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秋儿要把夏儿低嫁了?

    秋儿已经出嫁多年,而且还是王妃,与夏儿在姻缘上没有任何妨碍的地方,不论是嫁妆还是地位,秋儿都远高于夏儿的日后将来,秋儿为何就要这般的折辱夏儿?

    张氏想不明白,想不通透,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哭已经难以宣泄,到了后来,她心里难过到了甚至要死命捶打自己胸口来缓解的地步,她想要用身体的伤痛来减轻内心的伤痛,不然心里太痛了,她受不住。

    仆妇丫鬟们都吓坏了,一个个都围过来,拦着求着主母不要伤害自身。

    在仆妇丫鬟们的苦苦哀求下,张氏终于平静了下来。

    自苦自伤没有用,我得去问个明白!

    张氏整肃形容,整个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往老夫人的院子行去。

    走着走着,张氏的脚步却渐渐慢了下来。

    原本张氏是要去质问老夫人的,这是她在愤怒之下的第一反应,可是张氏毕竟不是性子冲动易怒的那种人,她从小深受家学影响,她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读书人,他们的性格也偏向独善其身,所以对后代的教育,讲究的是忍、让、慎、思,所以张氏在长久的教导之下,养成了内敛、克制、温和的性格,这样的性格可以一时激愤,但是冷静下来后,却不会采取冲动的行为。

    张氏在这一段路上已经慢慢的收敛住了愤怒,在冷静下来后,张氏在脑中试想了一番对老夫人的质问,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绝对不会正面回应她,只会反过来撒泼似的怒斥她不敬不孝。

    回想了一下当日在祈州老宅里与老夫人的交锋,老夫人的撒泼打滚,胡言乱语,以及压人掐脖,张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没有夏儿在,她实在压不住撒泼时的老夫人啊。

    张氏心中起了退却之心,可是就这么退却,她又实在心有不甘,犹豫再三,张氏还是决定去问一问老夫人,不过,态度得改变一下,不能是质问,而是套问。

    张氏再次理了理头绪,缓和了面上的神情,抬步继续往老夫人的院中行去。

    “哟,今儿这么早就来看我这老婆子了?”老夫人歪在榻上打着叶子牌,正眼都没瞧张氏一眼。

    陪着老夫人打牌的丫鬟们赶紧起身向主母行礼,张氏示意她们继续陪老夫人打牌,不必离开,她此刻正需要有人帮她转移老夫人的注意,这样才好让她套话。

    “今日刚刚收到秋儿的回信,儿媳特地带来让婆母看看,也让婆母高兴高兴。”张氏借着长女的回信开了话头,笑着把信递给了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信细细看起,信上就是写着听闻妹妹得到明石先生的赏识,她作为姐姐也不胜欢喜的话,老夫人看完后也就把信还给张氏了。

    “怎么没有写给我的信?”老夫人心中不痛快。

    张氏面作歉意状:“是儿媳疏忽了,忘了和秋儿说婆母已经被夫君接来封州了,估计秋儿是写信去了祈州,若是真寄去了祈州,想来再过几日便能收到信了。”

    老夫人撇了张氏一眼:“你的一时疏忽,倒是累得送信的人白白跑了一趟。”

    “是是是,都是儿媳的不是,等送信的人到了,儿媳会多赏他一些辛苦钱的。”张氏应道。

    老夫人一心想着玩牌,张氏杵在这里妨碍她的心情,她像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行了,信看了,你也走吧,有你在,她们都不敢打牌了。”快走吧,烦。

    张氏不以为意,老夫人每次不嫌弃她两句都不痛快,这点嫌弃她还能忍,只是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呢,她才不会走。

    “其实呢,儿媳过来,还是有件事想与婆母商量一下。”

    老夫人眼睛看着牌面,勉强分出半分心思给张氏:“说。”

    “就是关于夏儿的说亲之事,儿媳想着,既然明石先生这般看重夏儿,要亲自教导夏儿,那夏儿的说亲,是不是该和明石先生提一提,让他帮着掌掌眼?毕竟明石先生的地位高,人脉广,他眼中的好孩子,肯定比我们这等后宅妇人,要见识的多。”张氏委婉的提起小女儿的亲事。

    老夫人手上一顿,刚要打出的牌没打出:“你这话,说的倒也对,是得和明石先生提提,我们家的门户低,只能由着人家挑,若是有明石先生出面,我们家的夏儿,可就身价不一样了。”老夫人还嘿嘿的笑了起来。

    老夫人的话,前面说的还算有理,但是后面的就有些粗鄙了,张氏暗暗地扭起了帕子。

    什么叫身价啊,有这么说自家孙女的么,我们家可是伯府,夏儿可是伯府嫡女,可不是乡下的黄毛丫头,况且这是说亲,结的是两家之好,又不是卖人,什么身价啊!

    张氏腹诽了一通,面上却平静地继续说道:“我们家可是伯府,夏儿也是正经的伯府嫡女,就是没有明石先生出面,按着夏儿的身份,也不必自降身份,找那些低等门户,就像那田家。”

    提到了田家,刚打完一局,正在算牌点的老夫人顺口说道:“我还不是看在本家大房的面子上,才允了说要看一看,但我也没说就这么定下来啊,其实你就是不来闹我,我也是不想与田家做亲家的。”老夫人还撇了张氏一眼,说来说去都是怪这个不衬心的儿媳,闹了那么大的一场,让她下不来台,在下人面前把脸都丢尽了,还好后面让郎中看出了她正生病,皇帝还特意下恩旨提了她的诰命品级,儿子更是孝顺的亲自来接她来封州,这两件事把她的颜面给补得足足的,想一想,倒也算得上因祸得福了,果然,她就是个有富贵命的有福之人哪。

    老夫人又自得了一把,心情更舒畅了。

    张氏又受了一记老夫人的嫌弃,但她此刻没空计较这个,抓着老夫人的话追问了一句:“本家大房怎么有脸把田家提到您跟前啊?门第也太低了,而且还是做继室,也不知田家怎么有这么大的脸。”

    老夫人叹了声气,边叹气边抓牌:“还不是因为夏儿的名声不佳,门第相配的人家看不上她呗,不过这回好了,有了明石先生的赏识,谁还敢看不上她,哼哼。”老夫人的心情飞快地由阴转晴。

    又是名声!张氏气恼。

    “那些流言都是黑心人乱传的,我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夏儿哪里就那样了?”张氏心中突然一个咯噔,不对,老夫人一向深居简出的,哪里去知晓外里的流言?而且老宅中就老夫人一人,没有那些府第中的各房儿媳相争,又有谁会把流言传给老夫人知晓?虽说逢年过节时,会有别府的夫人们前来拜见,但这些夫人与自家无甚利益相关,怎么可能会挑着年节拜见的机会,特特把这些恶心话说给老夫人听?

    到底是谁把流言传给老夫人的?

    是底下收了别人黑钱的恶仆?

    是老夫人娘家的亲戚?

    还是想借机缠住夏儿,以结亲之利攀上夫君的势利小人?

    张氏心如擂鼓,小心地套问老夫人:“那些流言都是有心人恶意传播的,再说了,流言也就是在祈州那里传一传,出了祈州,哪儿还有人传流言啊?封州廊州那边就一点儿不干净的话都没有,夏儿既是伯府嫡女,又是双梅书院的学生,有出身,有才学,有意探听夏儿亲事的人家,在封州廊州这边可不要太多啊。就是因着有不错门第的人家探听,所以儿媳知晓婆母竟然想把夏儿配给田家时才会那般气恼,没想到竟是有人误导了婆母啊。”张氏这话是真中带着假,真真假假,再加上一点引导,这样才好套问啊。

    果然不知晓封州廊州实情的老夫人就被张氏给蒙住了,她连牌面都顾不得看了:“什么,真是如此?有许多人家来探听?”

    张氏点点头:“正是如此,好歹伯爷也是三品大将,手握两州军权,还有伯爵之位在身,我们武宁伯府虽然比不得那些百年世族,但也比大多数的府第要高了,自然有许多人家前来探听。”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地把叶子牌摔在了桌上:“必定是秋儿身边出了个生了歪心的恶仆,也不知是哪一个,不行,我得马上给秋儿写封信,让她小心身边的恶仆,可不能让人给蒙骗住了,被人当傻子使了。”

    “秋儿?”张氏震惊,“婆母您是说,外头的流言是秋儿告诉给您的?”

    老夫人怒气冲冲地起身往书桌走去,丫鬟们已经机灵地铺纸磨墨了。

    “是啊,不然我一个深居后宅不动弹的老婆子从哪里知晓那些流言,也是秋儿和我说,流言都传到京城去了,夏儿的名声已经坏掉了,为了夏儿好,也为了家里好,最好把夏儿低嫁了远嫁了,若是阿毅手下有合适的好男儿,也尽可相看相看,毕竟要在阿毅的手下讨前程,看在前程的份上,也会对夏儿好的。我觉得秋儿说的有道理,也就动了让夏儿低嫁的念头,正好本家大房媳妇过来说亲,我就随口允了。”老夫人说完又给自己辩白了一句,“我也就是怕一口回绝了,伤了两家的情份,若是你们作父母的不想相看,到时候再找个由头回绝了就是,又不是真要逼着你们把夏儿配给田家。”

    张氏听了老夫人的话,心里冰寒一片,竟然真的是秋儿!

    张氏是个心思通透之人,老夫人的几句话已经足够张氏串联出事情真相了,先不提秋儿身边是不是真的出了恶仆,就单论秋儿的应对,就足够令张氏遍体生寒的了。

    秋儿与夏儿可是亲姐妹啊,是最最亲的同母姐妹啊,夏儿出事那天,秋儿就在当场,秋儿知道夏儿是为什么才会遭受那场无妄之灾,是因为一多半的护卫们都去保护秦王和秋儿了,她和夏儿这边才少少的几人,护不住夏儿,才让夏儿被掳走。

    而那帮歹人是怎么来的?是冲着秦王来的。

    她和夏儿是受了池鱼之灾,夏儿原本是不用遭受这一场的苦难的。

    要是想的更诛心一点,若不是秦王车队遇到武宁伯府的车队,两支汇合一处,护卫多了一倍,秦王的护卫还真不一定顶得住歹人的冲击,若是真到了只能保一人的地步,秦王的护卫肯定是要保秦王,而不是保王妃,秋儿到时候要怎么办?自尽以保全名节吗?

    可以说,夏儿是替秋儿挡了一劫,甚至是救了一命的。

    不管夏儿有没有受过歹人的害,不管外面有没有流言传出,作为夏儿的亲姐姐,作为被妹妹挡了一劫受了命恩的亲姐姐,秋儿怎么可以不护着妹妹,不爱惜妹妹,反而要让妹妹为了家中的名声,低嫁远嫁了?

    实在是太令人心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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