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惊慌失措的冲出寝殿门,下意识的环首四顾,门外长廊了无声息,只有墙脚一排宫灯明灭。但她直觉的感到长廊尽头的正殿有人,不由暗自惊悚,闭了殿门,一边系着带子一边朝正殿跑去。

    方一转入正殿,宋玉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但见殿内宫灯昏黄,暗影里面伫立了一个挺拔的人影,宛如泰山压顶,令宋玉不禁骇然而跪。

    “娘……”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内心恐惧万分。

    完了,完了,这要怎么办?

    良久,鸦雀无声,满殿落针可闻。武则天亦不知在想着什么,最终一拂袖子,自她身边步出殿外。

    宋玉骇然色变,扑过去抱住她的腿唤道:“娘亲!”她怕婉儿听到,又不敢叫得大声,面对武则天,完全手足无措。

    武则天止住脚步,却并未回头,满身凌厉的肃杀之气,让宋玉惊惧的哭了起来。

    “公主,快走吧。”一旁的赵德顺忙去扶她,低声提醒着。

    宋玉牙关打着冷颤,犹如坠入了九层寒冰般,直觉毛骨悚然。她不知老妈会如何处置婉儿,不敢松手,惶惶不安的支吾道:“娘,娘,她……”

    武则天终是闷哼一声,抬脚扯掉她的手,迈出了大殿。

    宋玉直觉毛骨悚然,竟是爬了过去,想要去拽她的裙摆,却被赵德顺止住了她,赵德顺心知她的脾气,担忧的暗暗跺脚道:“哎哟,我的公主诶,你快别说了,赶紧走啊。”

    赵德顺见她吓得仿佛失了魂,干脆挽着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起来,拉扯着她出了大殿,转目使眼色给侯在外头的几个年长的宫人。

    宋玉乍见那几个宫人入了殿,危惧地拉住赵德顺道:“干,干,干什么?”由于惧怕,她竟不敢去阻拦老妈的人。

    “公主放心,一会儿谢尚仪就过来了。”赵德顺深知她惧怕的原因,忙出声安抚,却也不便说得明了。

    “那,那,那我娘她……”虽明知被武则天知道了,可宋玉还是矛盾的希望她不知道。

    “公主,说句不当听得,您呐,就当这只是一时兴起便是,公主可会意呀?”赵德顺伺候武则天几十年,最是明白武则天的心思,这没有当堂揭穿,自是不想将此事为外间得知,当然也得要这掌上明珠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是。.pbx.

    宋玉闻言,脚下打了个踉跄,被赵德顺急忙扶稳。她焉能听不懂其中深意,什么叫做一时兴起,这是逼着自己要将婉儿当成皇家公主闺房里头的玩物么?如此一想,宋玉脸上不禁酝起了一圈黑雾,极不甘心又很不服气。

    “公主诶,您可知道,就在两个时辰前,这圣上去东宫,可瞧着了不好看的一幕。”赵德顺见她脸色不大好看,心思一转便即猜到这傲气的公主在想什么,扶着她往后殿步去,边凑近了悄声说道:“这东宫有个户奴叫做赵道生的,想必公主也见过。圣上听闻今夜晚宴闹得很不是,本想去瞧瞧太子,可偏巧撞见了不该见得,那您说这太子是要说喜欢那户奴呢,还是只是玩玩儿的呢?”

    宋玉见他竟然拿赵道生跟上官婉儿比,怒道:“那怎么一样!”

    “是是是,在您这儿那自是不同,可在外人眼里……”赵德顺赶忙赔笑,却又欲言又止,直拿眼色眨着,故意拖慢了道:“这圣上是怪太子失德好呢,还是怪天后教子无方好呢?”

    “你——!”宋玉横眉怒指,偏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公主,听老奴一言,在这节骨眼上,可别惹天后生气了。”赵德顺喟叹的说着,当知武则天今日是被气到了不行,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后殿去寻武则天。

    殿内武则天斜倚在塌里,蹙着眉头揉着眉心,似乎很是倦怠的模样。这连续在李贤那里出的两桩事本就叫她心寒,没想到夜半回来却闻得自己女儿竟不听警告,偏要去染指婉儿,不由大感心塞。

    这还好是自己撞见了,要是被下面爱嚼舌根的宫人们撞见,明日就可有得说了。怎么自己养的儿子女儿都是这副德行,真真叫人可恨。

    “娘。”宋玉不敢惹她逆鳞,规规矩矩的在下首处跪了下去。

    武则天没有搭理她,宋玉直跪得腿膝发酸,又不敢起来,不敢开腔,只能是候着。又不知婉儿此刻怎样了,心中忧惧更甚,憋屈得落下了泪来,偏偏还得强行憋着。

    “赵德顺。”隔了良久功夫,武则天开口唤来赵德顺,始终未曾理会跪在下面的宝贝女儿。

    “带婉儿去尚仪局检视。”赵德胜应了一声,却没有走,犹豫着低声道:“天后,那若是……?”他不便往下说去,点到即止。

    武则天似乎思索了良久,忽然直起上身指着宋玉厉声道:“看看你做下的好事!”

    早听要送婉儿去尚仪局,宋玉便猜到了是送去做什么的,突然被武则天这般暴怒的指着鼻子骂,顿时心胆巨寒,慌忙爬到她脚下叩头道:“娘,我没有,没有,真的没有,我没有碰她,没有碰她,她还是完璧。”

    宋玉不知此刻自己是否该庆幸自己没有要了上官婉儿,心里即感委屈又觉揪心,不管不顾的拼命叩着头,恳求着武则天。

    咚咚响声贯彻殿内,一下下直敲进武则天心里去。见她如此惊惧害怕,武则天不免感到痛心疾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时竟找不到骂她的话,竟然气得连拍塌边扶手。

    “天后,仔细伤身。”赵德顺还是头一次见到她且气且急成这般模样,慌忙上前去轻拍其背。

    武则天揉了揉眉心,挥挥手道:“伤身?我是伤心!”随即虚点着宋玉,咬着牙道:“你看看她,枉我平日那么**她,竟给我添乱!你,你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天后,公主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公主年纪尚轻,这好多事儿都还不甚了然呢。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公主一向孝顺,这可不叫她心中愧疚么?”赵德顺抚顺着她的后背,顺着她的心意低语宽慰着,眼角连使眼色给下首的宋玉。

    宋玉知她是疼爱自己的,才会这般忧心忡忡,又得了赵德顺的提点,忙起身奔了上前在武则天跟前拜下叩首,“娘,孩儿知道错了,您别生气,孩儿只是一时没能控制得住,孩儿有分寸的,没有过火,您别生气。”

    武则天摇着头看着她,痛心拔脑地喟叹道:“分寸?你是不敢!”

    “娘——!”宋玉赫然抬头,听她似乎看破,吓得不敢多言半句。

    “既然你明知道婉儿的身子你要不得,你还沾惹她?我告诉你,今日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你可知有多少人会觊觎婉儿,你是要保护她,还是想毁了她!”武则天越说越气,连拍着塌沿道:“你一个待嫁的公主,行此等有辱皇室德行之事,要叫朝臣如何看你?如何看我?如何看我们皇家?这些后果,你可曾想过半点?”

    “娘,孩儿知道错了,孩儿错了!可是娘啊,我喜欢婉儿,我不想婉儿伤心,不想她难过,我没有打算要了她,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对她就像她待我一样。我不想见她偷偷给我绣嫁衣时心里面在哭,不想见她面对我时她对我强装笑颜。娘!我错了,这件事是我的错,可我不后悔,不后悔!”

    宋玉伤心欲绝的抱住武则天的双腿放声恸哭,一想到婉儿在尚服局替自己绣嫁衣的日日夜夜,不禁悲从中来。

    婉儿,是她一直的渴望,是她活了两世唯一的可以活下去的执念。

    她就是不能毁了她,所以才没有突破底线,可她跟她缠/绵,确是为了自己那点渴望。她不想逃避,她承认今夜的事是她没能忍住那满腔的爱恋,但她不后悔自己今夜做过的一切。

    武则天愁容难解的看了她半晌,那愈趋成熟妩媚的脸庞此刻一脸的煞白,满面都是惊惧害怕,偏偏还咬着牙关说出这番刚毅不改的话。武则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斥责她,还是该替她感到心痛。

    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上官婉儿她怎会看不出来,她动动小指头,她都能一眼就看穿她在转什么心思。没要了婉儿,那还不是早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打着她那点小算盘?这孩子从来就是如此,明知哪样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偏偏总是要跟它对着干,甚至还乐此不疲。

    武则天目色一紧,吐了口气道:“赵德顺。”

    “奴婢在。”

    “去,吩咐谢瑶环替婉儿检视。”

    这意思便是不会送上官婉儿去尚仪局,而是将此事作为内殿私密来处理。说实在的,赵德顺也担心她当真送了上官婉儿去尚仪局,此番闻言,暗自松了口气,忙点头领命。

    “等等,谢瑶环照看公主不周,罚去教坊司,赏一百藤。”

    “娘?”宋玉吃了一惊,抹了把鼻涕一把泪,伸手摁在她的膝头,眼神恳求她不要责罚谢瑶环。

    “额,天后,一百藤会不会太重了些,这百个下去,谢尚仪可就有月余都无法走路哩。”赵德顺也有点吃惊,辣过水的藤条打在小腿的嫩肉上,寻常人都受不住三十下。

    武则天气恨地指了指一脸祈求望着自己的宋玉,“你犯了错,受罚的就是你下面的人。此等言行恶劣之事,谢瑶环死百次都不足惜!别怪娘无情,这一百下就是做给人看的,赵德顺,拿波斯进贡的虎骨膏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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