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窗外细雨绵绵,空气沉闷而压抑,就好似如今她恹恹的心情。

    伫立在窗边静看细雨飞溅了半晌,仍觉得心绪难以平和起来。

    拓拔野仍是杳无音信,顾青松却来了宫内为莫梓鸢请平安脉。

    虽说是为她请脉,但那灼热的视线却紧紧锁在袅袅立于一侧的绮丽身上。

    这个师弟看来对她是动了真格,只是不晓得这进展的怎么样了?

    等会非要逮着绮丽问个清楚。

    她正思索着,却听顾青松躬身道:“皇后娘娘,请完此脉草民便将即刻返回雪谷,此生不再复出!”

    莫梓鸢目光微微一凝,瞥向绮丽,似是吃了一惊,“顾大夫,为何如此突然?是否嫌赏赐太低?”

    她知道他要离开的原因断然不是因为所谓的赏赐。

    顾青松一挑眉,面色微微沉郁了一下,才道:“只因家师年事已高,一人身居谷中无人照料,草民应当侍奉其左右。”

    莫梓鸢微微皱了秀眉,这明显就是他敷衍的说辞。

    这两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青松竟然下了决心要离开?

    他真的决定放弃绮丽了?

    “决定了?”她故意再次问了一句,她所说的决定了,其实是问他,你决定离开了?不再追求绮丽了?

    “是,娘娘,您的胎象稳定,有御医请着脉方可,草民就此告辞!”顾青松低低说完,抬头又望了一眼绮丽,可她的视线却始终未曾与他交汇。

    他黯然地退出了屋子,望了望飘着雨的天,唇角满是苦涩。

    看来,该放手了。

    即使自己不放手,又能如何,抓的越紧,或许流失的就越快。

    “绮丽,外头大雨,你去送送顾大夫吧!”莫梓鸢捕捉到那一幕,也为他们这段感情惋惜,随即吩咐绮丽代为相送,希望两人能把握时机,也不辜负她的一番美意。

    “是,娘娘!”绮丽顿了顿,福了个礼接过凝幽递上来的油纸伞,便匆匆出了门。

    “顾青松!”

    她脚下生风,追出了几步,在回廊的尽头,她叫停了他前进的步伐。

    听得那熟悉清冷的女子的声音,顾青松惊喜的回眸,大步流星的奔向她,无法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他一把抱住了她。

    “绮丽,你多好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对?”

    绮丽小心的推开他,只是低着头,小声道:“娘娘令我送你出宫!”

    怕他误会,她急忙解释了。

    原本的笑意瞬间凝固在了唇边,他不可置信的倒退了两步。

    原来,从天堂落到地狱便是这种感觉。

    他的眼底满是失落,绮丽不自在的将伞递给他。

    顾青松好不容易将心底那绵延不绝的失落压抑住,勉强的撑起了微笑,却是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体贴。

    “替我谢谢娘娘,劳烦你了,走吧!”

    “恩!”细若蚊呐的应了一声,绮丽与他一同步入了雨帘。

    出宫的路很长,两人走的极慢,沿途却没有谁再多说一句话。

    路再长,也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这一刻来临,就是分别。

    他仍是不死心,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绮丽,你若让我留下,我便不走,我会待在你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

    他那双如墨的眼眸望着她,满怀期待之色,可终究绮丽只是别过了头,手紧撰着油纸伞柄,心绪乱的一塌糊涂。

    “你的师傅你不用管了吗?”绮丽冷冷的道:“再者,我从来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我!”

    “绮丽,你真的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吗?”他的声音因为急躁而拔高了些许,心痛的几乎不能呼吸。

    而绮丽张合的嘴唇只是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保重!”

    “……”

    “你对我,有没有过一瞬的心动?”

    她想说,她不知道。

    可她却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

    “没有。”

    她的心早就托付了另外的男人,所以,她是个无心的女人。

    听到那声‘没有’,顾青松只觉心如刀绞。

    绮丽原本想问,他赠予她的那些药,她已经用完,不知是否还有所剩余,自从有了那药,她确实不再噩梦缠身,身困体乏。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问不出口,甚至只能说出‘保重’这两个字眼。

    “什么时候想嫁人了就告诉我,我娶你!”

    他似是自个儿已经调节好了情绪,微笑着说完,蓦然转身离开。

    望着他被雨水打湿了大半个身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的范围,她的心脏倏地一疼,那种疼是她从来没有的剜心蚀骨的疼。

    就算从前所有不幸的事加在一起,都不及分毫。

    不可否认她心里确实有些许不舍,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那些挽留的冲动亦是压制于心底。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信仰。

    绝无背叛。

    莫梓鸢见绮丽一人独自而回,先是一愣,旋又问了一句。

    “绮丽,顾大夫真的走了?你为何不留他?”

    “回娘娘,是的,奴婢没有留他的理由。”绮丽低下眉眼,恭敬的立在一侧。

    “你有的,你若是真的那般厌恶他,怎会使用他给你的药。”

    虽然绮丽没有说,但是莫梓鸢却是清楚,他毕竟是顾青松的师姐,她记得从前在雪谷的时候,顾青松便配置过一种药,说是要以后赠给他心爱的女子的。

    她的心思就这样被莫梓鸢搬上了台面上说,绮丽一窘,但是却无从反驳。

    她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讨厌他。

    莫梓鸢叹息了一声,只是呢喃道:“有些人,你以为可以永远都再见面,有些事,你以为可以继续,不会有突然而至的意外和离开。可是,也许在你转身的那刹那间,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有些事,也就到此结束了……。绮丽,我不是在劝你做什么,我只希望你遵从自己的内心,谁都有追逐幸福的权利,人生在世,最不该亏待了的就是自己。”

    并未让她失望,绮丽确实是被她的一番话震惊了。

    沉迷了几秒,她眼里的冷光慢慢的化了开。

    “娘娘,奴婢……”

    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去吧!”莫梓鸢赶紧打断她的话,“加油!”

    绮丽目光楚楚的望了她一眼,终于是点了点头,迈开步子狂奔了出去。

    她甚至没有撑伞,她怕耽误了一刻。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之后,绮丽气喘吁吁的从宫内跑到顾府,却听得他已经离去的消息。

    他果然走了。

    摸了摸怀里已经见底的一个瓷瓶,一个人默默的沿着原路而回,她仍是没有撑伞,任由泪水横流,再混着着雨水滴落,一张脸上满是水渍,但是却没有哭出半声儿来。

    “绮丽……”见她去而复返,全身湿透,披头散发,目光呆滞的模样,莫梓鸢已猜到了几分。

    将她散乱的发丝顺到耳后,莫梓鸢轻叹,“别生病了,先去把湿衣衫换下吧。”

    像是才回过神,她猛地一惊,“多谢娘娘,奴婢先行告退!”

    绮丽离开后,莫梓鸢又望了一眼在身旁沉默不言的凝幽。

    这顾家的兄弟,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她这身边两个可心的人,都被他们俩兄弟给伤了。

    这顾子墨真是不知道着急,都几个月了,与凝幽仍是没有任何的进展。

    不过,倒是看不出凝幽如此坚决,她看过顾子墨好几次向她示好,她都冷然的拒绝。

    久而久之,原本便没有深厚基础的感情,更是在破碎不堪的情况下难以再复合。

    她也不是没试过劝慰凝幽几句,可对这事,她只是重复八个字。

    覆水难收,破镜难圆。

    “凝幽。”

    “娘娘。”

    听莫梓鸢突然唤她,凝幽心头一跳。

    “顾青松离开了,你表哥无恙吧。”

    “多谢娘娘挂念,顾大夫临走之前留了药方,表哥的病若要治愈并不是朝夕之力,所幸已无大碍。”

    莫梓鸢淡淡哦了一声,遂又问道:“你表哥可有定亲?”

    “这……奴婢并不曾细问。”

    “凝幽,虽然顾子墨是混蛋了点,但有句话说的好,人生总要遇到几个渣男的,这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不能因为一个不好就否定了全部,这世上还是有好多好男人的,你要把握机会,切不可妄自菲薄。”

    莫梓鸢是希望凝幽能真正幸福,不管是再次接受顾子墨,还是其他的男子。

    凝幽一听,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切的声音夹杂着哽咽。

    “娘娘,是不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奴婢早就立誓,从今往后只会在娘娘身旁伺候。”

    “傻姑娘,每个人都要有自个的家,那才是你最终的港湾,你的心意我全部了解,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耽误了你。”

    莫梓鸢倾身将她扶起,又十二分耐心的跟她讲解着,“你在我身边尽责的保护我,尽心的伺候我,我感激不尽,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把你当奴婢,只当你是我的妹妹一般,我希望你能幸福。”

    “娘娘,奴婢在你身边就是幸福!”

    几条黑线从脑门上飘过,莫梓鸢无语凝噎。

    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女人的幸福是,丈夫和孩子,缺一不可!凝幽,你明白吗?”

    凝幽点点头,“奴婢明白。”

    “那就好!”莫梓鸢轻抚着她的头顶,心下宽慰了几分,终于把这一根筋的女子给说服了。

    “娘娘的幸福是皇上和孩子,而奴婢的幸福,是娘娘!”

    她说的异常坚定,莫梓鸢却是嘴角一抽。

    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决定还是再去睡个回笼觉。

    等再次睁眼醒了过来,已是日上三竿了,原本早该回来的男人却迟迟未归。

    自昨夜拓拔野失踪之后,她的一颗心便久久不能安宁,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景瑜还未归,她那股子不安劲更甚。

    仅存的一丝耐心消磨殆尽之后,她正准备遣人去打探消息,却见景瑜那道颀长的身影撩帘进来了。

    他的神情倒是没有异常,但是一双眸子有难以掩饰的疲惫之态。

    见状,她心底便有些过意不去,最近晚上总会腿抽筋。

    即使她没有叫唤出声,光是从她的吐纳,他便知道她所有不适。

    总是大半夜的醒来,为她细心的捏脚。

    每日与自己同榻而眠,他要忍受着**,还要大半夜的伺候她,她好几次都跟他提起两人不如分房而睡,可他都以离开她睡不着为缘由毅然的拒绝了她。

    “金鱼,今个怎么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无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

    他只是简单的‘无事’两个字便淡淡的略过了,莫梓鸢没有再追问,只是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今天还行,就是想你的紧。”

    她也不害臊,主动张开双臂求抱抱。

    抱着他,感受他有力的心跳,才感觉踏实了。

    沉默了片刻,她柔柔道:“金鱼,我们分房睡吧。”

    双手抱着她的男人身子微颤,“怎么又说这话,不是讨论很多次了吗?没你在身边,爷睡不着。”

    “金鱼,你日理万机,还要亲自照料我这孕妇,虽然我此时确实金贵,但也不是弱不禁风,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景瑜听完,勾着唇笑了笑,又轻轻的刮了下她的鼻头,目光满是缱绻之意。

    “小傻瓜,这一切我不觉得辛苦,最辛苦的是你,你在孕育着我们的孩子,我所做的这些远远不够,再者,我也未曾骗你,你不在身边,我也无法安然的合上眼。”

    吸了吸鼻子,这男人的话总能让人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金鱼,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你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我却一个人独自占着你,我有时候都在想着,我这么做,会不会老天不容我……”

    景瑜蓦地凑上唇,堵住了她的嘴。

    “鸢儿,你不贪心,我是你的,只是你一人的,你也一样,只是我一人。”

    因为失去过一次,所以他很怕她说那些话。

    “恩,我只是你的。”或许孕妇都是多愁善感,听他这样说,她竟然眼眶溢满了泪水,就这样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老婆,我爱你,别哭!”

    原本听她说那番话,一颗心已经高高悬起,如今见她泪如雨下,他更是乱了分寸。

    揽住她的腰身,低头在她泪痕宛然的脸上吻着,许下一个承诺。

    “鸢儿,我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我!”

    莫梓鸢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感受他炙热的吻。

    原本只是一个抚慰的吻,在一片旖旎的气氛中,气温逐渐攀升,从细密的吻慢慢变得狂热起来。

    然后,除了拥抱,接吻,景瑜又得到了久违的一次服务。

    因为她孕吐的关系,他每晚只能忍受着,让他心尖止不住发麻的声音许久未闻。

    在放肆****的愉悦中,只听得她有些沙哑的嗓子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叫着他。

    “老公,老公……”

    大白天,拉普兰德宫正奏着一首悠扬的乐章。

    凝幽与顾子墨护卫在外,里面的动静不小,他们自然听的真切。

    随着乐声更深更沉,早已不是云英未嫁的凝幽早就羞得脸蛋红成了天边的彩霞。

    “幽儿,皇上皇后正忙,你我不妨暂且回避。”

    凝幽求之不得,皇宫禁卫森严,况且相信皇后也不愿被他们听了壁角,于是纵身一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

    不一会,顾子墨也上了来。

    他亦是皇后的暗卫,她虽不愿与他单独相处,却也无可奈何。

    气氛陷入沉默。

    “幽儿,最近怎么样?”

    似不忍两人这难得的独处的时光就这般沉默下去,顾子墨心里纠结了一番,终是开了口。

    “挺好的!”

    两人不都每日见面吗?

    她如何,他不是一清二楚吗?

    虽然明白那只是寒暄,她还是礼貌的回答了他。

    “哦,那就好!”

    于是,又是沉默。

    凝幽暗自叹息了一声。

    不知道帝后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她便能脱离这尴尬的处境。

    从她的眼底,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心口微微一窒,他苦笑一声,“恐怕他们还得一会。”

    顾子墨一向高冷寡言,她如今觉得还是那样的顾子墨好,至少不会让她觉得烦。

    “呵呵,是的吧!”

    她有搭没一搭的回答着,语气淡淡,声音亦是没有丝毫温度。

    如今,这两人的角色是彻底的更换了。

    从前,总是凝幽对他说种种,而顾子墨只是淡淡的听。

    而如今,说的人换成了顾子墨,可凝幽对他却已是不冷不热了。

    “对了,幽儿,我有件旧的袍子是不是在你那?”

    凝幽想了一下,才应了一句,“是有一件,那日离开你府邸的时候,在我包袱里的,只是那袍子已旧,而且还破了一地,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我自然要的,虽然人人皆喜新厌旧,我却觉得还是旧得穿的舒适,更适合我。”

    顾子墨这话说的一语双关,当初他给凝幽收拾包袱的时候,那件旧的袍子便是他故意放入的。

    当初那般,只是想着他还有借着去取衣衫的时候见她一面的。

    凝幽怎会听不懂他字里行间所包含的意思呢。

    脸颊倏地一红,别过脸,她道:“等我补好了再还给你!”

    “幽儿,那劳烦你了。”

    “小事而已。”

    “你表哥怎么样了?”

    他的话题转变的速度太快,凝幽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他恢复的很好。”

    “他们待你都好吗?”

    “很好,我现在很开心!”

    她现在所说的‘开心’,这个字眼好似一把尖刀,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腹腔中。

    离开他,所以,她很开心。

    顾子墨骤然阴沉的脸色让凝幽惊觉自己似是说错了话一般,她连忙补充道:“其实,从前和现在都是很开心的,虽然我们分开了,但是,我还是感激你的。”

    可这番话,让顾子墨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幽儿,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无法回头,我不也会勉强你回头,因为我也不想再回头,我只想往前走,与你一起。”

    他说了一长串,凝幽只是淡淡一笑。

    “恩,我们会一起的,因为我们的责任都是护卫皇后娘娘!”

    她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顾子墨又怎好反驳呢。

    两人闲聊着,终于听得皇上吩咐备水,才知终于完事了。

    凝幽松了一口气。

    “先下去了。”

    在她纵身落地之前,顾子墨问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是不是都没有机会了?”

    淡淡的一句话随风飘散在空中,虽然凝幽听清楚了,但是她并未回答。

    因为,这个结果,她早就重复了无数遍了。

    她不可能回头,无论如何都不会。

    因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错过了便是一生。

    她是个认死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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