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屋子像是几百年没照进过阳光似的,只不过是被挨着那些发馊发腥的柴木一会儿的功夫,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沾湿了一片。

    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翡清很快从晕眩中清醒过来,眼睛旁边已经肿得快要睁不开,她摸摸索索的爬起来,顺着柴房角落那丁点的光线往外看。

    里面不见五指的黑暗和外边强烈的光线成了强烈的反差,她什么也没看清,只是随着脑子的清醒,思绪也运转起来,手颤巍巍的摸上自己浮肿如猪头的脸,心中瞬间泛起一股委屈和酸楚。

    她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在街边乞讨过,在铺子里打杂过,别人惜她女孩子家可怜,样貌也水灵,隔三差五给她兜里塞糖塞铜板,所以她即便出身不好,却从来没受过什么委屈,更别说吃苦,后来辗转到了萧府,又因容貌清丽可爱得了很多人照顾,就算是最下层的丫鬟,却连脏活累活都没经过手,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堪比那些大家小姐。

    漂亮的一张小脸给了她多大的恩惠,让她少受了多少的苦,她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一开始就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不费吹灰之力的得到处在同样位置上的人竭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幸福。

    换做是别人都知道该满足了,可她就不,她身世可怜,她理所当然的卖着自己的可怜博得无数的同情,得到了长时间的娇惯和宠溺,于是开始不满足的期盼更好的生活。

    她不甘心那些出身比她高贵的大小姐们,凭什那些女人身边围着的都是些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送到手里的都是价值连城的金银首饰,而自己却只能被一群大咧咧的糙汉子,手里拿着的只有遍地可见的野花。

    凭什么那些女人坐花轿子前呼后拥,而她却只能坐在村小子们用手架起的轿子上陪着他们傻呵呵的笑。

    凭什么!她不甘心!

    她明明长得那么漂亮,凭什么就不能得到她想要的,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将此作为自己的资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而现在竟然……

    浮肿的脸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有些后知后觉自己被人扇了巴掌,甚至有些不可置信。

    那个九皇子叫人扇了她巴掌,他们竟然将她打成这幅模样……

    她的脸……她的脸……

    “阿清,阿清……”唯一的缝隙外边传来苍老的呼唤声,翡清微微回神,她之前叫得撕心裂肺的,现在嗓子像被火烧了一般,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看着外面的灌进来的光线越来越多,那点缝隙很快扩大了,她这才发现这是个狗洞,接着光线打量着漆黑的屋子,里面堆积着的柴木腥湿发臭,隐隐传来几声老鼠的耸动声。

    她被湿气冷得抖了抖,那小小的狗洞已经被一根木棍顶进来了一只小碗,里面荡着干净的水,接着是一些热腾腾的饭菜,显然是厨房里刚做好的,还没给家里的主人们端送过去,就已经有人选了好菜软饭给她送来了。

    不用说,肯定是一直照顾她的张阿婆,她能进这个萧府,也是张阿婆给张罗的,当时为了个名额张阿婆可没少操心,求人磕头磕破了脑袋,就是像给她混口饭吃,怕她在外面受苦受累。

    张阿婆唯一的孙女在四岁那年就人贩子拐跑了,伤心欲绝好多年,捡到翡清的时候,见她岁数也是四五岁,和自己当年丢的孙女差不多,很自然的将她当成亲孙女看待,好吃好喝供着,从来不说一句重话,除了宠还是宠。

    “阿清啊,是阿婆没能耐,让你受苦了,阿婆对不起你啊,听说你得罪了老爷,还被打了,痛不痛,这里还有些药,你拿来擦擦,可别留下疤啊……”张阿婆说得絮絮叨叨,手里拿着棍子,将那几乎花了这个月所以积蓄买来的的药顶进去,这药可贵了,听说是一些富人家才用得起的,张阿婆还是给她买来了。

    翡清看到那药就想到自己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冷彻,抬手咣当的将药瓶子砸得粉碎,连同那些饭菜一并掀翻。

    张阿婆只听得到里面叮叮咣咣作响,心下一惊,她是偷偷摸过来给她送饭的,要是被人发现了可不好,只好好言劝她不要生气,一面琢磨着去向老爷求情,张阿婆只道是翡清不懂事惹怒了老爷才被关进这里,并不知道翡清已经当着九皇子的面连脏带骂的诅咒了整个皇族。

    “阿清,你先忍几天好不好,过几天我去给老爷求求情,老爷这几天心情不好,可能将你牵连进去了,说不定等气消了之后能网开一面饶过你。”等待了许久见里面的人都没有声音,张阿婆叹了口气,她知道翡清的脾气,那可是倔得很,还是先放放吧,给人做事的,哪能老是甩小性子,这次说不定能给个教训。

    “等等……”在张阿婆起身时,翡清终于出声的,沙哑的声音像是带着哭腔,张阿婆几乎是一听就红了眼,可怜的孩子啊,怎么这么可怜。

    “阿婆,这里好黑好冷啊,我现在就想出去,我不要在这里睡!”翡清是在听到张阿婆说过几天才去为她求情时才反应过来的,环顾四周环境,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她才不要在这样的地方待上几天,不,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要出去,她现在就要出去!

    张阿婆当然心疼她,却是没办法,是啊,她只是萧府一个下人,能做得了什么主,顶多是跪在主子面前磕破脑袋皮,磕得头破血流换得一点同情而已。

    “阿婆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待在这,我是冤枉的,你去和老爷说,说我是冤枉的。”翡清整个人都弯腰凑到狗洞边上,沙哑的声音叫到,张阿婆还有点懵懂,什么冤枉的,难道翡清不是自己犯了事,而是被人冤枉了,唉,这可怜的孩子,怎么就命那么苦呢。

    听完翡清一通诉苦,张阿婆更确信了这孩子是被奸人所害,她对南院住的那个白小姐认识不多,依稀记得是老爷中举之前被收养人家的女儿,被老爷认做妹子,下月初八就要嫁人了,可为什么那白小姐要嫁祸给翡清呢,翡清这孩子多可怜啊,那白小姐的心是被狗吃了么,真是造孽啊,这可苦了单纯好欺的翡清。

    翡清并没有告诉张阿婆这事管下毒谋害长公主,简单的诉苦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狠狠道:“阿婆,翡清可不可以求你帮我做一件事,我想证明我的清白。”

    既然能证明清白有何不好,张阿婆立刻便答应下来。

    “我要你今晚上去我那个小房里拿一样东西,就放在……”

    翡清小声对张阿婆说完后,又可怜脏兮兮的诉苦了几句,附耳在地上听到张阿婆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到听不见了,又等了许久,久到老鼠的磨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才摸爬着到了门背,捡起地上的木头,咣咣咣的砸在门上,边砸边叫喊着。

    很快,她的动静引来了附近的仆役,他们没好心情的一脚踹在门上:“吵什么吵!心狠手辣的毒妇,企图毒害长公主,没砍了你喂狗都不错了,还在这瞎嚷!”

    “不是我!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我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仆役不理她,他还要很多事要做呢,才没空搭理这个疯女人,谁知翡清那沙哑得不成调的声音低低的来了一句:“我知道毒药被人藏在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到解药,你们再不放我出去,要是长公主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得起么!”

    外边的仆役们一惊,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法。

    翡清在里面继续道:“你们这些蠢奴才!还不快去叫老爷过来!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不保!”

    仆役们对上眼,其中一个赶紧跑去叫人,留下的那个狠踹了门一脚:“老实点,要是你说的又半句假话,看我们不弄死你!”

    “哼!”翡清冷冷哼着,心道这些看人实色狗奴才,之前她在长公主身边的时候还对自己好声好气的,现在她被关了,立刻调转脸色落井下石,真是每一个好东西,等到她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报复回去,看这些狗东西还敢这样对自己!

    萧培很快便随着人赶过来了,此时的翡清正从巨大的委屈和不甘化成的愤怒中安静下来,再一次感受到了柴房里的阴凉湿冷,尽管从被扔进来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她就已经受不了了,从小没吃过这种苦的她身上都冒起了鸡皮疙瘩,蚊子叮咬过的地方痒到不行,她缩在角落里瞪着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紧张的看着黑暗的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来自四面八方,近在耳边,着实令人恐惧。

    所以,当萧培推开门带着一片刺目耀眼的光亮走进来时,寻着那光抬头仰望的翡清在看到萧培那张始终带着温和微笑的俊脸的瞬间,竟有些痴痴的移不开视线。

    萧培生得阴柔俊美,只要稍加打扮便是个翩翩公子,用白楼的话来说就是个衣冠禽兽伪君子,他要不是有了这幅皮相,又怎能让白绮罗对其爱得执着而疯狂,怎能独得白老爷青睐,收为义子,供给衣食,怎能在高中之后好不费劲的虏获心高气傲的长公主的芳心,倾心相向,非他不嫁。

    见他的视线扫过来,翡清只觉得,心肝都要抖出来了,一时间忘记自己所在何处,要干什么,只知道傻愣愣的看着萧培,直到萧培走近过来,缓缓躬下身,给她递来一只手,温声道:“还能站得起来么?”

    翡清颤抖着将手覆上去,双眼怔怔的,另一只手捂着心口,却觉得有什么忽然变得不一样了。

    而萧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对所有人千篇一律的表情和动作,会再一次让一个女人的心从此陷落,为之疯狂。

    只是这一次,既不是温婉贤淑的大家小姐,也不是顽劣倨傲的刁蛮公主,而是心狠手辣的善妒女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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