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譬如现在
不像其他人的毕恭毕敬，易轩对小七的态度，像极了寻常的长辈。甚至有点小小的可恶。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欺负”太子殿下，譬如现在，不管小七怎么蹦跶，易轩就是不肯将玩具给他，每每在小七即将抢到玩具的时候，他又把玩具举高了。</p>
小七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双肉呼呼的小手不停地抓啊抓。嘴巴更是翘得老高。</p>
易轩则满脸笑容，像坏主意得逞的小孩，看上去比小七还孩子气。</p>
安盈看得一怔，却并不想阻止，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出笑意来，刚才还殚精竭虑的焦躁也在瞬间平息下来。</p>
屋子里，易轩仍然在继续逗着小七，小七的脸皱得越来越紧，易轩好像良心发现，将玩具放低了一些，凑到了小七的手边，小七神色一喜，小腿上蹬，便朝他的手跳了过去。</p>
眼见着就要抓到手中，易轩却猛地收起动作，让小七再次失之交臂。</p>
最后一次跳跃失败，小七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p>
安盈这才匆匆推门进去，一把抱起已经泪流满面的小七，几乎下意识地嗔怪道：“你怎么把小七弄哭了。”</p>
冷淡如安盈，其实也是护犊的。简直是没有原则地护犊。</p>
易轩诧异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她，好像也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他迟疑了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中那个木雕小人递了过去。“对不起。”他低声呢喃。</p>
安盈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严厉。易轩明明只是逗小七玩而已。</p>
“不过，小七也是，你可是男孩子，以后更是一国之君，动不动就哭，万一娘亲不在了……”安盈说了一半，莫名觉得心疼。她不想让他遇到任何为难的事情，总希望能在小七懂事之前，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不过，现在渐渐觉得力不从心。</p>
局势如此，倘若她真的有一个好歹，小七又该怎么办？</p>
她们母子本是无人可依靠的。</p>
到时候，无伤……无伤会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孩子么？</p>
一岁多的小七捏着小拳头，被安盈的斥责弄得止住了泪，只是两眼汪汪地看着母亲大人。</p>
“娘娘你多虑了，殿下这是真性情。”易轩哑然了一会，试图开解道：“小孩子如果不能哭，其实很可怜。”</p>
如果很小的时候，就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力，以后长大了，大概真的想哭也不能哭了。那简直是缺憾。</p>
便如他。</p>
安盈抬起头，非常不善地看了他一眼。</p>
——小孩不能哭叫做可怜，那被别人故意逗哭，难道就不可怜了么？</p>
易轩会意，顿时噤若寒蝉，干咳两声，目光游离开去。</p>
安盈叹气，无可奈何。</p>
不过“这是什么？”她将易轩递给她的那个木偶人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抬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中空的？是宫里的人做的新玩意吗？”</p>
小七平时接触的东西，无论吃的喝的，还是玩的，安盈都会亲自过目。这个木偶倒是没见过。</p>
“因为可以动。”易轩终于找了一个理由岔开话题，他微微一笑，从方才被抓到现行的尴尬状态里很快恢复。手拿回木偶，手指在下面的中空的小洞里拉出一根绳子来。而那根主绳上还牵着四根更细的麻绳。</p>
他试着拉动了其中一根，那个木偶小人的手臂于是摇了摇。带动木偶身上的大袍子，一抖一抖的，煞是好玩。</p>
安盈凝着目光，和小七一样，很稀奇地望着不断扯动细绳的易轩。</p>
易轩并没有卖关子，他开始扯动那些细细的绳索，那个小小的木偶开始动起来，脑袋左歪歪，右扭扭，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拢在前面，深深地做了一个揖。</p>
“那么，今天要讲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强盗的故事。”易轩煞有介事地开口，“话说，前些年离国兵荒，在离国西部，一个叫做龙回江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那年江水泛滥，村庄粮食欠收，住在村头的一个大胡子先生食量太大，总是吃不饱……”他一面说，一面让木偶做出相应的动作，俨然一个老道的讲书先生。</p>
安盈失笑，搂着小七，在易轩的对面坐了下来。</p>
那个故事，安盈从前在民间话本里看到过，本来是一个简单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典型，不过，从易轩的口里出来，却觉得妙趣横生，那个大胡子盗贼的形象简直呼之欲出：他爱笑，好酒，讲义气，对山寨里的厨娘很无奈，为兄弟的事情很热血，可是，无论这个人多么讨人喜欢，他仍然是盗贼，平日也会打劫很多过路的商人。然后，官府终于派人来抓他，那个捕快其实很欣赏大胡子强盗，他却必须要亲自将他抓捕归案，送入大牢。</p>
“如果小七是捕快，应该怎么做呢？”故事到了尾声，易轩话题一转，探寻地望向小七。</p>
小七站在安盈的臂弯间，摸了摸额头，很认真地说：“我还是会抓他。”</p>
“为什么？”易轩问。</p>
“因为——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放他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好人，而抓他，是……为了大局。”小七想了想，用奶声奶气的异常坚定道。</p>
易轩神色微黯，脸上却始终弥漫着淡淡的笑意，“殿下以后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王。”</p>
小七受到夸奖，立刻展颜而笑。脸颊上的泪痕早已经在方才专注的听书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了。</p>
“来，这个给殿下，作为奖励。”易轩将木偶重新送到小七的面前。</p>
小七抢过木偶，雀跃着跑向门口，随安盈一起来的宫女们赶紧追了过去，连声喊着，“殿下慢点跑，殿下慢点跑……”</p>
安盈没有追出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易轩。</p>
“倘若是先生，又会如何抉择？”</p>
“如果是先生，又该如何抉择。”安盈忽然问。</p>
易轩抬起头，唇边噙着一缕淡若柳丝的笑，“倘若是我，大概会放他走吧。”</p>
安盈垂下眼帘。</p>
“说起来，已经是时候离开了。虽然局势还是不稳，不过，我相信娘娘能够游刃有余。我已经帮不上娘娘什么了，也许，反而会左右娘娘的判断。”易轩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p>
连辞行都是如此云淡风轻。</p>
安盈放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起来，“如果离开这里，先生会去哪里？”</p>
小七都快要哭出来了。一双肉呼呼的小手不停地抓啊抓。嘴巴更是翘得老高。</p>
易轩则满脸笑容，像坏主意得逞的小孩，看上去比小七还孩子气。</p>
安盈看得一怔，却并不想阻止，她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出笑意来，刚才还殚精竭虑的焦躁也在瞬间平息下来。</p>
屋子里，易轩仍然在继续逗着小七，小七的脸皱得越来越紧，易轩好像良心发现，将玩具放低了一些，凑到了小七的手边，小七神色一喜，小腿上蹬，便朝他的手跳了过去。</p>
眼见着就要抓到手中，易轩却猛地收起动作，让小七再次失之交臂。</p>
最后一次跳跃失败，小七终于“哇”一声哭了出来。</p>
安盈这才匆匆推门进去，一把抱起已经泪流满面的小七，几乎下意识地嗔怪道：“你怎么把小七弄哭了。”</p>
冷淡如安盈，其实也是护犊的。简直是没有原则地护犊。</p>
易轩诧异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她，好像也觉得自己做错事了，他迟疑了片刻，有点不好意思地将手中那个木雕小人递了过去。“对不起。”他低声呢喃。</p>
安盈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太严厉。易轩明明只是逗小七玩而已。</p>
“不过，小七也是，你可是男孩子，以后更是一国之君，动不动就哭，万一娘亲不在了……”安盈说了一半，莫名觉得心疼。她不想让他遇到任何为难的事情，总希望能在小七懂事之前，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当当，不过，现在渐渐觉得力不从心。</p>
局势如此，倘若她真的有一个好歹，小七又该怎么办？</p>
她们母子本是无人可依靠的。</p>
到时候，无伤……无伤会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孩子么？</p>
一岁多的小七捏着小拳头，被安盈的斥责弄得止住了泪，只是两眼汪汪地看着母亲大人。</p>
“娘娘你多虑了，殿下这是真性情。”易轩哑然了一会，试图开解道：“小孩子如果不能哭，其实很可怜。”</p>
如果很小的时候，就被剥夺了哭泣的权力，以后长大了，大概真的想哭也不能哭了。那简直是缺憾。</p>
便如他。</p>
安盈抬起头，非常不善地看了他一眼。</p>
——小孩不能哭叫做可怜，那被别人故意逗哭，难道就不可怜了么？</p>
易轩会意，顿时噤若寒蝉，干咳两声，目光游离开去。</p>
安盈叹气，无可奈何。</p>
不过“这是什么？”她将易轩递给她的那个木偶人拿在手中，仔细地端详了片刻，然后抬头，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中空的？是宫里的人做的新玩意吗？”</p>
小七平时接触的东西，无论吃的喝的，还是玩的，安盈都会亲自过目。这个木偶倒是没见过。</p>
“因为可以动。”易轩终于找了一个理由岔开话题，他微微一笑，从方才被抓到现行的尴尬状态里很快恢复。手拿回木偶，手指在下面的中空的小洞里拉出一根绳子来。而那根主绳上还牵着四根更细的麻绳。</p>
他试着拉动了其中一根，那个木偶小人的手臂于是摇了摇。带动木偶身上的大袍子，一抖一抖的，煞是好玩。</p>
安盈凝着目光，和小七一样，很稀奇地望着不断扯动细绳的易轩。</p>
易轩并没有卖关子，他开始扯动那些细细的绳索，那个小小的木偶开始动起来，脑袋左歪歪，右扭扭，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双手拢在前面，深深地做了一个揖。</p>
“那么，今天要讲的内容，是关于一个强盗的故事。”易轩煞有介事地开口，“话说，前些年离国兵荒，在离国西部，一个叫做龙回江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庄，那年江水泛滥，村庄粮食欠收，住在村头的一个大胡子先生食量太大，总是吃不饱……”他一面说，一面让木偶做出相应的动作，俨然一个老道的讲书先生。</p>
安盈失笑，搂着小七，在易轩的对面坐了下来。</p>
那个故事，安盈从前在民间话本里看到过，本来是一个简单的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典型，不过，从易轩的口里出来，却觉得妙趣横生，那个大胡子盗贼的形象简直呼之欲出：他爱笑，好酒，讲义气，对山寨里的厨娘很无奈，为兄弟的事情很热血，可是，无论这个人多么讨人喜欢，他仍然是盗贼，平日也会打劫很多过路的商人。然后，官府终于派人来抓他，那个捕快其实很欣赏大胡子强盗，他却必须要亲自将他抓捕归案，送入大牢。</p>
“如果小七是捕快，应该怎么做呢？”故事到了尾声，易轩话题一转，探寻地望向小七。</p>
小七站在安盈的臂弯间，摸了摸额头，很认真地说：“我还是会抓他。”</p>
“为什么？”易轩问。</p>
“因为——因为无规矩不成方圆，放他是因为他真的是个好人，而抓他，是……为了大局。”小七想了想，用奶声奶气的异常坚定道。</p>
易轩神色微黯，脸上却始终弥漫着淡淡的笑意，“殿下以后会成为一个英明的君王。”</p>
小七受到夸奖，立刻展颜而笑。脸颊上的泪痕早已经在方才专注的听书中消失得干干净净了。</p>
“来，这个给殿下，作为奖励。”易轩将木偶重新送到小七的面前。</p>
小七抢过木偶，雀跃着跑向门口，随安盈一起来的宫女们赶紧追了过去，连声喊着，“殿下慢点跑，殿下慢点跑……”</p>
安盈没有追出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望着易轩。</p>
“倘若是先生，又会如何抉择？”</p>
“如果是先生，又该如何抉择。”安盈忽然问。</p>
易轩抬起头，唇边噙着一缕淡若柳丝的笑，“倘若是我，大概会放他走吧。”</p>
安盈垂下眼帘。</p>
“说起来，已经是时候离开了。虽然局势还是不稳，不过，我相信娘娘能够游刃有余。我已经帮不上娘娘什么了，也许，反而会左右娘娘的判断。”易轩的语气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p>
连辞行都是如此云淡风轻。</p>
安盈放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攥起来，“如果离开这里，先生会去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