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了这里不是冥界后,南绍行一路都在观察,以便能判断出这里是什么朝代,单看建筑风格他不能得出什么,只能从行人的衣着上下手。行人中多是男人少有女人,而少数女人服饰简约朴素、色彩淡雅恬静、儒衣宽大避体,总的来说就是拘谨保守。南绍行初步判断可能是宋朝,加上看上去经济比较繁盛应该是北宋。

    “真人,这就是啦。”

    果然是大户人家,这是南绍行的第一想法,古代房屋做工真精巧,即使是现代到处都是高楼耸峙也无法带给他如此浑厚壮丽之感,如果不是门上挂着丧幡,由里向外透着一股萧条冷寂就更好了。

    “真人是不是看出什么啦?”见南绍行愣愣的盯着大门看,樵夫急忙问道。

    “嗯?我们该如何进去?”

    “真人且等等。”

    樵夫上前敲开大门,一家丁身穿丧服走出来边抹着眼泪边询问,樵夫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听后那家丁瞪大双眼看向南绍行并跪倒在地。

    “真人,请一定要施展神通,救救我们啊!”

    “现在两人尸身还在内堂吗?”

    “是、是,之前来了几个法师做过法后都丧命了,现在没人敢进入堂内。”

    南绍行暗自咋舌,几个神棍都死了那他这二把刀连神棍都算不上的人不是白给么!得,白叫人拜了又拜。他正郁闷于接下来该怎么办时忽然回过神来,这是幻食制造出的地方,那是不是说他……南绍行一展掌,掌心中便冒出一团火花,且火势越来越猛,等他再一收手火焰便消失的毫无踪影了。樵夫和家丁见状更是对南绍行深信不已,就差把身子都贴在地上了。

    “小的这、这就去告诉老爷,真、真的是、是真人啊!”

    家丁起身就欲奔回,樵夫急忙拉住他小声问道:“那我的赏钱……”

    家丁嫌厌的打发道:“行了,少不了你的。”

    进到房内,内部格局果然没让人失望,从大门到正堂一路开阔敞亮,房后假山奇石环流水,左边地势略高于右边,这在风水上来说是很好的格局了,但刚要靠近正堂是南绍行的头就狠狠的抽痛了一下,不适的感觉告诉他这房里确实有非常不好的东西。

    家丁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哪了,堂外跪着一些穿丧服的人在哭,南绍行径自走进大堂,堂内空无一“人”,仅有两个并排放的尸体,男尸身上的喜服被脱掉了,身上略微的肿胀发紫。而女尸头上的盖头被摘掉了,花钗大袖,她面色青白的躺在那里,耳上别着两串珠环,指上戴着红宝石戒指,看来这新郎实在婚礼进行中溜得啊。

    “真人”身后走来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对着南绍行拱拱手,道,“想必真人来时也有所闻,我这不孝子……诶,瑜华的性子也太烈了……到叫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南绍行在想瑜华是指新郎还是新娘,因为这两人性子都够“烈”,这明明就是天生一对啊。

    “两人去世多久了?”

    “已有五日。”

    “嗯,待我看看”

    谢老爷看他说要去看尸体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却又手回了手。

    南绍行半跪在地观察新娘的面部,仔细看才发现新娘的嘴是微张的,再翻开她的手腕之间顺着动脉有一条红丝,这可不妙啊。首先人死后嘴应该是闭住的,而她口中却能进入流气;然后最关键的是她腕上的那条红线说明她留了一魂在体内,而其余两魂七魄至今也没有离开。

    见南绍行面露难装,谢老爷也愁苦的皱起眉,“真人,此事是否非常棘手。”

    “再等片刻。”

    南绍行又去观察新郎,发现这位是真死透了。

    南绍行起身叹了口气,“确实,令媳怨气太重,再加之若今日死去之人皆受其害,那她就已成煞了。”诶,甭管棘手不棘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会的东西已经全卖弄光了。

    “那……该当如何?”

    “最好……”南绍行本想说那就全家搬走吧,但一想这么不负责的说法不符合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啊,便改口道,“今日有无再死人?”

    “家中犬……犬子的乳母刚去了”,

    “多久前的事?”

    “不到一炷香前。”

    “好,帮我准备一只白色蜡烛,之后将此处窗户关紧,门留出一指宽的缝,然后所有人远离这里,若我两个时辰后还没动静再进来。”

    谢老爷没问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是立马下去吩咐人准备东西了。

    南绍行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他只是想既然他哥说让做给他看就只能这样了,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乌云闭月的夜晚,这大太阳当头……呃,刚还想太阳,立马就有一朵云飘过来把云遮住了。南绍行接过家丁拿来的白蜡烛,等众人都离开后,他点燃蜡烛,将蜡油依次滴在他的印堂和胸口上,然后他用手扇灭烛火,躺在地上口中念着:“魂已出体,魄已离身,黄泉九幽,招魂乃引……”,心中想着:到了下面该干什么啊?一会儿魂魄离体会见到那女鬼吗?下去后该怎么上来啊?对了!是不是应该先买通鬼使订好回来的事再下去啊?

    南绍行想罢刚要睁眼起身,就感到浑身一震阴冷,然后内里像是被挤压住了,随后身子一轻意识随着身体渐渐飘起。靠啦,这就成了?老子还没准备好咋就成啦!

    “嘶沙”刺耳的声音似乎穿破了灵魂,南绍行勉强正看眼,面前是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他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嘴也张不开。

    南绍行身体不听使唤的向前走,前方像是有什么在引着他,不用听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他该往什么方向走。

    “生老病死,一世轮回,众生皆苦,万相本无。”

    前方光线越来越弱,走在一条阴窄潮湿的小道,出口缩成一团黑点,这时看到纯黑之物反叫南绍行感到心安,他慢慢悠悠在这条道上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一片空旷处。“噔--”一声钟声响彻上方,南绍行猛然惊醒,想起来自己是谁、这里是何处以及自己为何要来这里。这钟声就是防止生人误入冥界的第一道关卡。

    首先……南绍行认真想着:说话说话,终于嘴张开了,在他的努力下发出了一声“啊”,他声音一出周围的魂魄就散开他很远。南绍行这才注意到他周围还飘着这么些阿飘,他使劲飘离魂魄大队伍,漫无目的的游走着,直到有“人”叫住了他。

    “鬼门关在那边。”

    南绍行回身,见一不同与之前那些魂魄的隐约可见他生前模样的白衣男子浮在他后方看着他。南绍行难得碰上个能交流的“人”,便说道:“不,我不去那里。”

    白衣男子听后向他飘进几步,似有亲近之意,“你也不想去吗?”

    “当然不想。”老子还不想投胎。

    “那我们同样,不过要小心,每搁一段时间就会有鬼差来巡逻,来找像我们这样的落网之鱼。”

    南绍行觉得自己这样的不愿去轮回说的通,但真有死人不愿轮回的还真稀奇,他好奇的问:“你死了有很久么?为什么不过去?”

    “早你几日而已,不过去是因我不想。”

    有个性!南绍行心中怒赞他一番,“那我们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

    “当然不可,长时间待在这里会魂飞魄散,我是听一老鬼说的,他终还是过去了。”

    “为何你和那些魂魄样子不同?”

    “你不是也一样。”男魂发出“哗哗”的声音好似在笑,“来此间一日后便可像我一样,且能自如说话,至于你……恐怕不是常人,有法力傍身?”

    “算是吧。”南绍行逐渐没了说话兴致,他努力把精神集中于思考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他盯着男魂的衣着,问道:“你是……谢公子。”

    “你如何认识我?我应该不曾见过你。”

    “你!”南绍行没想到此魂真的是那位落跑新郎,一时间问题如泉水般涌来他都不知道该先问哪个了,“你、你为何那日要逃婚?”还是先问最八卦的吧。

    “哈,我不想成婚,所以便走了。”

    就这么简单?真是一句“我不想”就能把人堵回去啊……

    “你可知新娘子在得知你死后也自尽了?”

    “知道,所以我才不想过鬼门关。”

    “嗯?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入了鬼门关、见过十殿阎罗就确定了鬼界身份,之后修满鬼寿就要入轮回了,那时会经过一处阴阳交汇处,那女人定会在那里等我,我不想见到她。”

    “你……”你至于这么嫌弃人家么,这可是殉情啊,多难得的姑娘!

    “你定是不理解我的行为,哼,估计也无人能理解了。”男魂抬起头,似在自言自语,“我生长于世间,为何不能以自己的意愿而活?做我想做的事,做我愿做的事。父母给我生命我心中感激,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无法介入我的人生!即使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们不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这人思想也够超前的,这不就是那位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对生命、爱情、自由的说辞么。

    南绍行想想自己也想像他说的这样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但像他这样因此而死却做不到,“我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

    “你不来斥责我不孝、不义我已经感到惊讶了,哈哈……至于我不想见她,是因为那个悍妇一心想把人握于掌中,只要她喜欢的就必须得到,

    我逃婚让她恼羞成怒了?她一定是边恶毒的诅咒我边了结了生命吧。”

    这俩人,这性格,碰在一块有这结局也能解释了。

    “这位兄台,既然你我有缘遇到,不如随我在此间走走?我游荡这些时日知道了一处地方,可有兴致一看?”

    “也好啊。”不能与魂同行?在幻食中应该没关系吧。

    “那好,在下谢君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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