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帘逶迤倾泻,帘后,有人抚琴,有人在伴舞。

    这样的一幅画面非常的美,纳兰君若心里一阵抽搐,眉头狠狠的一蹙,想着来此的目的,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对于不速之客的到来,原本的欢乐瞬间静止。

    “太傅,真巧,每次小王来这,都能碰到你。”

    珞南星将琴放下,看似友好的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好似融了月华一般。

    “我有话和柔嘉说,请王子回避!”

    他没有称呼为公主,而是直接唤了她的名讳。

    珞南星走到她面前,挡在两人中间,“太傅,公主是小王的未婚妻,即使太傅为人师表,也该懂得避嫌才是。”

    他一句‘未婚妻’一句‘为人师表’说的极为阴损,愣是让原本好脾气的纳兰君若瞬间勃然变色。

    “这是我与她的事!与王子无关!”

    “小王是公主的夫婿,自然与我有关!”

    这话里的挑衅,让纳兰君若的心窝抽搐得痛。

    “她……是我的女人。”他们的感情一向不敢昭示人前,与她的这段感情,他心底是有顾忌的,毕竟,他是她的太傅。

    “曾经或许是,以后,她归我管。”

    珞南星一双蓝色的眸子看着他,语气极是冷峻。

    两人你一言我一言,针锋相对,呈愈演愈烈之风。

    好一会,一旁沉默不语的柔嘉脸色很是难看,终于怒道:“够了!纳兰君若,你来干嘛?”

    “嘉儿,你真的要嫁给他?”

    他走近她,掌心紧紧的扣在她的肩膀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令人心颤的脸蛋。

    当他将秦清苓安抚送回秦府之后,便听到大街小巷全在议论。

    皇帝亲自赐婚长公主与安南国王子。

    人人都在称颂这段姻缘乃是天作之合。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措手不可,直到他不顾一切进了宫来,听到他们的笑声,他仍是不敢相信。

    只是不到半日的功夫而已,一切竟然都变了。

    “是,纳兰君若!”

    那娇滴滴的唤他君若的女子,如今除了冷漠的声音再无其他。

    “为什么?”

    听他竟然问为什么,柔嘉蓦地觉得好笑,她一向心里藏不住事,有什么便脱口而出,也未管这身边还有旁的人在。

    “你问我为什么?你宁愿相信她,也不愿意相信我,现在我所说的你能相信?”

    柔嘉径自一笑,她觉得这真的是一个笑话。

    “嘉儿,我并不是不信你,只是清苓她……”

    “住口!清苓清苓,叫的那么亲热!你找你的清苓去,来这干嘛?”

    “嘉儿,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并没有那个孩子?”

    “嘉儿,即使我娶了她,我绝对不会再碰她一次,你仍是我唯一的女人。”

    “唯一!”听得这个唯一,她觉得莫名的讽刺,跟别人都有了孩子,竟然还能算什么唯一,“本公主现在喜欢的是珞南星王子,他是安南国的储君,未来的一国之主,我嫁给他便是母仪天下,你觉得本公主有必要为了你而拒绝王子?再者,你也看到了!”她指了指一旁的大箱子,“王子待我极好,这都是他赠予本公主的。”

    没想到,柔嘉说完,纳兰君若却是默了。

    他与他确实有着天壤之别,以他的王子之尊,配她的公主之姿,是艳羡天下的一对璧人,方才两人琴瑟和鸣,默契十足。

    他们的确是般配的。

    “嘉儿,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他眼底的悲戚,显而易见。

    柔嘉心脏一缩,突然就有些不忍心了。

    见她犹豫,纳兰君若眼底又重燃起了一丝希望,“嘉儿,你心里的人是我对不对?”

    “我最后问你一次,选她还是我!”

    纳兰君若声音一哑,双目赤红,“我……嘉儿,你别逼我!”

    想不到都这个时候,他仍是选择秦清苓,那她算什么,他们之间的那些算什么。

    柔嘉怒极反笑,冷冷的看向他,“我逼你?你既然选择了她,那么,就请离开,不要打扰本公主和未来夫婿。”

    那句‘未来夫婿’让纳兰君若如浑身坠入冰窖,那个在她身边的男子将要被别的人取代。

    从此,他再也不能听她甜腻的称呼,他再无无法拥抱那个柔软的身子,他再也无法亲吻那粉嫩的唇。

    他的耳朵里,一直充斥着这些,从未有过的酸涩以及无可奈何深深盘踞在心里。

    他恨不得此刻将眼前悲痛的女子纳入怀中,告诉她,他心底只有她。

    “嘉儿,你是我的女人,我们虽无夫妻的名分,却有夫妻之实。我不能让你跟他走!”

    他一直都是个‘勇于负责’的男人。

    对秦清苓如此,对她亦是如此。

    在他的意识里,一旦是要了,他得负责,这无关于****。

    想到这,她更是不爽了,撇了撇嘴,“王子才是本公主的良配,你我之间不过一夜露水,过往种种皆是本公主少不更事,太傅请回!对了,祝你与秦小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不过,到时候远在安南国的我,可能就没办法亲自送上祝福了。”

    静静听完她的话,纳兰君若感觉心口好像被什么利器狠狠的剜了一下,他不发一言,沉默半晌后便大步往外走了。

    柔嘉平常虽然嘻嘻哈哈,但她其实心性极高,他并不想三妻四妾,但是柔嘉眼里容不下秦清苓母子。

    作为一个男人,他断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便将自己的亲生骨血给抛弃不顾。

    他做不到,他也不允许。

    他不知如何开口,枉费读了那么多圣贤之书,却没有一本能够教他,他该如何挽回她。

    踩着细碎的月光,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后悔,他只感觉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了一般,已是生无可恋。

    纳兰君若离开后,一直隐忍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她千挑万选的驸马爷,说过会一辈子只喜欢她一个的男人,就这样走了。

    一切再也无法挽回了。

    珞南星见她哭的小脸上全是泪痕,伸出手将她纳入怀中,安抚道:“柔嘉,无论如何,我在你身边!”

    这次,他没有喊她公主,也没有自称小王。

    他只是心疼她。

    柔嘉并没有拒绝他的怀抱。

    她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着,珞南星似乎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翌日清晨。

    珞南微站在湖心小亭里,脸上始终端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好奇之心。

    早上一睁眼,便收到了安王的书信。

    约她在此见面。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心意了吧,他会愿意娶她吗?

    “公主!”

    正当她兀自凝思之际,一声熟悉而悠远的声音飘入耳中。

    珞南微下意识的浑身一颤,原本就忐忑的心此时更是跳动个不停。

    “安王爷。”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给他一个极为灿烂的笑。

    “果然不同!”景澈喟叹了一声,朝她走近了几步。

    虽说名义上是姐妹,可珞南微与她并无半分相似。

    珞南微只看到他微张的唇,并未听清楚里面的内容,她问了一句,“安王爷,你说什么?”

    “无事,公主,本王此番前来是要告诉公主,本王不会娶你。”

    他并不想绕弯,开门见山便将来此的目的道出。

    “王爷,自第一眼见你,南微心中一直对你念念不忘,我喜欢你,是不是南微哪里做的不好?我可以改。”

    “与你无关,只是本王心里容不下旁人,即使勉强娶了你,你也不会幸福。”

    他可以娶白芷,娶任何女人,但是唯独她不行。

    她是爱丽丝的姐姐,他并不想伤害她。

    或许,在他的心底,他仍在等。

    等她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等她玩累了,等她告诉他,让他管她一辈子的时候。

    “你心里的人,是尚书之女,白芷吗?”

    景澈顿了一下,才漠然的点了点头。

    珞南微轻笑了一声,“你撒谎,你心里的人,是爱丽丝,大夏的皇后娘娘,你的嫂子。”

    “公主倒是伶俐!”他的心思被她猜中,他并未慌张,即使他不说,他的皇兄心里早是跟明镜一般,他从未隐藏过他对她的感情。

    “因为每次当我看你的时候,你都在看她。”

    “公主不仅聪明,眼神也很好!”

    “她是皇后,你们是不可能的,我不介意你心里有她,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的。”

    “想不到公主除了聪明眼神好之外,也很自信!”景澈那一双幽暗的眸子,深邃冷漠,瞧不出半点情绪。

    她觉得浑身好似置身在冰窖之中,整个人都被冰冻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真的没有吗?”

    她不甘心,又重复一遍,语速极慢。

    终于,他将目光移向了她,看着她,眼神极为平静。

    “对!我不喜欢你!”

    身子微微一顿,风很凉,她的心却是更冷。

    “帝后大婚那日,你所驻目的方向,就是拉普兰德宫殿,你那日醉酒,将我认错成她,其实,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

    “这一切与爱丽丝无关。”

    珞南微身子一颤,原来他以为自己会将他的心思公诸于世,在他心里,自己就是那样一个卑鄙无耻的人吗?

    即使爱丽丝已经成为皇后,与他再无缘分,他仍是想着保护她。

    “安王爷,别忘了,她也是我的妹妹,我不会伤害她。”

    她脸上带着笑意,嘲意,还有讽刺的讥笑。

    “如此,甚好!”

    他转身走了几步,只感觉背后的视线很灼热,叹了一声,他并未停留,径直离去。

    莫梓鸢一大早就遣了绮丽前去顾府接凝幽回宫,原本打算自己亲自前去,可突然名义上的姐姐珞南微来了。

    “咦,今个什么风,竟然把姐姐也吹来了!”

    莫梓鸢邀她入室,见她面色有些苍白,猜她定是为了景澈拒婚一事而烦恼,所以,她并未多问。

    “爱丽丝,我……我与哥哥过几日便要离开了。”

    “这么快!”

    “嗯,哥哥想早点与公主完婚。”

    “想不到……大哥他这么猴急。”呵呵一笑,可她似乎在暗地帮助纳兰君若也。

    其实,按理来说,她不应该‘胳膊肘往外拐’,但是她知道柔嘉所爱并非是她那大哥,即使两人勉强结合了,也不会有幸福可言。

    “爱丽丝……”她欲言又止,声音哽咽。

    莫梓鸢柳眉一皱,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爱丽丝,他不想娶我。”

    “呃……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况且,姐姐如此姿色还怕找不到合适的男子吗?让他后悔去吧!”

    见她这般安慰她,珞南微轻笑,“爱丽丝,其实,我并不恨他,倒是觉得可怜。”

    “可怜?”莫梓鸢撇了撇嘴,他还可怜,那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活了。

    “他跟我一样,求而不得,那不可怜吗?”

    一句求而不得,让莫梓鸢无端的心慌。

    “他不是求了白姑娘了嘛,听说也是极美的一个女子。”

    “爱丽丝,你心里清楚,他喜欢的人,是你。”

    她就这样说了出来,莫梓鸢微微有些诧异。

    “我知道,你与皇上情深意切,你心里没有他,其实,我只是想替他告诉你而已,我虽然没有让他喜欢我,可是,至少我告诉了他,所以我才觉得他很可怜。”

    莫梓鸢不知如何作答,让她说什么呢,对他只有对待弟弟的感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珞南微又开口道:“爱丽丝,我想在临走前送他一支舞,如果,我去邀请他,他估计不会来,你能帮我吗?”

    原来,这就是她来找自己的目的。

    “好!我答应你!”

    “谢谢!”

    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即使他不爱她,她也希望,在他的心里,她是美的。

    彼时,绮丽接了莫梓鸢的命令前来接凝幽回宫。

    当她刚跨进顾府,迎头便碰到了顾青松。

    “绮丽,咱们可真有缘分,昨日才见了,今天,我们又碰到了。”

    绮丽并未理会他,当他犹如空气一般。

    顾青松感觉倍受打击,却还是跟上了她的步伐。

    想他也算风流倜傥,还有一手绝世的医术,她竟然对他不屑一顾。

    “我说绮丽,你这女人有没有心的?”

    她继续不理他,加快了步伐。

    这个男人粘的太烦人。

    “你会笑吗?”

    这女人总是板着一张脸,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只有一种表情。

    于是,他抛弃了姿态,在她面前做尽鬼脸。

    可人家不仅没笑,连表情亦没有。

    “你再不理我,我可要亲你了。”

    “下流!”

    被他那句话一激,她总算是搭理他了。

    “你终于舍得理我了,不错不错,至少你是在听我说话的,不是我一人自言自语。”

    顾青松拍了拍胸口,嘴角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绮丽啊,我这人就是喜欢说话,你却不喜欢说话,你说我们俩是不是前世就注定好了的,所以,今生我们缘分匪浅。”

    “绮丽,你芳龄几许?”

    “我文你武,我们正好呢。”

    “考虑一下吗?”

    “我人其实挺好的,老多姑娘想嫁给我了!”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给你此机会,你若是不回答我,我就当你默认了?”

    “绮丽,我觉着咱俩挺合适,不如搭伙过日子?当我媳妇!”

    绮丽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却仍是没有回答他。

    顾青松大喜,“你答应了!我马上就去求皇后娘娘,求她将你赐给我!”

    绮丽停下了脚步,蓦地抽出腰间的佩剑。

    只觉得劲上一凉,一柄长剑就亲热的吻在了他的脖子上。

    阳光照在那薄细的剑身上,发着森然的寒光。

    “女侠饶命!”他虽然嘴上在求饶,可眼底却没有一丝惧意。

    绮丽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凛。

    刀架在脖子上,竟然毫不畏惧。

    “再跟着我,我杀了你!”

    她眼中泛起冰寒彻骨的杀气,声音也极为阴冷。

    顾青松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将剑抽回,她以为他不会再跟来,可那难缠的男人却又跟上她。

    “你到底要干嘛!”

    这次,她彻底的火了。

    “这个给你,是我特意给你配的药,你们当暗卫的很辛苦吧,你还是个姑娘家,这个只要每一天滴一滴在浴桶内,保管你一夜好梦,第二日神清气爽。”

    说罢,也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就将那瓷瓶子塞进了她怀里,然后转身阔步离开。

    绮丽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里的那个瓷瓶还带着他的温度。

    这样的温度,却让她觉得烫手。

    这个登徒子。

    干嘛要这样关心她。

    思量了一番,她还是将那瓷瓶纳入了怀里。

    房内。

    顾子墨在帮凝幽整理衣物,这一收拾,他才知道,她曾是他的妻子,他却从未送过她任何东西。

    连一个普通的发簪都没有。

    这事,原本下人来做即可,他却亲自动手。

    凝幽身子还未复原,即使她想阻止,也没有办法。

    “凝幽,你看下还有什么要带的么?”

    凝幽朝他一笑,“劳烦顾大人了,宫里什么都不缺。”

    她本就在顾府不久,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其实也没有什么属于她的了。

    “我们一定要那么陌生吗?”

    凝幽淡然笑了一声。

    不陌生,却也不熟悉,还是保持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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