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沾上了木子的鞋底,粘稠的液体让她几乎动不得脚,她这才想起,索乐的伤……

    “救护车已经到了,你是预备放她走,还是留在这里看个够?“

    张浩的声音里充满着压抑的怒气。

    木子不做声,站起来默然隐进了屋角的阴影里。

    很快医护人员到了,索乐被小心地临时处理后,抬上了担架。

    木子谁也不看,既不看屋里来去匆忙的法医警探们,也不看带走索乐的医护人员。相反,她背对所有人,看着斜削屋顶上的一小扇老虎天窗。

    老虎天窗外是空寂的天幕,看久了,一颗心都要坠下去似的。星星早是看不到了,下雨的天,也看不到月亮。

    层层叠叠的乌云将一切都拢进黑暗里,雨雾霏霏,不愠不火地散布着混沌不明,人心都是湿漉漉的,在这种天气里。

    可谁又有想到呢?就在最绝望的时候,却出现了转机。

    晨霭来了,先是天边出现青色,然后就看见了云层的轮廓。虽是阴天不算多,却也一点点,慢慢照亮了房间。

    木子看见了脚边多出个影子来,便偏了下头。

    是张浩,怒气没了,满脸熬夜后的憔悴。

    两人互相微笑了一下,这才仿佛有些回到人世间的感觉。

    “你的伤没事吧?”看见张浩胳膊上的纱布,木子才想起要问,话一出口,心里又不免有些隐隐的愧疚。

    张浩笑了一下:“这算什么?皮外伤而已。”

    此时,他的嗓音听起来格外的低沉柔和。

    “我应该跟去医院的。”木子低下头去。

    张浩嘴角不由得上翘:“可是这里的事没弄清,你是不会甘心的。再说你现在去,索乐也不会醒,从理性上来说,留在这里更有益。”

    木子愈发愧疚:“我是不是,太理性了点?好朋友伤成那样,也不跟去看看。”

    张浩耸耸肩:“你替她找到李西,她会更感谢你。”

    木子一惊,错愕地抬起头来:“你?!”

    你怎么也知道?!

    其实刚才木子就一直在想,还有谁能让索乐如此恋恋不舍?还有谁能让索乐不顾自身安慰也要离开保护追随他而去?!

    就算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她春水似的眼眸还是是含着一层烟雾似的,淼淼落在远方,落在那个人消失的地方。

    张浩眼尾微微一挑,眼神变得严厉冷毅:“我上来时,李西就在这里。”

    木子一愣,继而苦笑:“我猜就是。”

    张浩叹了口气:“女人哪!”

    木子眉心一蹙,凛冽清冷之气顿生:“你什么意思?”

    张浩笑了:“没什么意思,为爱不顾一切的意思。”

    木子瞪着他,密密的长睫陡地掀起,露出了那对点漆似的灵动双眸,漆黑无垠,一时间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放屁!”

    半天,张浩就等到这个回应,然后,木子双手抱在胸前,一本正经地发问起来:“既然李西刚才还在这里,你这个头牌ACE怎么没留个这个此案的关键证人?!”

    这是明目张胆的对自己男性权威的挑衅!和对自己多年工作经验作为的挑衅!

    于是张浩也严肃起来。

    “除了他和索乐,屋里还有别人。”

    木子的手滑了下去。

    “谁?”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在张浩开口回应她之前,她忽然失声叫了出来:“黑衣人?!”

    “比一般人要高大的多,走到面前我才发现,那是个人。在门口向里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东西,天黑,那人也穿一身黑,李西本是浅蓝衬衣,被反衬得好像浮在夜色里。然后,那个人握住李西的脖子,他的指间关节粗大,远比一般人比例要大得多。”

    木子悚然而立。

    张浩的话让她想到了索乐曾经说过的那个人。

    就在她跟李西离婚前三个月时,她下班回家时,在楼下碰到的那个人。

    野兽一样凶猛高大,长着一双让人过目难忘的手。

    “他们,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木子不敢相信。

    张浩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细碎的脚步声,然后是一句清晰的笑语:“快点!”

    接着 ,就是一阵女声小合唱似的笑,听起来是两个小女孩的跑。

    见鬼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张浩的心脏紧缩了一下,脖颈后立刻生出寒意。

    木子施施然掏出手机,示意张浩不必惊慌:“铃声而已,看把你吓的!”

    张浩哭笑不得。

    大姐,你这什么铃声啊!

    哪有人把这种声音设为手机铃的?!装神弄鬼啊你这是!

    “怎么了安公公?哦我没事,咳咳,那不是,出了点别的 问题耽搁了么……”木子走到楼道上来,努力寻找一处信号强烈的地方。

    张浩一人站在空落落的屋里,忽然觉得眼皮重得都抬不起来了。

    这天午后,美美地睡了一大觉之后,木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第一刻,她竟然懵了、

    我在哪儿?

    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醒来还是白天?!

    然后,昨晚的一切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刷新了她的记忆空间。

    孙茨华那诡异的会所,莫名其妙的消失,接着就是索乐的逃离,还有引她出来的那个男人,接着,就是黑衣人的幻想……

    庞大巨硕的身体,关节粗大的手,死死地掐住李西的脖子!

    “你醒了?”

    如来时般,所有的人都瞬间消失,木子眼前多出一张圆融可人的笑脸,顶着一头烈焰似的红发,眯着眼盯住她看。

    “安公公是你啊!”木子叹了口气:“能不能别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用你这可怕的头发来吓人?最近事太多,我已然承受不住你这样的折腾了!”

    杨美抱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说她不听!这颜色是能上头的吗?你一出门不得被人当消防栓扣路边才怪!”

    安之从来对这种话是置之不理的:“喂我说木妹妹!你可以啊!昨晚出那么大的事,也不晓得通知姐姐们?!索乐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朋友好不好?!”

    木子向她做抱拳的苦脸状:“安公公你行行好成么?!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我还能有时间打电话?!你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那些侦探谍战片你也看得不少了,不知道什么叫争分夺秒么?!”

    安之大大咧咧一挥手,这才将身子坐直,木子顿觉浑身一轻松。

    “废话!你就是电影啊小说看得太多,才得了这么个无事生非的毛病!我问你木妹妹,”安公公义正言辞:“你算哪门子专业人士?当你跟着张队跑进跑出时,当你非得孤身一人入姓孙的虎穴时,当你跑到别人屋顶扰民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哪?”

    木子慢慢坐了起来,头疼得好像有一整个仪仗队在里头打鼓:“我什么身份?我是个协助警方办案的良好市民身份!你少跟我来这套形而上!我问你,是不是你接我回来的?怎么扔我上床也不知道给摆个好姿势?!看我脖子这个疼劲!扭到颈椎很麻烦的知道吗?!”

    安公公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就算你开私家侦探所的,也不用如此搏命吧!就算后来为了索乐你拼一把是为姐妹情谊,也不必惹恼了毛蚶吧?”

    木子简直一头雾水,强撑着坐直身体,双手按在太阳穴上:“安公公怎么一天不见你就不会说人话了?我最不喜欢吃毛蚶怎么就惹恼它们了?!难不成昨夜我踩漏了一家的屋顶,是专养毛蚶的?”

    安公公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双手叉腰差点没呵斥起来:“别开玩笑了成吗?毛蚶是我网上哥们!昨晚你拿人优盘的时间倒晓得利用我的名号,怎么这么快就把人丢到脑后了?!”

    哦!

    原来是那个家伙!

    木子安安生生地靠回安之替她拍松拍软的靠垫上,气定神闲地道:“是我干的!怎么样?他跟你告状了?切!小家子气!拿他U盘怎么了?别告诉我他没有备份!我是给你留面子才没在浩哥面前揭穿他!那家伙身上挂着七八十来条银链子,别告诉我只为装b哈!”

    安公公叹了口气:“木妹妹!就算人家有备份,也不代表你就能明抢吧!再说我们这行有规矩的……”

    木子竖起一只手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等等!你哪行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加入莫名其妙这一行了?!姓黑不?信不信我告诉浩哥抄了你这行老窝不?”

    安之悻悻地:“看你看你!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你还来劲了!当初你利用我时,可没见你这么义正言辞!”

    木子哼了一声:“那是!站在不同立场说不一样的么!做人要圆滑才可生存,这是厚黑学,你懂不?”

    安之觉得再说下去,自己一定会完败,不得已搬向外大喊一声,求得援兵登场。

    杨美进来,依旧老生常谈,什么不可以身试险啦,毕竟侦探所才开还有许多工作没有准备到位啦,比如先买上十几来样防身器啦,再学上十几来样防身术啦,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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