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子……”

    “奴才在!”

    宁子娴肃,记得只拿些然道:“本宫记得叫你悄悄送碳的时候让拿嫔一下的黑炭对吧?”

    “是的娘娘”

    “那你可是如是老老实实的拿去的?”一双杏眸实在犀利。

    小允子连忙磕头:“娘娘仔细吩咐的,奴才不敢忘记的!”

    听了却是更加的心上一紧,石泉妍并不缺了这百十来斤的黑炭的,只是这事发突然,又关系着婉妃云氏……

    “那就好,别的本宫不敢说,只是淳选侍并不是那等僭越之人,却是不敢也不会偷盗的。白芷,更衣。咱们去看看吧。”

    宁子娴急匆匆的往外走,白芷晓意紧随其后,却是被一旁窜出来的白兰扯住了袖口:“娘娘,您不能去呀!”

    却是一脸急色的喊道:“夙滢宫就是一滩浑水,连莲慕宫的人的都能扯了过去,婉妃又比娘娘位分高出许多,娘娘那里管的上啊!要管也是皇后娘娘的事儿啊!”

    “白兰……”白芷紧张的扯了扯白兰,却也不成拦住,宁子娴面色阴沉:“你倒是越发的有规矩了!”

    “娘娘!”白兰一副为了你好的模样,好似十分不满宁子娴不听自己的劝告。

    “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了,本宫也留不住你了,既然如此,收拾收拾吧,待本宫回了皇后娘娘,就叫了易夫人来接了你回去享福就是!”

    “娘娘!”白兰到底有些心思,听到宁子娴这般坚决的口气,不禁有些慌乱,跪在地上,哭道:“娘娘,奴婢是为了娘娘着想啊!娘娘不必婉妃娘娘得**,位分、家世也不如婉妃娘娘,娘娘去了,无异于以卵击石啊!更何况淳选侍不过是一介商女,那里值的娘娘以身涉险!”

    “啪”宁子娴一巴掌打在白兰脸上,“滚!别再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既然你这般看不上,就自己待在偏厅里边,没本宫的吩咐不准出来!知道你母亲来接人为止!”

    “娘娘……”白芷欲言,却被晓意紧紧拉住,到底也是明白其好意,又看了看宁子娴已经乌云密布的面庞,只得对白兰投以关怀的目光。

    而白兰却是惊讶于宁子娴这般决绝,毫不留情,面上哭的凄惨,尤其是宁子娴铁了心的叫自己娘接自己回去的时候一双明眸里明有着一丝惶然,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在嘈杂之中被人带了下去。

    宁子娴静了静神,又问道:“皇上呢?”

    晓意担忧到:“皇后娘娘越发不见好了,今儿十五,自然早早便去了凤藻宫了,听人说皇后早是熄了灯的了!”

    宁子娴只觉得背上寒意丛生:“皇上政务繁忙,这个月原本就没来后宫几次,眼下是帝后合寝的日子,谁敢去打扰?更何况,贤琰帝早有圣谕,叫了无事不许打扰皇后静养,有尤其是晚上……”

    宁子娴手心已是沁出了汗水,湿腻腻的。

    晓意道:“如此一来,请不到皇上,也不能惊动皇上,后宫里婉妃位分又高,这件事怕是要没下去了……”

    白芷也接着话:“夙滢宫出了事情,难不成当真要让娘娘巴巴的赶着去,又什么也做不了吗?”

    小允子却是急了,焦急莽荒的:“可是奴才听到消息,说是淳选侍就要被上刑了,若是去的晚了,怕是……”

    诸人皆是大吃一惊,宁子娴忙道:“什么?要上刑?上什么刑?”

    “叫做‘脚踏实地’呢!”

    小允子瞧着宁子娴没反应过来,便解释道:“就是拿了寸余的细棍责打脚心,而非大腿,可是比腿上疼多了!”

    “脚心!”宁子娴惊呼出声,“她怎么敢!”

    “可不是呢。”小允子解释道,“婉妃娘娘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是有权教导嫔位以下宫妃的。这、而且啊,打在腿上只是肉疼,若是打在脚心,那可是全身的要穴之地,几下下去,便可疼的去了半条命……更何况这冬日里,寒气最重,于女子,最是伤身不过了呀!”

    宁子娴定住了心神,“既然这般,那本宫更应该去了,毕竟除了皇后婉妃,在外的后妃里边,本宫的位分最高,若是本宫都不去,那泉妍若是被上了刑法,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小允子,传轿!”

    冬日里黑的早,一行人趁着夜色紧赶慢赶却是下起了小雨,宁子娴坐的暖轿,太监抬得又稳又急,飞似的往了夙滢宫去,却又一丝雨滴落入轿内,当真是寒冷刺骨……

    不多时,宁子娴人已到了垂花门,便见夙滢宫里灯火辉煌,而主殿漪兰殿的朱漆填金的大门却豁然开着,两侧皆是阖宫的宫俾奴才,一个个三缄其口,静若寒蝉,只是一起望着殿前跪着的一身时常宫装的女子。

    婉妃自是一席紫色盘领窄袖外袄,锦茜色绣繁花似锦的对襟长衣,上镶有紫色花纹,腰间用粉丝软烟罗系成一个优美的蝴蝶结,显出了身段窈窕,加上透着淡淡紫色的平罗裙,长及曳地,无一朵花纹,只袖口用品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未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手挽屺罗翠软纱。人坐在正殿的花鸟弄春的荔枝木椅之上,一件厚厚的雪狐风领的紫貂坎肩,外面罩着一件蜀锦满绣的夹羽披风,两边尽是暖炉与炭盆烘着,宁子娴才一靠近便觉温暖似春。

    却也是近前细看方知,婉妃面色并不多好,一张娇俏的笑脸雪白雪白的,大约也为着动怒,底下的滚花缂丝的撒花洋缎裙絮絮飘洒着,一张小口紧紧抿着。

    宁子娴见其面色不善,忙欠身到:“臣妾给婉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蹲下身去,却瞥见一旁悠然自得的悦嫔——丁紫云!宁子娴只觉得不好,倒是心里祈祷着。

    “自从皇上封了各宫妃嫔,宁嫔便是从未踏进过本宫的夙滢宫,今儿却是吹的什么风?连宁嫔都给惊动了,这般天色竟也闯的进本宫宫里来了?”

    宁子娴见她左右的高几之上有着小火炉子煨着药盅,烟雾氤氲的。

    忙低着头道:“听闻娘娘发了寒症,所以漏夜过来探视。”

    婉妃扬了扬唇角,“本宫有什么可值得宁嫔你劳心的,倒是夙滢宫里闹了贼,宁嫔你的耳报神快,就紧赶着来看热闹了。”

    宁子娴越发低首,“臣妾不敢。”

    却是身后的石泉妍嘤嘤低呼一声,“婉妃娘娘,臣妾……臣妾不是贼!”

    婉妃陡地敛起笑容,森冷道:“还敢狡辩,人赃俱获了还要嘴硬。李玉,再给本宫狠狠地打!”

    方才匆匆进殿,不敢细看石泉妍。此刻回头,只见石泉妍被强行剥去了鞋袜跪在廊下冰冷的石砖上,一望便生寒意。一双青缎绣红梅的苏锦鞋被随意抛掷在阶下的雪中,渐渐被落下的小雪浸湿了小半,如她的主人一般全无尊严。细看她的脚,冻得通红的赤足之上有着细密的血珠沁出。

    许是觉得羞愧难当,石泉妍极力想缩着足把它藏到裙底下去。

    可婉妃身边的南鸾一言不发,立刻用手撩起她的裙角,冷冷道:“淳选侍既不好好招供,也不老实受刑,别怪奴婢不留情面,掀起您的裙角来。在奴才们面前露足已经够丢脸了,要再让人看见您的小腿,这种丢了脸面的事就是您自作自受了。”

    与石泉妍一样,宁子娴大惊,石泉妍却是极力低着头以散落的发丝遮蔽自己因羞愧和愤怒而紫涨的面庞,她忍着痛分辩,“娘娘恕罪,臣妾真的没有偷盗娘娘的银丝炭啊!”

    一旁沉默许久的丁紫云却是淡淡道:“娘娘发了寒症,脸色不太好。病中原不宜动气的。”

    婉妃却是转过脸微微咳嗽了几声,南鸢忙上前递茶的递茶,捶肩的捶肩。南鸾清了清嗓子道:“淳选侍偷盗娘娘所用的银丝炭,犯上僭越,以致娘娘缺了炭火寒症发作,损伤凤体。这样的罪过,还不够受杖刑的么!”

    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石泉妍,不屑道:“再说了,偷盗之人,当真是手段高超,咱们夙滢宫可离着莲慕宫十万八千里呢!却也是伸得过来手的!”

    宁子娴连解释忙道:“淳选侍向来安分守己,而且嫔以下是不许用银丝碳的,淳选侍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不会如此的!”

    南鸾鄙夷道:“那就要问选侍自己了。奴婢在选侍屋里倒出的炭灰里发现了银丝炭烧过的灰白色丝絮状的炭灰。而且几个奴才那里也问过了,伺淳选侍在的宫女浅儿已经招了,是淳选侍指使她去偷盗的银丝炭。”

    看着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的浅儿,还不曾言语,浅儿便脸色煞白,“方才奴婢已经招了,淳选侍指使奴婢偷盗银丝碳,一是不服气娘娘用着好东西,二是嫉妒娘娘得**于皇上,想害娘娘罢了。”她拼命磕了两个头,乞求道:“娘娘恕罪,奴婢已经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你怎么会!”薇儿义愤填膺,气愤不已,而石泉妍却是忍着疼,别过头看着浅儿道:“浅儿,你跟了我七八年,我自问待你并不薄……”

    浅儿并不畏惧,定定道:“小主,不管您待我如何,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奴婢是再也不敢了,人赃并获,您还是认了吧。”

    “有错能改,善莫大焉。”丁紫云放下了茶盏,“可知错不改,那么,娘娘,可是得好好教教才是,不然阖宫之人如何肯服气?“

    “悦嫔,你何故如此?”宁子娴面色不善,到底不曾想到,这丁紫云非但不帮,反而落井下石!

    婉妃却是微微作色,冷笑道,“屡教不改,当真可恶便!李玉,给本宫再打!”随着婉妃话音利落而下,李玉已经取过一旁的荆棍立刻便要打下去。

    仔细看去,便发觉那并不是寻常的棍子,而是选取粗大的荆条,未剥皮,也未去刺。两指粗的荆棍上利刺突起,沾了鲜红的血点。

    这般叫人心惊!不过片刻,李玉已挥打数下,只听见石泉妍惨叫一声,几乎没晕倒在地,足上鲜血淋漓,简直惨不忍睹。

    宁子娴既惊且忧,情急之下,她只得伸臂拦下李玉手中的荆棍,喝道:“慢着!”

    婉妃优雅地扬起细长的眼眸,唤道:“南鸾——”

    宁子娴赶忙上前扶住了石泉妍,南鸾嗤笑道:“宁嫔娘娘来了没关心我们娘娘几句,倒是帮着罪人,这可真是是非不分了。”

    石泉妍瘫倒在宁子娴怀里,满脸湿腻腻的冷汗黏住了头发,狼狈之中仍喃喃道:“宁姐姐,我……我,没有偷。真的……”她话未说完,人便痛晕了过去。

    宁子娴心疼地抱着石泉妍,用裙摆遮住她的双足,心中揪痛不已,只得强忍着怒气道:“娘娘的炭是内务府按着每月的份例给的,每日二十斤,若是真的全被偷去了害得娘娘无炭可用,那至少也得偷了十天半月的份额,上百斤的碳,她的宫室就那么点大,能藏到哪里去?娘娘一查便知。何故这般辱人?”

    “哗……”

    南鸾瞥见了婉妃的眼色,顺手端过廊下搁着接檐下冰水的铜盆,兜头兜脸全泼在了二人身上。

    宁子娴惊怒交加,喝道:“你做什么?”

    宁子娴只觉得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冰水浇透了,从骨子缝里直透出寒意来,兼着院中廊下冷风贯入,立时间像被堆在了冰雨中,冷得全身发颤。

    南鸾“哎呀”一声,忙道:“宁嫔娘娘,真是对不住。谁让您离淳选侍这么近呢?这可怎么好……”

    婉妃微微坐直身子,漫声道:“南鸾,你也太不当心了。”

    丁紫云却道:“文心、文玉,还不搬几个炭盆过去,替娘娘和选侍暖一暖。”二人答应着,却只拣了几个快熄了的炭盆搁在两个浑身湿透的人身边,那火光微弱,实在是无济于事。

    宁子娴死死地握着拳头,以指尖触进手掌的疼痛,提醒着自己忍耐,天寒地冻的时节里,浑身湿透的彻骨寒意逼上身来,除了忍耐,还有什么办法。

    自己与云氏同为妃嫔,地位却是千里之别。而她云柔洛,是正当**的皇妃,自己呢,不过是一个久未见君面的妃子罢了。自己无法,只能忍耐着,此时却是才明了皇后之语,没有地位,便要有**爱,没有**爱便的有子嗣!不然就是砧板之上让人待宰的鱼肉……

    宁子娴垂首,冰冷刺骨的水珠滑过她一样冰冷而麻木的面孔,她只觉得头越来越重,声音也有点飘渺,“婉妃娘娘,淳选侍已经受过责罚,现下全身也湿透了。能否容许臣妾带她去换一身衣裳,否则这样冻下去,她的身子也吃不消的。”

    婉妃轻咳几声,慵然看着手上的鎏金镶珐琅护甲,微微含了一抹舒展的笑意。然而她眼中却一分笑意也无,那种清冷之光,如她小指上金光闪烁的护甲一点,尖锐而冷清,“既然淳选侍迟迟不肯认罪,那本宫便只得搜一搜,叫选侍拿出点什么来,已正清白了!”

    “是啊。”丁紫云嫣然,话语却是冰冷十足,“既是偷盗,自然会藏,何不搜上一搜呢?”

    宁子娴矍然变色,怒意浮上眉间,只得强压了怒火道:“娘娘要搜宫?那不是半点脸面也不留了!此事若传出去,臣妾等还如何在后宫立足呢?”

    正说话间,南鸾却笑滋滋,伸手向石泉妍身上,作势就要翻开她湿嗒嗒的袍子,道:“不仅是淳选侍的寝殿,哪怕是身上呢?奴婢也不能不瞧一瞧。”

    见她伸手过来,又气又怒,忍无可忍,一手护住石泉妍,劈面一个耳光打在南鸾脸上,怒道:“放肆!小主身上岂是你能乱碰的!”

    南鸾挨了重重一掌,一时也被打懵了。想来自己是云家出来的,婉妃身边第一得意的侍女,又是侍奉多年的,自认为十分得脸,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而婉妃从座椅上霍然站起,三寸长的护甲敲在手炉上玎然作响,在静夜里听来与她的嗓音一般尖锐而令人不适。厉声道:“来人,给本宫搜检石氏的寝殿,箱笼衣物,一律不许放过!宁嫔深夜咆哮夙滢宫,给本宫跪在院中思过。没本宫的吩咐,不许起身。”

    而婉妃身后的丁紫云却被文心拉着一阵低语,听完之后,眉头轻蹙,道:“娘娘还是劝了选侍认了自己得罪状吧!”

    “没有做下的事,如何乱认?莫不是悦嫔觉得皇宫内里,天子家门,竟还可以胡言乱语,清白不分吗?”

    ”你!“丁紫云有些挂不住了,“本宫不过是劝着些叫她少受些苦楚而已,宁嫔到底伶牙俐齿的很!”

    正厮闹,却闻一声:“皇上,皇后驾到!”

    宁子娴心里一松,可怀中石泉妍却是额头滚烫,宁子娴慌乱:“淳儿!淳儿!娘娘来了,来救咱们了呀!快醒醒!快醒醒!”却是有了哭腔,一旁的晓意,白芷都是哽咽着。

    石泉妍幽幽迷蒙:“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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