贵宾们预定,其他凑热闹的人只有坐在最后面。

    宋谦现在站的位置就是给看热闹的安排的位子,他踮起脚尖仔细张望,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人影。

    他对此颇为抱怨:“口胡啊,又没有大屏幕,看个鬼的花魁啊。”

    看了多年的演唱会还是头一次坐后面,感觉太糟糕的宋谦一怒之下,越过茫茫人山人海,终于在还剩下本条命的时候找到了老鸨浅芳姐,厚着老脸要了一个好位置。

    但,宋谦坐下之后就知道后悔了。

    他的左边是浅芳姐,右边是笑得一脸嬴荡的公子哥,后面还有一排大腹便便的大老板,这让他鸭梨山大。

    更不用说他们还在小声议论他了。

    他心中哀叹:“我承认自己不是有钱有身份的人,能坐在这里也是走了后门。但是,说好的小声议论呢,可以不要让我听见吗?”

    宋谦还在台下坐立不安,不知何时台上出现了一个主持人。

    周围的灯火顿时暗淡了几分,只见一席紫色薄纱裹衣的老鸨,明媚的笑对着台下观众老爷们,行礼致词,一套安排好的流程缓缓进行。

    宋谦当场大吃一惊,左右张望果然身旁都换做了不认识的人。

    “浅芳姐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惯例的几个表演并没有引起观众老爷们多大的热情。

    直到舞台上的红色帐幕忽然放下,层层叠叠,宛如红色的雾弥漫其中,只隐约见得一个窈窕的身影,静立其中。

    此刻所有的人默契的屏住呼吸,深怕惊扰了帐幕后的那人。

    宋谦猜想,那人应当就是流芳阁总部来的花魁了。

    如此排场,的确不辱花魁的身份。

    忽然灯火又亮了三分,呈着水果茶点的侍女鱼贯而入,立即引起了阵阵惊呼。

    原由无他,只因侍女们穿着修身的红色旗袍,脚蹬底子很厚的鞋,还清一色的保持了优雅的微笑。

    蹬着高高的鞋子,习惯了穿平底鞋的人,自是要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踏实了。

    那分小心翼翼,与不得不tingxion抬头的姿态,加上服装打扮的映衬,在这群食遍meise的嫖客眼中,传入心底的是滋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chan动,有倾慕、还有欣赏、混合着jing艳.....

    此刻宋谦这才明了,浅芳姐不愧是当老板的,他不过提了几个模棱两可的建议,居然能从中悟出真理,且立刻实践。

    看着那喜庆的艳红色旗袍宋谦眼神微妙。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那么接下来要上场表演的人,一定会穿上精致的旗袍与蓬蓬裙。

    不过一天的时间,花魁也是临时起意来云城表演的。云城虽离流芳阁的总部都城不远,但也是半天的车程。

    不过短短半天的功夫,这场表演真的计划周全了吗?

    宋谦深怕出了什么篓子,因为现在他也绑在流芳阁这条绳上的蚂蚱了,虽不能一荣俱荣,但流芳阁一毁,可是会断了她一跳好大的财路。

    不过就目前为止,一切发展的很顺利,左右也没有法子,此刻他能做的,唯有相信浅芳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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