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用拿出来给家用,留着给自己。”顾炎林神色悠悠,不见他生气,也不是调侃,沈沁雪忙将手里的耳坠攥在手心里,道:“不是!家里本就不宽裕,我放着这些也都没什么用,不如当了,换了银子使唤!”

    顾炎林越发难过,是他真的养不活她,才逼着她将自己的体己拿出来。用媳妇的穿戴过日子,打落他男人应有的自尊。

    沈沁雪也不和他硬抗,好歹暂且顾炎林的自尊有她来维护,外人也不知道。先下,顾炎林满心怅然,但自己住在他家,和他又是夫妻相称,用不着遮遮掩掩,事宜等到顾炎鹏拿来五两银子,递到沈沁雪手里,沈沁雪二话不说,去了许氏的屋子。顾炎鹏张着嘴,迟疑去看顾炎林,顾炎林却将眼睛盯在沈沁雪身上,握手成拳。

    许氏高兴地和顾晓芸正说荣安伯府定下她的绣活。

    “这样可是好了,你杨婶给咱们家帮了大忙,娘的绣活,可以卖给荣安伯府,本想着给你大哥取了媳妇,可以帮衬娘,谁知道现在……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懊悔,我坑了你大哥,也坑了自己,十两银子啊!找了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这往后的日子是越发难过。”

    许氏唉声叹气,顾晓芸低声道:“我看嫂子很好啊!她不做我来做,嫂子是候府千金,娘给哥取了候府千金,长的有那么好看,这是咱们家的造化,娘可别后悔了!”

    沈沁雪站在门前却是犹豫不决。荣安伯府的字眼钻进耳中,沁雪脸色微变,杨家成英~挺的身姿和探究的目光她还记的。但是他和自己的婚姻无一例外的被人算计了。沈若雪大概睡觉都会笑醒!有了王玫这样为她处心积虑着想的亲娘,堂而皇之抢夺姐姐婚姻,杨家怕也是满意她的吧!

    沈沁雪捏了捏手里的五两银子,先叫了一声娘,这才挪步进了许氏的屋,虽说她和顾炎林如今有名无实,心里也气许氏助纣为虐,却不能不明里叫许氏一声娘:“娘,这是五两银子,娘先贴补家用!”

    许氏不知道沈沁雪听到自己和顾晓芸的说话没有,不自在垂目道:“你拿着自己用吧!我这里还有!”

    沈沁雪明知许氏这是推诿,走近了,站在炕沿前,将手里的银子放在炕上:“娘,银子不烫手,家里自然越多越好,不多只有五两,娘别嫌弃!”

    许氏心不坏,市井小民,生活所迫,她就觉得出手的银子不如在手的铜,她还不知道沈沁雪把自己的双蝶钗让顾炎鹏当了。听沈沁雪说的真诚,像是勉为其难的拿起炕上放着的银子:“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收起来,横竖一家人,你能为家里着想,是林哥儿的福气!可这五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这可是五两银子。徐氏看炕上一包银子,心里五味杂陈。

    沈沁雪暗自松了口气。就算有什么,也得先交吃饭钱。顾炎林和顾炎鹏随后走进门,顾炎鹏睁大眼睛指着沈沁雪:“嫂子原来是为了贴补家用!娘……”

    沈沁雪立刻截断顾炎鹏的话:“炎鹏!”

    顾炎林扯住顾炎鹏的胳膊,将他拉到自己身后,冷静说到:“沁雪的心意,娘是知道的,不用你吓搅和!”说完,眼睛盯着沁雪,浑身说不出的让人觉得有股寒意。

    顾炎鹏绷着脸:“我会给家里挣银子的。”

    许氏拿眼睛扫过眼前三人:“好,娘就盼着你哥中举,盼着你给娘挣多多的银子!”

    沈沁雪低下头,站在一边没多说一句话,这是顾家娘儿几个之间的话茬,她插不上边,慢说插不上,就是能行,她也装着不行。她是看出来了,许氏性子耿直,教的两个哥儿和一个姐儿修养都不差,这银子是好歹送出去了,接下来,她打算,如果沈鹤说的人不来,她还是要和许氏商量,自己和她一起做绣活。

    总归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冬至这一天,顾炎林带着顾炎鹏和顾晓芸祭祖,沈沁雪做了双袜子上面各绣了两只蝙蝠送给许氏,许氏拿着月白细葛布袜,一阵发愣:“芸姐儿,你看看,你嫂子给我绣的这双布袜!”

    顾晓芸一看,也是一愣:“娘,嫂子绣的真好!”

    许氏道:“我还以为,你嫂子在候府就是个让人伺候的人呢!”

    许氏喜滋滋,看着细棉布袜,套在自己脚上,看着十分满意。

    顾晓芸歪头从炕上跳下来:“我去和嫂子说说话!”

    许氏嗔怪:“别说我穿了她绣的袜子!”

    顾晓芸道:“我就说!”

    顾晓芸从许氏的屋里出来,去找沈沁雪。屋子里沈沁雪络子打了三根,一条同心结,一条梅花络,还有一条是双鱼络,挑了相应的颜色陪了穗子。放在一边。绿萝打络子的手艺堪称一绝,大家子里的夫人小姐身边,都有灵透的丫鬟,绿萝的络子独树一帜,赢得各家夫人姑娘的喜爱,私下里,打发身边的人过来讨教。沈若雪偶有出门做客的时候,常变着法从绿萝那里要,绿萝的手艺得益于沁雪,又得了沁雪的同意,也会是不是满足沈若雪的。安宁侯府送出的络子,无一例外得到各府夫人的赞赏,沁雪就是通过绿萝打的络子,让那些有心人知道安宁侯府原配嫡女的事情,王夫人听到外面对自己不利的传言,这才不再让沈若雪再做蠢事。但绿萝在各府中很有名气。沈沁雪自认为从自己手里出去的换几个大钱还是绰绰有余。

    这些合着许氏的绣活可以一起卖给荣安伯府,加些收入。

    冬至过后腊月二十六。

    安宁候府一派合乐景象,沈若雪头戴凤冠,身披霞裴,有沈鹤背着送到垂花门外的大红花轿上,吹鼓手唢呐声相互交织,高头大马上大红的过肩缎的锦袍穿在杨家成的身上。头戴纱冠,冠上两边各插一味孔雀翎,云头乌底的鹿皮靴,衬得他腿长矫健。

    杨家成脸长得英挺潇洒,低头注视沈鹤背在身后的新人,待到她被送入花轿,杨家成终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几分期待。

    沈沁雪站在人群中,模样清冷,不看一对新人你迎我嫁,却对着花轿后面的十里红妆皱起眉头。

    嫁妆之中有贵重物品,一对玉如意,一对绿琉璃瓦,是当年邓莹华活着的时候,放在她的库里,被做嫁妆出嫁时用的,王玫窃取她的嫁妆为沈若雪,沈沁雪此刻心凉如冰。

    她抬头去看快要走近的新郎杨家成。犀利目光直戳杨家成!

    顾炎林陪在沈沁雪身边悄然握住她的手:“你,可要报仇?”

    沈沁雪顿然转身:“报什么仇?”

    顾炎林没有回头看她,见熙熙攘攘的人流拥着荣安伯府的世子到了眼前,才不动声色低头道:“夺夫之仇!”

    沈沁雪陡然看他:“你要替我报吗?要是你替我报,他知道我和你已经成了亲,你是不是要将我送还给他?那到时候,我是要做他的正妻呢,还是做他的小妾?”

    沈沁雪感觉愤怒,之前对顾炎林的好感瞬间回复到最初。她直觉顾炎林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有顾炎鹏那么清透,可也没想到,他对自己的事了解的这么清楚,其中必然经过一番波折,她想不明白,顾炎林只是一个秀才,且年龄也还未到弱冠之年,要是想要了解自己,用些心思,结果必然不同,但他有意带她见证沈若雪和杨家成的成亲场面,这不是刺激她,是什么?心思电转,她说道:“你是有意带我出来的么?你知道今天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顾炎林握着她的手不放,她再怎么愤怒,顾炎林都是平静的眉头没一点变化。清雅出尘他站在人群里,漠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杨家成:“我不会放你去受委屈的,人家的丈夫怎么能跟自己的比?我的媳妇就是我的媳妇,受委屈也要受我的,别人,还没这个资格!”

    数九寒天里,沈沁雪手心沁出一手汗,顾炎林的大掌温和有暖意,前面的问话是试探她,后面的竟是让她感觉到顾炎林骨子里对杨家成的不屑。

    杨家成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如芒在背,在人群里寻找,站在包家玉楼门前的沈沁雪落入他的视线,那双桃花眼,他分明记得很清楚,在安宁候府的垂花门前,被一条健硕的黄狗差点咬死的女子,居然长得这般怡丽明艳,不过,为什么她现在穿着和以前丝毫不同,布衣裙钗,素颜示人?

    顾炎林淡笑,一抹讽刺让杨家成感觉刺眼。

    沈沁雪拉着顾炎林走出包家玉楼,顾家的小院近在咫尺,沈沁雪却由衷放慢脚步。

    顾炎林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我带你去看沈杨两家联姻,是想告诉你,这便像一个人身上的毒疮,只要敢于面对,对症下药,除去它,你才能忘掉它,不用为此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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