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王全心因为指使人暗害武涛被捕,婉宓妃虽然有心救他一命,但因着连日来宫中甚喧尘上的关于王全心与夙滢宫暗暗通款曲的流言,婉宓妃只能忙于撇清关系,坐等王全心被处以斩刑、其族人被流放而不能置之一词。

    护军连遭变故,襄王更加留心护军的人事安排,不日,副统领朱广领了武涛的职位,而宁达峰则成为了新的副统领。

    于宁达峰而言,十八岁便成为副统领已经打破了护军中创下的记录,面对着各色前来送礼、祝贺的侍卫,心里泛起一阵苦笑,他十四岁进入护军队伍,大家只知道他是宁府侍郎的远房,便是各种拉拢与讨好,后来却发现整个宁府似乎根本不搭理这位所谓的远房侄子,逐渐也对他冷淡下来,甚至某些得脸的人处处与之作对。

    直到前几日,昭妃竟然派了太医来为自己诊治,一时间,宁达峰府里迎来送往、分外热闹。

    面对着屋里几乎摆放不下的各色礼物,宁达峰想起十四岁入宫那一日,彼时的宁府夫人只送了一张纸条来,上面是四个簪花小楷:韬光养晦。

    宁达峰便懂得了这位叔母……不,应该是叔父的意思,从此安安稳稳在护军做一枚棋子,静静等待着出人头地那一日,直到今天,四年的历练早已将宁达峰打磨成一块八面玲珑、心有城府之人,也自是担得起副统领的职位。

    这一日,王全心于午门外处斩,宁达峰则是生平头一回来霁月殿请安,宁子娴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刚毅的青年,心生赞许:“如今已成了副统领了,处事为人更要多多留意才是。”

    宁达峰道了一声是。宁子娴又道:“本宫的父亲把你扔在护军里边儿,一扔就是近五年,你可曾怨恨他?”

    宁达峰淡淡一笑:“若是怨恨叔父,微臣早就回了老家,何必在护军里苦苦挨着?”

    宁子娴笑道:“你倒是想得开,只是本宫知道,护军并不轻松,前头的武涛便是一个例子,你怕不怕?”

    “怕?”宁达峰唇间似在玩味这个词汇,嘴唇上淡青色的茸毛折射出一种淡淡的光泽,“自古富贵险中求,微臣来到护军里,便是要立身于此、求得富贵,何须畏惧?“

    宁子娴点头称赞,起身来到宁达峰身边,握住他因为多年习武而生出一层厚实老茧的双手:“姐姐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眼光,弟弟,你必不会叫姐姐失望的。”宁子娴眼中生出殷切的期许,“但是,路是你自己走的,姐姐和父亲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自己需要判断、需得看准自己的方向。”

    宁达峰深以为然,深深颔首。

    染画目送着宁达峰离开,笑吟吟道:“宁大人必定不会让娘娘失望,也是娘娘眼光精准,便像那边的的那位何贵姬一样,也不会叫娘娘失望的。”

    宁子娴看着远处的恢弘的凤藻宫,轻轻笑道:“我此生坐不到那位置,却是有本事坐到皇上心里放不下。”

    眼中透出一丝深沉,宁子娴缓缓道,“皇后娘娘的位子自是无比荣耀,但也需心机深沉、能谋会算的人才坐的稳,所以我从来不想,不过好像最近这风向……有点儿偏了,咱们也该热闹热闹了……”

    这方话毕,便见白芷稳步入殿,齐齐跪下:“请娘娘准许奴婢!”

    看着白芷直愣愣的跪在自己跟前,宁子娴却是有些惊讶:“怎么了?有话起来说便是。”

    不过数日之间,无数的流年美眷、韶光青春似乎从保养得当的白芷面容上匆匆溜走,宁子娴细细看着,只觉得她眼角上的细纹有些突兀的惊心,放在从前,白芷自是含章宫大半个主子似的尊贵,好的赏赐是少不了的,也是有了这样的缘故,白芷什么时候都是青春活力,只是现在,岁月的无情与冷漠却在她的脸上昭然若揭了。

    仔细看来,想是这几日看着武涛哪有直挺挺的躺在**上,除了呼吸什么都是静悄悄的模样又叫白芷一阵心伤吧……只是到底有个盼头了……

    这些日子,一直是染画侍奉在宁子娴身边,纵然染画伶俐可爱,毓秀宫的沉闷气氛却犹如那乌云压顶一般挥散不去,一众宫人具是小心的侍候着,生怕惊扰了宁子娴与白芷哀伤的心绪。

    宁子娴心中千思百想,只觉得眼前的白芷越发的瘦弱与单薄,然而,饶是私下里经常忍不住暗暗垂泪的白芷,此时,她的眼中却是透出一抹刚毅与决然。

    “娘娘,奴婢夫君的事算是结束了吗?”白芷的声线有着明显的粗噶,听着叫人心疼不已。

    宁子娴沉默片刻,道:“点到为止,目前还不能继续追查下去。”

    白芷的唇角无声无息漫出一丝苦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与奴婢具是一清二楚。”白芷沉声说道,“但无论眼下此事作何定论,奴婢每时每刻都会提醒自己好好活下去,唯有这样,才能为只能躺在**上而人事不知的夫君报仇雪恨!”

    宁子娴不禁红了眼圈,轻轻颔首。

    “只是不能再娘娘跟前伺候,奴婢……”哭声已然哀泣,却是已然拜服在地上,磕头诉离情。

    只是一直随着白芷进来的倚翠,亦是开口道:“白芷妹妹照顾夫君,自然不能三心二意,奴婢与白芷情同姐妹,定然会将白芷妹妹的那份忠心用在娘娘身上,只是还请娘娘为奴婢赐名,叫奴婢时时告诉奴婢,不敢忘姐妹之情!”

    又道:“妹妹名字有个芷字,请娘娘将此字赐予奴婢!”

    倚翠重重叩首。

    宁子娴有些怔愣,细细思索之后,方道:‘既然白芷与你皆无二话,那本宫便赐下新名字吧“

    看着地上二人,宁子娴心间已然有了计较,道:”情如二人,生生不息……便用息字吧。只盼你们二人记着,情比金坚……“

    倚翠,不,是芷息深深叩首:”谢娘娘赐名!“

    又对着白芷一番交代:”你既要出宫照顾夫君,本宫留你不住,只是万事小心,若有不便,本宫也照顾不及,自去宁府,母亲,自有办法。“

    待到二人退下,染画才道:”娘娘,看来白芷姐姐知道了呢……“

    宁子娴眼神虚无:“她们二人同心同恨,想必对夙滢宫,恨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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