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屋子的帘子被掀开,一道身影飞快冲了进来。

    “谁敢打我娘!先过我这一关!”覃子懿两脚便把行家法的婆子给踹翻了,对着满室的人狠狠道,语意中的嚣张再加上面上的杀气,直震慑了屋里的所有人。

    “反了!这真是反了……”老太君气得直捂住心口。

    “娘。”覃子懿俯身扶起温氏与四夫人,看着趴在覃韵身上倔强的覃晴,眉头紧皱。

    三哥哥。覃晴看着覃子懿,心中微松,却又转而深深的担忧。

    “祖母。”覃子懿将温氏扶好,上前一步,掀了衣摆跪下。

    “祖母,今日二妹妹与六妹妹出府乃是为了四叔遗物之事到书院寻孙儿,也是孙儿不对,自己不争气,还将妹妹们也都带得不守规矩,不禀长辈,偷出府门乃是孙儿教妹妹的,若要责罚,也都是孙儿的错。再则妹妹门虽出府,却也未去其他的地方,只是去了书院寻孙儿罢了,回来的也是孙儿亲自送她们回来的,并未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此事四弟,还有春阳居士的嫡子卓姑娘都能证明,还望老太君明察。”

    “但二丫头六丫头私出府门却是确有其事,犯此大错,不动家法如何服众?”大夫人的嗓音淡淡,却是咄咄逼人。

    “是孙儿的错,”覃子懿一磕到底,“是那出府的小门是告诉妹妹的,也是孙儿身为兄长从小却不知以身作则,经常私逃出府,才叫妹妹也学了去,都是孙儿的错,还请老太君一并责罚到孙儿身上。”

    “老太君!”屋门的了帘子一掀,又进来一人,乃是覃子恒赶了过来。

    “老太君。”覃子恒亦上前跪在了覃子懿的身边,“此事孙儿也有错,孙儿身为兄长却没有及时劝妹妹们回府,还带着她们去寻了春阳居士的弟子,请老太君责罚。”

    语毕,又是一磕到底,同覃子懿一般磕在地上不起来。

    温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又出来顶罪,真是心疼不已,却瞧见磕在地上的覃子懿投过来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怔,忙跪直了磕下,道:“都是媳妇教养有失,媳妇也有错,请老太君责罚!”

    覃晴见状,亦是从覃韵身上起来磕头,“六儿知错。”

    “你……你们……”老太君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人,整个二房除了二老爷覃沛,统统跪齐了,有道是法不责众,若是她今日狠心将二房的全罚了,且不论二老爷会如何看她这个母亲,光传出去便叫人笑掉了大牙,真真是……真真是……

    “反了……全反了……”老太君一个倒仰,直接闭了眼,晕过去一般。

    “老太君,老太君!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见老太君气晕了过去,上房中霎时乱作了一团,将老太君扶进了内室。

    覃晴的心中却是冷冷,依旧跪在地上。

    ………………………………

    闹剧一般,整个宁国公府霎时就炸了锅,匆匆忙忙地请太医、熬药,再通知在外头衙门里办公的老爷们,只几个时辰,老太君的房中便更挤了,可覃晴他们却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

    二老爷覃沛同大老爷三老爷一同进了屋子,大约是宁国公在宫中伴驾的问题,竟是没有回来。

    “老爷……”温氏一见覃沛,仿佛是见了救星,眼眶就开始泛红,眼泪啪啪就是两颗掉了下来。

    “爹爹……”覃晴亦红了眼睛开始聚眼泪,顺手偷偷狠掐了一把覃子懿手背嫩肉。

    “爹……”覃子懿的眉头紧皱,脸色极是不好。

    具体缘由,想必在回来的路上覃沛就早该了解的,但覃沛为人有些古板,不管心中怎么决断,此时他们使劲卖惨才是牢牢拉住覃沛的心。

    “爹爹先进去看看祖母吧,是女儿不孝……”覃晴哽咽道,娇美的面容上清泪两行,别提多我见犹怜了。

    覃沛看着这妻儿如此模样,心中不由一阵不忍,皱了皱眉,转身入了内室。

    覃晴继续跪在室外,安抚鼓励地握了握覃韵的手。

    会没事的。

    又过了几个时辰,直到外头的天色暗下的时候,宁国公终于从外头回来了,径直进了内室,又是一阵动静从里头传来,接着,便有老太君身边的姑姑出来,宣布了最后的决定。

    “六姑娘违背家规,顶撞老太君,但念年幼无知,罚禁闭祠堂七日,抄写女则女戒,二姑娘身为长姐,却不知以身作则,挑唆幼妹,即日起迁出府外,于城外庄中思过,三公子四公子身为兄长,未及时劝阻,但念功名课业为重,罚半年月银,立即返回书院,二夫人四夫人身为母亲却教导无方,罚闭门一月思过,即刻执行。”

    将覃韵发配去庄子!这怎么可以!覃晴的心头一紧,可如今也已是无法儿,本就是她们违背了家规,犯错在先,再怎么辩驳也总是被人抓住小辫子,这样的结果,恐怕是他们能得到最好的结果了。

    “多谢祖母,孙儿(女)认罚。”

    “媳妇知错。”

    …………………………

    秋夜沉沉,繁星如钻,丝丝寒凉侵肤,冰冰凉凉。

    祠堂中,几盏油灯橙黄,在黑夜中辟出一处光明来。

    覃晴跪坐与一块素色的蒲团之上,身前是一张新搬来的矮桌案,上面的笔墨纸砚齐全,老太君的惩罚都是当即执行的,是以覃晴已是在这祠堂中抄写了许久,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真无意,从她被关进来到现在,送笔送纸的有,就是没有送饭的。

    好不容易等二房高高在上的嫡女受罚了,不落井下石可怎么行?

    覃晴不由得心中冷笑,这是打量着即使她出去了,也查不到谁的头上是么?

    夜凉如水,覃晴的指尖早已冰凉,也懒得再抄那些,反正老太君也没说抄多少,这七日里也有的可抄,何必在晚上熬眼睛?

    随手将笔搁了,覃晴搓了搓手,不由想起了覃韵,估计这会儿覃韵已经被遣送进了庄子,也不知又要遭多少的罪,她的二姐姐,可真是多苦多难,还有浅春浅夏……

    覃晴想起了下午进老太君屋子前,浅夏在自己手心的偷偷写的那个字,乃是一个“大”字。

    大,便是大房了,是大夫人派人抓的人,也是大夫人戳破了她的诡计。

    想想在上房里,大夫人虽少言寡语,却是句句直中要害,寥寥两句,便叫她辩无可辩,亦将覃子懿牵扯进来,乃至牵连进二房在场的所有人……

    真真是好手段!

    同是嫡支,多年来向来大房二房都于同一位置上,直至大姑娘为国公府牺牲进宫,大房的位置似乎稍提了一提。

    宁国公府祖上为开国功臣,爵位是可以世袭的,世子之位早已定了大老爷,可是大老爷沉迷酒色,不思进取,二老爷覃沛官至大理寺少卿,虽不免有家族的荫庇,却是真正的满腹经纶,颇有刚正不阿的风骨,宁国公老而未庸,向来心中是更偏向与二老爷覃沛而经常训斥与大老爷。

    覃晴记得清楚,上一世在老太爷病逝之前曾传出有改立世子之意,那之后她那刚进门不久的嫂嫂便被大房的人“不慎捅破”勾结外男,不贞失节的事情,直接将老太爷气得一命呜呜。

    那时她没思索出什么端倪,直至后来进了裕王府,在言朔的身边听多了争权夺利的各种阴谋诡计龌龊事,才突然想通了这一关节。

    按上一世的结局,老太爷年底就会辞世,此时虽未露端倪,但大概身体已是不行,加之大老爷这么多年都不争气,怕是愈生换立世子之意,而大老爷却始终比二老爷得老太君的欢心,想必是消息灵通,为了能将世子之位牢牢攥在手心,大房定要开始渐渐出手。

    这整个宁国公府中的斗争,恐怕这才刚刚开始。想必他们二房的一举一动都早已在大房的监视之内,也是她,只上心与近日之事,竟是忘了这一关节。

    大房,还有三房,依今日之势,恐怕大房已与三房有联手之意……

    上一世,他们最后可不就是联手对付他们二房的么!

    覃晴的心中纷乱,正是凝神思索之间,忽听祠堂的门扉微响,开出了一条缝来,紧接着,一个灵活的身影飞快钻了进来。

    “六姑娘。”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厮。

    “你是何人?”覃晴的心中微疑,不禁联想到是什么阴谋,这祠堂院子里的大门可是锁住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那小厮回道:“回六姑娘的话,奴才是咱二房院里专门修剪花草的杂役之一,六姑娘可能不记得奴才。”

    “你来做什么?”平日进出,覃晴才不会注意这些,心中疑虑未消,手不由得便抓住了桌上的笔,以应不测。

    “奴才知道六姑娘还未用饭,是以特给六姑娘送饭来。”那小厮说着,便从提的盒子里拿出一壶茶与一包油纸来,“饭食粗陋,也实属无奈,还请六姑娘勉强将就将就,别饿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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