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里的秦淮河是著名的销金窟,河两岸亭台楼阁成片,楼阁里丝竹声不断,莺声燕语成群,连河水都带着丝丝的脂粉气,惹得众多男子在此流连。

    河边一个不起眼的酒肆中,有个青布衣衫的老人正肚子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像是再等什么人,两个护卫打扮的人坐在另一桌,不停的查看着四周。不多久,又有一个身着绸布长衫的老人走进店里。

    “郑大人”绸布长衫的老人刚要弯腰行礼,便被拦下,只见青衫老人笑着说“王兄,你我相交多年,此时常服在身,这里又非守备衙门,不要见外了”,说完便请刚进门的老人坐下。

    如果有熟识的人在店里,看到这两位老人一定会惊讶的躬身行礼,他们曾是天子内臣,可上达天听的南京守备郑和与王景弘。

    “这次请王兄来,有份奏报想和王兄商量下。”郑和说完便屏退左右,从袖内拿出一份奏报递给王景弘。奏报里讲述的便是金山卫总旗杨八在指挥同知、千户的授意下破获通倭一案,将内奸刘司吏和刺探军情的倭寇就地正法。

    王景弘看完奏报,沉思片刻,便对郑和说:“郑兄,倭人贼心不死,此跳梁小贼不除,我大明海患难平,况且江南安定已久,武备废弛,竟有小人勾结异族,当诛,军士缺乏操练,以七敌一,竟然三人阵亡,两人受伤,惭愧啊。”

    郑和笑着说:“王兄,我等世受君恩,自当殚心竭虑报效朝廷,可此案的种种怪异之处,王兄真没看出来?”

    “还请郑兄明言。”

    郑和拿起酒杯,抿了两口,对王景弘说道:“此案有三点怪异之处,即是出于授意,擒捕倭寇,为何只派七名军士?明知倭寇凶残,为何不带弓手,白白折损军士?此其一也;既只军中有内应,如何发现内应行踪,内应如何传递密件,此两处为何语焉不详?此其二也;奏报中提到村中小铺有冰饮享用,须知江南一带,苏州城,哪怕金陵城内知晓制冰之道的人也不过尔尔,让人怀疑此其三也;天子已命我等近期要择吉日出洋,扬威于海上,却有宵小觊觎我大明,下属又不能明察,我心难安啊。”

    自从成祖龙驭宾天之后,朝廷着力于休养生息,出使西洋的计划便一再搁置,随着时间的流逝,异邦朝贡逐渐减少,大明的威风开始被人淡忘,东有倭寇犯边,南有后黎叛乱,为了再扬大明国威于异邦,震慑宵小于海上,宣宗与众臣商议后,决定再下西洋,眼看就要到出海的日子了,却发现江南重地又有倭寇的踪迹,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真让人揪心。

    王景弘听了郑和的话,手指在桌上扣了几下,对郑和说:“可否急派心腹查明此案?”郑和点点头,又笑着说道:“多带人手,我两也不妨走一遭金山卫,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

    杨八的心情一直很郁闷,自己最初只想教训一下刘司吏那个兔儿爷,却碰到了倭寇,死伤了那么多兄弟,自己还险些折在里面,好不容易斩杀了两个贼人,以为自己能请功得点赏银,好给这些死伤的兄弟,让他们和家人以后能轻松点,谁知道会来人把金山卫上下查了个遍,这不大清早又有上官要来问自己话了。

    “王大人,这个便是总旗杨八了。”看到自己的上司胡百户,耷拉着站在一旁,早就没了原来的威风,在一旁陪着笑脸介绍自己,再看王祯王大人,人家就像是大官,在军帐里一坐,威风凛凛,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目光就像两道寒芒,能射到自己心窝子里去。

    昨天晚上王大人刚到卫所的时候,胡百户那羡慕劲儿,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都语无伦次的,什么天子亲军锦衣卫了,还是锦衣卫的千户,虽然是过继的儿子,父亲可是南京守备,天子的红人,据说是拥立先帝有功,先帝看在他父亲的功绩上,赐下的世袭千户。想到这里杨八背上冷汗直流,这样的大人物,自己还是头一次碰到,人家要玩死自己跟玩死蚂蚁差不多。

    “杨总旗阵斩倭人,劳苦功高,但此事疑点颇多,还请杨总旗细细道来”,王祯的声音不温不火,不带一丝感情,听不出洗悲,杨八心不停的往下沉,又瞄了眼坐在侧边的两位老人,隐隐觉得他们的威风,比这个锦衣卫千户还大,杨八心一横,便把自己如何跟踪刘司吏,如何误打误撞的遇到倭寇,如何拼死刀劈倭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郑和坐在椅子上,听到杨八居然是想报复刘司吏,才稀里糊涂的破了这个通倭案,脸上不禁微微一笑,心里的疑虑却更甚,一个不足弱冠之龄的少年何以挑动总旗官去报复司吏,实在是太蹊跷了,想到这里,便抬起头对坐着的王景弘、王祯说道:“杨总旗好福气啊,可否现在领咱家去那茶铺看看”。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杨八连连点头回应着,直了直身子,毕恭毕敬弯腰说道,“大人请”。郑和点了点头,一行人便由杨八带路向着云家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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