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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煦熙看看两个人,虽然对方救了自己,但他还是一脸的防备,并着举手制止了钟岳上来查看,也把阿瓦扶着的一边臂膀抽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p>

    “我们是什么人你跟了我们这么些日子还不知道吗?”阿瓦耿直,说出来了阴煦熙想隐瞒之事,也不管他多么尴尬,一直说下去了:“而且刚才他都说了,他是青城山张君门下弟子钟岳啊……”</p>

    “……”阴煦熙看着脸色不善,那是既愤怒,又是尴尬,对着这个看似耿直,却心思不少的苗人女子,他是没有办法的,这么看来,女子实在像极了过去的阴丽华,只是多了粗野。 </p>

    过去的阴丽华让他手足无措,现在的阿瓦何尝不是?但是这人仍小心掩饰了底里的悲伤情感,转身要走。</p>

    “既然是青城山圣地的弟子,就不要和我这种不入流的邪人挂上关系……”这人走着,就丢了这句,却是脚步虚浮,走得不远。</p>

    给那苗人女子没有几步就追上了,一手捏了他的臂膀,说道:“你这伤,你这模样,能去哪里?至少得留着给我们治好伤再想办法逃跑吧?”</p>

    “啥?”阴煦熙奇怪于阿瓦的话,疑惑了一下,却也只是一下,就坚决地甩去阿瓦的手臂,说:“你给我放开,不必你们治伤。”</p>

    “你……不是说治好才能逃走吗?怎就这么固执不会得审时度势呢?”</p>

    阿瓦也急了,山里打猎的力气用上了,也恰好拿着人家受伤的臂膀,是故意还是耿直过头,阴煦熙也拿捏不准,只是崮中疼痛,也只有当里的人能够明白。</p>

    “何况你总要吃饭吧,不吃饱怎来的力气打敌人?但是我们做功德的,给你这乞丐施舍不行么?真没有什么目的,你别多想呢……”这女子也是多话,喋喋不休。</p>

    我看见这段记忆的时候,虽然阴煦熙受着苦,却不觉得女子讨厌,反而觉得这么可爱率真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呢?要是真像阴煦熙此刻所想,到底阴丽华是个这样的女孩子,那我还是差得远了。</p>

    或者我和她能比的,是那股子傻劲吧,心思多这个,有时候也比得上,只是我啊,底气是不足的,也不像阿瓦那么勇敢。</p>

    是的,勇敢,阿瓦这个人,也像秀秀那么纯粹,纯粹的勇敢,这些女孩子吸引我的,不就是这一点?</p>

    也许是心的坚强,才能这么勇敢吧,但是我却必须凭依着别人,为了别人才能变得勇敢,变得纯粹,这点和她们是本质不同的。</p>

    这样的我,要是孤身一人是走不下去的吧?</p>

    这么想着,我就看不清这段记忆了,反正是钟岳忽然上来接住了昏阙的阴煦熙,阴煦熙怎么昏的呢?看不清楚?大概是阿瓦用力过猛,让人给痛晕了吧?</p>

    这之后,就是两人对这个阴家少爷的照顾,也因为阴煦熙是乞丐似的,客店也不让住了,两人带着个没了半条命的住到了城郊一家破庙。</p>

    本是天师庙,却因时局动荡遭了秧,没多少人来拜祭,庙祝都逃了,却好在瓦顶未曾落尽,还盖着天师的头顶,院后廊间的茅房也没有受到影响,打理一下还是能住人。</p>

    还好是苦夏,不然这些漏瓦房子也透风,是能住人,却不能住病人啊。</p>

    阴煦熙或者真是一路受了苦,借着身上的伤,狠狠地病了一场。</p>

    阿瓦学过巫医术,钟岳这边医道同源,最后还是没有办法,请了同仁堂的一处大夫来看诊,也治不好,最后还请了洋大夫过来看。</p>

    钟岳和阿瓦因此又用了不少袁大头,眼看生活都没了保证,钟岳干脆就扶好了天师像,修了庙上瓦,用青城山弟子的名号来开了一处香火。</p>

    阿瓦这边是女人身份也不方便,为了别让人碎嘴,就打扮成了道童,两人仔细经营下,这个天师庙的香火也好了起来。</p>

    毕竟乱世之间,凭虚生着梦的人也不少,生活究竟也没有了很多的希望,至少能寄予鬼神,多了几分心安罢了。</p>

    钟岳看着来去熙攘的香客,竟然也有了一分不一样的感悟,算是见了红尘众生相,对人这种妙物,也就有了不同看法。</p>

    以往看人,是非黑即白,如今看人,个个都是灰的。</p>

    而对于因果,也有了更深刻的看法,正所谓你挥刀时,人索命,所以因果报应,是天道轮回,躲也是躲不过。</p>

    更于造化弄人,有了忽然的感叹,这直接就让他心里生了一股倦意,不明白刻意修为正道的目的是何种。</p>

    神仙天条既是要弄人的,何样才算是渡人救世呢?</p>

    阿瓦当然没有钟岳那么多心思了,一门心意照顾两个男人已经很费劲,也没了能多想的时候,却在某日看见了一对奇怪的母女。</p>

    那是在拿方子买药的时候,看着一个打扮不及时的女子自茶楼冲出来,十分激越地要把身上的云鬓花簪拿掉。</p>

    然后一个酷似这个女子的妇人出来了,劝了几句,女子本来激越,又落了泪,最后还是跟进了茶楼里。</p>

    阿瓦多看了几眼,那是因为这个女子和妇人打扮十分像阴家村附近人士,抬头看去酒楼二楼,也可见女子和妇人并非两人而已。</p>

    而是和一个身穿长衫的典型京城人座谈,那个人面目和祥,倒是个不错的人,阿瓦估摸这是一桩说婚吧,只是女子不愿意。</p>

    而最后被妇人劝了回去,大概是因为尽管不愿意,却没有选择吧。</p>

    阿瓦觉得这件事像一根针扎在了心头,不知道是女子的命运对于阿瓦的触动,还是单纯因为女子是阴家村的人?</p>

    然后阿瓦就和钟岳说了这件事情,庙里小,阴煦熙自然是听见了了,一双眼睛睁着看房顶,房顶的樑上乌黑乌黑的,并看不见什么。</p>

    我是个幻影,伏在他身边,抱着他,也跟他看房顶。</p>

    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房顶,而是过去,其实自阿瓦的形容,他多少已经猜到来说婚的是阴丽华,因为阴家村里头,也只有阴丽华的母亲有京城的关系,且定了远见要把女儿嫁到外面去。</p>

    既往他听阴丽华抱怨着母亲让她远嫁的时候,他也夸下海口说过,她是他的,哪儿都不能去,如今听见她不愿意,却没有选择。</p>

    心底是一种悲凉,也许是有故事的人才能体味,我是不明白的,因为没了那份感情,我想着,失忆的阴煦熙也是不明白的,他也少了这份感情。</p>

    也只有那时那刻,那个痛苦挣扎着的阴家少爷,才明白这份‘桃花依旧笑春风,却人面全非的凄凉’。</p>

    我只但愿,现在的阴煦熙,不必再体会这份凄凉。</p>

    阴煦熙经历过这一夜,本来像黯灯一般的身体竟然开始大好了起来,钟岳和阿瓦也顿时觉得鼓舞,因为照顾着这个阴家少爷,看见过其人那脆弱的模样,两个心还真挚的青年都对他有了感情。</p>

    阴煦熙哪里不明白,却不知道到底里是想什么,吃药治病是配合,平常却不愿意和他们多说一句话。</p>

    之前还病得不轻时候,三人还有两句聊着,这会儿阴煦熙大好,却越发沉默了。</p>

    没多久,这个阴家少爷就能下床了,但是这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五过了十五,是深秋了,一话说,病逢深秋带入冬,明年就该卷铺盖。</p>

    阴煦熙也是争气,没让自己病过秋,这八月十五过了十五就开始起来练功了,也问钟岳拿了点袁大头,出门一趟。</p>

    回来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收拾停当,剃了头,换了身干净长衫,恐怕也去澡堂洗了几遭。</p>

    然后这人便在庙里挂单了,钟岳擅长解签姻缘和家宅,这个人长于寻人,不过乱世之间,扶乩寻到的多半已经不算是人了。</p>

    这个大儒看送走一个又一个肝肠寸断的,眼神也变得冷硬了。</p>

    我看着,却觉得这样的他,更接近自己刚见他时候的模样,心底难免痛了起来,却不愿意逃避开去,只想看着这个男人的过去。</p>

    尽管手足无措,尽管连抱抱他也办不到,但是他既然让我看,我就只能用看着来回应他了,难道不是吗?</p>

    钟岳高兴于这个人的振作,却也不是傻子,明白着帮这个阴家少爷的关键是为了那个女鬼,几次打听,都是一个答案。</p>

    女鬼已经魂飞魄散了,这人自己感觉到杀了人,得罪了同乡之人,却还是什么都无为,才会自甘堕落的。</p>

    而关于他身上的邪气,他的解释却是把自己身怀了殷魔这样的故事,改成了父亲身怀殷魔。</p>

    父亲生下他,给他带来了邪气,却没让殷魔传到他身上,曾为了帮父亲救了这个女鬼,奈何女鬼销陨,父亲出走,自己则百般求女鬼复活而不得,却把村人得罪了,被赶了出来。</p>

    再说到如今父亲出走,多少是因为自己怕变成殷魔连累大家,不是自裁就是失了常性,自己是要寻回父亲的。</p>

    这些个故事,要说钟岳是半信半疑,阿瓦算是完全不信的,因为阴煦熙身上的蛊,这个蛊的玄妙,苗女阿瓦是一看就明白。</p>

    这个蛊是要阴煦熙保住女鬼性命,否则会伤害他所爱之人,而他恐怕是故意‘被’赶出来的,为了不跟心爱之人接近。</p>

    没了所爱,自然对方不会受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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