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营元君自老黄牛的手中,将那信笺取来,她知道娘娘之心——是一位颇为看好的晚辈,为了营救自家的大将而深陷于险恶之地,为群妖所讨伐,其性命危在旦夕,心中怎么能够没有愧疚之心?

    而今看到了这样的信笺,却又怎么能够不着急?

    于是将此信笺交给了娘娘,后土皇地祇娘娘手掌拂过,于是此信之上的东岳印玺就散开来,上面被镇压着的文字浮现出来,皆是血色,是当时少年道人咬破手指急匆匆写下来,自有三分的雄烈,而文字虽有些急促,却也仍旧自有一股清气。

    见字如人,如观其面。

    元营元君瞥见上面的两行文字,瞬间勃然变色。

    “请勿轻举妄动。”

    “妖皇背后,是勾陈。”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后土皇地祇,神色一下子就绷紧,压抑着声音,急促道:“娘娘!”原本只是担心,四御之中的勾陈会在后土娘娘出手的时候,趁着机会暗算娘娘,但是眼下那齐无惑传信,却是直接认为,妖皇背后站着的就是勾陈。

    但是,他怎么知道的!

    还是只不过在胡乱猜测?

    后面的文字还有,文字详实,在阐述齐无惑自己的思路,哪怕是在逃离追杀时的短暂喘息时候,这些文字仍旧有条不紊,平平讲述——

    “贫道和东岳大帝谈论数日所知。”

    “锦州之事,若是成功,则天下困倦于真君层次者,无不觊觎于【养圣胎】之法。”

    “纵然其中会铤而走险者,十不存一,然终究不少,后土皇地祇娘娘,根基未复,地祇虽然多,但是六界皆行养圣胎法门的话,却也难以抵御得住,而后土皇地祇娘娘有损,则勾陈有大裨益。”

    “而妖族同样有大圣,能够在这个过程之中,超过过去的根基,让妖族力量提升。”

    “群妖得益,勾陈得势。”

    “而贫道知东华之事,亲身参与其中,更知东华本就是倾向于靠拢勾陈的天界帝君。”

    “当然,这只是猜测,只是推断,并不能够彻底确定就是【勾陈】所做,也有可能是【南极长生大帝】故意如此,欲要掀起娘娘和勾陈之间的厮杀。”

    “所以,后土皇地祇娘娘,不如和贫道做个赌约。”

    后土皇地祇和元营元君看到那少年道人的笔迹顿了顿,而后继续写下去道:

    “贫道猜测,短则七八日,多则十余日,妖皇必然会在勾陈的示意下,将我的踪迹,名字广而告之,传遍天下,若是妖皇当真为妖族所想,这样折损妖族面子的事情,必然不肯主动曝光出去,而一旦他这样做了,则背后必有更高者。”

    “而若是将贫道的名字踪迹遍传天下的时候,也将养圣胎,兼东岳印也在我身上传出。”

    “则无疑虑。”

    “必为勾陈!”

    “吾乃饵也,所求者,后土皇地祇御之尊位!”

    这一封十几天前写下的信笺,上面干涸的血字一字一字,如同轰然雷鸣,落在了元营元君的心底,让她的心底炸开了一层层的涟漪,让她的心中浪潮涌动,一时间几乎有不敢相信之感——这真的是半月之前写下的?真的不是牛金牛故意做出的?

    但是,东岳印玺,清晰无比。

    刚刚才被娘娘解开。

    这确确实实,是那个少年道人,在半月之前,被追杀的时候传出来的消息。

    但是……他到底,怎么可能做到的?

    一个在生死危机时候的少年而已,竟然能够‘看到’未来十多天之后的事情?

    难道说他也有谛听,或者白泽,伏羲氏这样的血脉。

    能够在卜算推占之上,有着其他人不能比拟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可是,那明明只是个凡人啊。

    人间的人,也可以有这样,超越神通的存在吗?

    而后下意识看向后土皇地祇娘娘,看到后土皇地祇神色亦有些微的动容,但是也看到了后土皇地祇娘娘眼底的坚决,心中咯噔一下,她知道了,娘娘或许也早已经知道这些,但是这样的计谋就是,哪怕娘娘知道了是勾陈的局,也会毫无迟疑地踏入其中。

    道在其中也。

    不可不行。

    虽然说就连那个入劫的道人都写信来恳求

    第一封信已结束。

    第二页上第一行文字,如是写下——

    “但是,您必然会选择仍旧踏入其中,前来救我,亦或者说,救助‘救了东岳,继承东岳印玺’的任何人,倒不如说,但凡修持于此地境界,皆是心性坚定,会有危险,反而会加剧您救我的心。”

    元营元君怔住。

    后土皇地祇娘娘同样怔住。

    元营元君心底不敢相信,此人怎么可能,竟然如此了解娘娘的性格?

    而信笺上面的文字继续写下:“但是,我既为饵,则娘娘您踏入妖族,我反而没有了价值,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被大圣或者妖皇诛杀,以确保圣胎和东岳印在他们的手中;而您若是不动,则我同样会没有价值。”

    “所以,若娘娘信任贫道,且请将地祇尽数动员。”

    “而后,沿整个妖族人族分界,陈列神将边缘,不断汇聚力量,以作倾尽全力之姿。”

    “再请元营元君,元皇元君,元执元君三位,各持拿神兵,藏匿于三处本阵之中。”

    “遮掩气机,镇压气象,令妖皇不知何处为进攻之处;其既不知后土皇地祇娘娘在何处,所有大圣,必皆被钳制,都心神紧绷,日日待战;而贫道方才有脱身而出的一线生机;而娘娘不动,则勾陈不动,勾陈不动,则妖皇终究不过——”

    “一介棋子罢了。”

    “他,不敢杀我。”

    少年道人的笔迹平和。

    却是有着一种和修为不同的从容磅礴。

    之后尚且还有些许文字,说齐无惑希望后土皇地祇娘娘可以允许他持拿东岳印玺,便宜行事。

    说养精蓄锐,等待时机,自可以得到足够的战果。

    而那个时机,后土皇地祇会看到的。

    元营元君仿佛看到那少年道人真的出现在这里,在剖析局势,在提出建议,眸光平和安静无不切中要害,无不是凌厉从容,但是,但是——

    这是半月之前写下的。

    元营元君心中震动,禁不住神色变化。

    他是谁的弟子?

    谁能教导出这样的学生?!

    谁又是他的老师。

    能有这样的运气和福缘,在那茫茫无尽人海之中,寻找到这样的弟子?!

    后土皇地祇娘娘神色变化,似有迟疑似乎有不忍,斟酌许久,却找不到更好的选择了,最终还是闭上眼睛,长呼一口气来,对那元营元君温和吩咐道:“就先,按照他说的来吧……”元营元君心中有欣喜,知道如此行事的话,娘娘的危机会降低许多,当即应下,而心中,对于那位少年道人的好感也是大幅提升。

    而后土皇地祇看着那信笺,最后还有一行文字。

    笔触便是温和许多,仿佛都带了几份笑意。

    上面写着:“那么,此番总不至于还要贫道来求求你吧?”

    “‘元营元君娘娘’?”

    他知道了?

    后土皇地祇怔住,旋即想到,以那少年道人表现出来的东西,他猜测不到,才是有些问题,看着这一行文字,无言笑了一声,回忆那少年道人模样,禁不住长声叹息,道:“真是……”

    “每一代都如此,每一代都只一个,却都是惊才绝艳,天下风流,无双无对之辈。”

    “道友啊道友,你的缘法,为何会如此之好?”

    “你却又为何,每一次都让他们离开自己,放他们进入人世大劫,丝毫都不肯珍惜,伱,你……”

    声音逐渐归于安静,缄默,最终素来温柔的后土皇地祇娘娘竟忍不住长叹一声,道:“果如玉清所说。”

    “太上,你。”

    “何其傲慢啊!”

    老黄牛眼观鼻鼻观心,直接封闭五感。

    啥?

    啥玩意儿?

    傲啥?啥傲?我不知道啊!

    而这一日,地祇一脉的所有战将,成员都领受了命令,皆展现出一种森然霸道,不顾一切的姿态,就仿佛大地他们不再守着了,地脉不再看顾了,什么代价都不管,一定要和妖族拼一个你死我活,竟然是直接在妖界外面直接团团围起,战旗竖起,旌旗烈烈仿佛乌云。

    天庭千里眼头皮发麻。

    一脸破口大骂地腾云驾雾飞到凌霄宝殿里面。

    艹艹艹艹!

    这是打算直接死磕吗?!

    妖族的诸多大圣,并大量真君,妖族妖王也被抽调。

    开始应对这恐怖的锋芒,以作提前的规避。

    如果以整个妖界的边缘作为一条河,那么身穿甲胄,森然威严的地祇一方,和各族精锐,诸多妖王大妖,便像是泾渭分明的两股水流,阴阳流转似的,真君腾空,妖王长啸,六界之中妖界,地祇两脉的精锐和英豪驰骋于大地之上,纵横来去,犹如一条条线。

    天界为之而震动,三十六天为其所牵。

    整个六界都被这件越来越大的事情牵住了。

    元营元君非常敏锐地察觉到整个世界的局势在地祇们围杀在妖族边缘之后,就彻底发生了变化,天庭日日有使者前来,地祇之中,气势一日比起一日更强,阴司诸神自不必说,显而易见在担忧着之后发生的事情;而妖族则是恐慌慌乱和战意疯狂,兼具而有之。

    如果这是一件事情的话。

    一件事情,牵扯六界,那就是量劫。

    而现在,量劫紧绷而不爆发,其压力尤其可怖,处于一种危险可怖的平衡。

    可若是,这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呢?

    元营元君看着沉沉压下的,铅灰色的天空,想到那神色平淡的少年道人。

    虽然说她的实力比起那少年强太多了,但是心中却不能够把他当做是个晚辈来看了。

    一人之身,搅动六界。

    世上有几人,可如此?

    从高处看,泾渭分明,则天地为棋盘,六界纵横,英豪作子!

    谁人执棋?

    一股流风冲天而起,最终,那大地棋盘,六界纵横,山川地祇,妖王大妖,皆都没入下面,看之不见,似乎有谁在下子了,得的一声轻响,积压着极为厚重的云气在一阵阵的轰隆隆声响之中,下起来雨。

    轰隆隆。

    雨丝成线,仿佛棋盘之上的纵横。

    落在少年道人伸出来的掌心上,汇聚成一团。

    就像是棋子在他手中一样。

    “下雨了。”

    少年的声音宁静,眼神安静,站在这山川之中,清净安然。

    与世无争。

    齐无惑感受着掌心的湿润,看着远处,先前的冲天火焰还存在着,这已经存在了极为遥远岁月的上古山脉已经有些焦黑,其中许多十几人合抱粗的老树都已经化作了焦炭,黑色的烟气冲向天空,而就算是这倾盆大雨,也没有办法将用来分割的大火浇灭。

    他在一处巨大无比的空洞之前,背后巨大无比的黑色洞穴,幽深而阴冷,似乎直接通往地方幽冥似的,有一阵阵的阴风从最下面吹出来,让人惊惧胆寒,基本没有任何的生灵胆敢靠近这里。

    这是那一条巴蛇的洞穴。

    几日前,巴蛇带着他来此,进入了地底极深邃之处,也避开了妖族的围杀阵法,避开了雷火和狂风,但是现在出来却发现,整个山脉还是被切割分开,还是很危险,赏善罚恶带回来了消息,道:“府君,如你所料。”

    “周围的妖族高位战力有足足三分之一被抽离了,现在我们可以护着你杀出去。”

    齐无惑嗯了一声,手腕翻转,让雨水落在地上,拂袖,道袍清净,道:“有劳了。”

    赏善罚恶使回到了他的琴弦之上。

    少年道人看着倾盆大雨,妖族的战力高层被抽调,看起来牛叔终于把消息传递给后土皇地祇娘娘了,压力小了很多,只是现在冲阵的话,会再度引来妖族的攻杀,不必如此,或许还有新的选择,他沉思许久,转过身来,看着那巨大巴蛇。

    这一条巨大巴蛇已经彻底修行入门了。

    是先天一炁。

    但是那炁的量多到了让齐无惑都无言以对的程度。

    巨大的巴蛇看着少年道人,暗金色瞳孔里面没有丝毫的戒备,只余下亲昵和敬畏,努力低下头去,少年道人叹了口气,只好努力踮起脚尖,拍了拍这巨大的巴蛇下巴上的鳞甲,然后努力地给巴蛇挠了挠鳞甲,让巴蛇很开心的眯起来眼睛。

    少年道人安抚了巴蛇,温和道:

    “所以,阿蛇,你知道有一条道路,可以从地底。”

    “直接绕到那一条龙那里,对吗?”

    巴蛇微微点头。

    地动山摇也似。

    少年道人温和道:“那么,你带我去吧。”

    “我有事情,想要见见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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