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辰沉默不语,别过脸看向窗外。

    其实,他很喜欢别人称呼她为他的女朋友。

    可是,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所有好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他将她安放在车的一边,自己又坐到另一边。可还是会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生怕车的颠簸把她给惊着了。

    司机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这男生是在别扭些什么。

    车很快就到了医院,沈逸辰带夏清浅进去了,医生给她量了体温,打了点滴之后他便拿了夏清浅的手机出了病房。

    找到“妈”的备注之后,按了拨号键。等待不过几秒钟,那边就接通了。

    陈女士的声音通过听筒传到沈逸辰的耳膜里:“清浅,什么事啊?是不是钱带少了?我就说多给你点,你不听!现在倒好,你是不是在哪儿玩没钱了被扣下了,你等着,妈马上拿钱来救你。”

    “她住院了。”沈逸辰开口打断了陈女士的喋喋不休。

    那边更是着急,讲话语速都快了很多:“住院了?怎么回事,她又怎么了?这次又伤着哪儿了?”

    沈逸辰安慰她:“你别担心,她发了高烧,在打点滴。”

    陈女士这才稍稍安心了些,问他在哪个医院。

    沈逸辰报出了医院的地址,陈女士连声道谢。

    “诶,你声音怎么那么熟悉,你是不是就是清浅上次那同学,老师说让你来问期末考的那个?”在挂电话之前,陈女士又问了一句。

    “阿姨,我只是路人甲乙丙丁中的一个。”沈逸辰礼貌地回应,之后就挂了电话,转身进了病房。

    他想,在陈女士来之前,他还是可以再多陪她一会儿的。

    陈女士来到病房的时候,夏清浅已经醒了,坐在病床上发呆。

    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在遇见沈逸辰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又是怎么跑到医院里来的。

    陈女士看见夏清浅之后,问她:“你最近是怎么了?那么多霉运,坏事一个接一个。”

    夏清浅就笑着说让她放心,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心疼之余,陈女士总觉得是因为出去玩才惹祸上身,明令禁止夏清浅这个寒假不能再出去玩,并且要把手机交给她保管。

    夏清浅也一口就答应了。

    这一次又躺在医院三天,夏清浅都快感觉自己是医院的常客了。

    出院的那一天,适逢陈女士有事,她就让夏清浅自己坐车回去,并把手机还给了她。

    她也打过宋小乔的电话,宋小乔对她很不理解,一接了电话就开始各种埋怨。直到夏清浅说起自己是因为发烧所以才没有来,并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时候,宋小乔才开始问候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夏清浅说自己已经好了。两人再唠了一会儿嗑,就挂了电话。

    除夕前一天,夏清浅重新去手机店里办了张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办,只是觉得如果不能在新年的第一天和那个人说一句“新年快乐”的话,她会很难过,难过到天崩地裂,山河倾倒;反之,就会觉得春意盎然,百鸟归巢。

    在两者权衡利弊之下,夏清浅觉得只有办卡才是对全世界最有利的事情。

    到了除夕那一天,夏凯强也回家过年了。

    他打开门进来的时候,陈女士惊讶得连碗都拿不住,差点掉在了地上。

    夏凯强看着母女两的模样,用笑容掩饰尴尬:“怎么,不欢迎我啊?我不过就是图个热闹,回家过年,求个团圆。要是不欢迎我的话,那我就走了。”

    夏清浅看到陈女士的眼眶微微泛红,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开口挽留。

    上一年除夕的时候,陈女士就一直在盼着老夏来。一直等到半夜,她都快饿瘪了,陈女士却还是不肯让她先吃饭,还口口声声地说:“想吃饭?吃什么饭!人都还没团圆,能有什么饭给你吃?”结果她就和陈女士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天都亮了,老夏却还是没有出现,还看见陈女士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泪。

    而今年,老夏终于不请自来了,陈女士却是这副模样。大概是震惊,惊喜到都说不出话来了吧?

    夏清浅想了想,喊出了声:“爸,你别走。我再帮你拿副碗筷。”他留下来,陈女士会很高兴。

    自从她的事情发生之后,老夏就很少会回家来。

    夏清浅把碗递给老夏,让老夏在餐桌上坐下,陈女士却站了起来,一举一动都显得那么不自然。

    “这……也不知道你今年会回来,所以做的菜都是按照我们母女的喜好来,也不知道你会不会习惯。”陈女士的气息有些不稳,似乎是紧张过度,将额前垂下来的乱发夹到耳后,继续说,“不然,我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再让清浅去买几瓶红酒。”说完,就手忙脚乱了起来,催促着清浅快去买红酒,她自己则进了厨房。

    老夏虽然在一旁一直说着随便吃点就好,但陈女士却依旧无动于衷窝在厨房里。

    对于这个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的丈夫,她当然想好好款待。

    夏清浅坐到老夏边上,看着他一脸真诚:“爸,什么时候回来住吧?我妈挺想你的。之前你用的书房她也隔三差五的打扫着,生怕要是哪天你一回来看到书桌了落了灰肯定要生气。虽然她也很清楚,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老夏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到最后似乎是很不情愿地才说出这番话来:“清浅,想想一年前的我们,你妈妈还怀上了你的弟弟或者妹妹,那个时候的我们,是有多幸福。可是夏清浅,你看看现在,我们一家四口变成什么样了?走的走,死的死!这一切还不都是拜你所赐吗?能干出那么丢人的事情,普天之下要是还能再找出第二个来,我就不再怪你了。”

    这时候的老夏对她来说是极度陌生的,夏清浅不觉得自己的父亲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来。

    夏清浅低垂眼眸,可是关于这件事,她永远没办法反驳。

    是啊!是从没人像她这样,愿意用自己的前途来换取别人的一生安宁。

    最后,她礼貌而又疏离,轻声说:“您稍等,我出去买红酒。”说完夏清浅站了起来,甚至连外套都忘了穿就出了家门。

    其实她和老夏的关系,在一年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也曾是别人口中的好学生,乖乖女,也曾是老夏和陈女士为人父母的骄傲;老夏也曾是她的好爸爸,会带着她到处去旅游,会为她讲解学习上所遇到的各种难题,肯用他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夏清浅想,从前她和父亲是相亲相爱的小情侣,而现在就是因为一个误会导致水火不相容的敌人。

    经过了那件事,老夏早就把她想歪了,早就觉得她是一个误入歧途,不思悔改,自以为是的人。

    可是,她应该想到,在她答应了宁晗暄之后,就一定会有这结果。

    可是她都给忽略了。

    夏清浅有些冷,风全都灌进了她的衣服里。她抬头看天,努力想把眼泪给逼回去。

    除夕夜,夜空里除了有闪亮的星辰,还有永远放不完的烟火,以及对新年的祝福。

    所有让人觉得她可怜的故事,只不过是她年少时候,自以为是的仗义,毫无顾忌的喜欢,咎由自取的结果。

    夏清浅突然很想一个人。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用新买的手机卡发送信息,编辑了很长一段话,到最后看来看去也觉得不如“新年快乐”这四个字更为妥当,便按了发送键。

    将手机收进口袋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收到回信。夏清浅怀疑自己是不是关了静音,拿出手机查看,得到的自然是否定答案。

    再走几步,看一遍手机;再走几步,又看一遍手机……

    夏清浅怀疑手机是不是死机了,思虑许久,还是按了拨号键。等待的几秒中,夏清浅屏住呼吸,就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喂!”

    电话很快被接通,从听筒那头传来沈逸辰的声音,夏清浅的鼻尖有些酸涩,捂着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

    “说话!”沈逸辰又说了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急躁。

    夏清浅不忍再听,挂了电话,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嚎啕大哭。

    来往的人一定会觉得她很奇怪吧?

    明明除夕夜是一个本该合家团聚,极其美好的日子,就只有她一个人在街上形单影只,埋头哭泣。

    夏清浅买了红酒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门敞开着。她有些不安,连忙进了门。

    家里有些混乱不堪,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陈女士还坐在地上,头发凌乱,而老夏,早就不见了踪影。

    “妈,发生什么事了?”夏清浅连忙走过去,想从地上扶起陈女士。

    陈女士甩开了她的手,看着她,怒目圆睁:“我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我真后悔,当初没在你生出来的时候就把你给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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