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方修文听到老娘临时改了日期只说随便老娘,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可跟着就坐轿子往孔宅那边告诉胡氏这消息去了。

    方采菱听到这事觉得纳闷,方采蘩却是一下想通了其中的门道,笑着对妹子道:“咱们这两日都带远哥儿去娘那边呆着,弄得祖母都没什么机会见到远哥儿,她这是忍不下去了。”

    方采菱想到祖母因为远哥儿早出晚归那郁闷的神色,不由噗嗤笑出了声:“嗯,姐姐说得对,祖母其实并不是想娘能早点和爹爹复合,她不过是不想远哥儿再去孔宅那边去了。”

    复合毕竟不是成亲,不过是请些宾客见证一下而已,没有什么复杂的仪式,不过胡氏给范氏敬茶这一关还是得过。这一对冤家婆媳时隔多年再度见面,彼此神色都还算平静。

    胡氏是为了子女的前程,压下心头厌憎努力演戏,范氏因为宝贝金孙,对胡氏难免高看了一眼。于是敬茶的时候,围观的人揪紧了心,两个当事人却是云淡风轻。一个高举托盘口称婆婆敬上香茗,一个取过茶盅一口喝干顺手放了一对羊脂玉麒麟在托盘里。

    当初老娘一味相信表妹,对妻子百般嫌弃磋磨,妻子心里对老娘的怨恨不是一般的深。偏偏老娘性子好强,明明是她做错了,却拉不下面子向妻子示好补偿。方修文其实很怕这婆媳二人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场面会很难看。

    没想到最难过的一关就这么轻易过去了,他不由彻底松了一口气,对妻子也就越加感激内疚。暗自下了决心,回头要敦促老娘尽快兑现当初的许诺,将管家大权尤其是所有的铺子都交到妻子手中。

    夫妻分离多年,如今终于破镜重圆,胡氏还好,方修文却恨不能时时黏着妻子,就跟当年夫妻新婚时候一样。之前胡氏没带着孩子回来,方修文一个月当中有大半的时间都歇在衙门值班的房里,就算回家过夜也是次日一大早就走了,如今却是每天要胡氏催着才肯去衙门办公。

    范氏为此和汪婆子嘀咕:“哼,什么不学,倒学得唐明皇从此君王不早朝那一套了,瞧我儿子这出息。人家杨贵妃倾国倾城,唐明皇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情有可原。而胡氏最多只能算是有几分姿色,真不知道我儿子迷上了她哪一样。”

    汪婆子道:“人家都说夫妻的缘分是命定的,该是夫妻怎么都分不开,不该是夫妻任凭你怎么撮合强迫都没用。你看当初表姑娘对老爷可说是百般温柔殷勤,可老爷对她是避之不迭,太太离开这么多年了,表姑娘都没能让老爷喜欢上她。”

    范氏脸一沉:“好好地你提那中山狼做什么!”汪婆子忙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道:“瞧小的这记性,明明老太太说过从今往后府里不准再提表姑娘的,我却不留神又提起她了,真是该打!”

    范氏道:“罢了,大郎一心喜欢胡氏那就喜欢吧。他们这般蜜里调油,若是能让胡氏再给远哥儿生个弟弟就好了。嗯,当初为了哄得胡氏带着远哥儿回来,我曾经答应过只要她肯和大郎复合,我就让她管家管铺子。如今看来,还是让她安心调养身子,多生几个孩子为好,旁的事情就先别管了。”

    汪婆子的儿子管着方家一个铺子,如今老太太掌管铺子还能捞些油水,若是换成精明厉害的胡氏,这美事儿八成要泡汤。是以听到这里,汪婆子立马附和道:“老太太说得在理,大爷若能多几个兄弟往后长大了凡事也能有个帮手不是。管家管铺子劳心劳力,确实不利于太太调养身子。”

    父母这般恩爱,方家姐弟自然是大为开心。爹娘的事情圆满解决,方采蘩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一想到陆骥,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差。自己不能托人捎信回去,县太爷娘子那里十之八九是不会透露自家的行踪的,陆骥又能上哪儿打听自己的下落呢。

    自己不能消极等待,得想想法子才是。陆家是住在郭家洼的,如果自家的情况,郭家洼人知道了,那么陆骥自然也会听到。只是怎么才能让郭家洼的人知道呢?

    虽然老娘交代任县令娘子,可以告诉郭山表伯两口子实情,但要他们守口如瓶。乡下人重然诺,郭山表伯夫妇答应了不说出去那就肯定不会说出去的。

    要想让郭家洼的人知道,恐怕得通过舅公这边想法子。老娘的舅舅舅妈不是那种爱显摆的人,外孙女和四品知府夫婿复合这样的事情他们不会到处宣扬,可他家那亲家就难说了。

    虽然隔得远,但老娘那位表弟媳杨氏正月间还是会回娘家拜年,自家的事情她难保不会和娘家说起,杨氏的娘是个大嘴巴爱显摆的性子,为此当年老娘带着孩子住进郭家洼舅公家那房子的时候,舅婆可是再三警告过儿媳妇杨氏,一定不能跟娘家人说起老娘是和离,前夫还是个做官的。

    如今不同了,老娘和老爹复合皆大欢喜。舅婆应该不会再那么严厉地给儿媳妇下封口令了。表婶杨氏回家肯定会管不住嘴巴和娘家人说起自家的真实情况。而表婶那位大嘴巴的娘,得知自家有个拐着弯儿的四品知府亲戚,不得满天下宣扬。杨家岭和郭家洼隔得那么近,岂能不传到郭家洼人的耳朵边?

    方采蘩越想越兴奋,觉得这法子可行。于是立马兴冲冲地去提醒大人,既然一家子搬来潭阳,老娘又和爹爹复合了,于情于理都该写信给舅舅那边还有舅公一家说一声。

    方修文和妻子相视一笑,赞道:“这孩子还真是个知礼的。我正和你娘说起这事呢,这不书信都写好了,还有银票也准备好了。”

    方采蘩一下放了心,便道:“银票?怎么,爹爹这是要给舅公一家银票,以感谢人家让我们白住了这么多年房子吗?”

    方修文道:“不光要感谢你舅公一家,爹爹还要补偿一下你舅舅。当年你外祖几乎拿出了家产的一半给你娘做嫁妆。你娘当年和我和离,为了带走你们姐妹,不得不答应你们祖母的条件,舍弃了自己的嫁妆。后来你娘的嫁妆被你祖母和明家表妹,呃,我是说明氏通通卖了,所得的钱用来买了铺子。我们方家实在是太对不住胡家了。”

    当初老娘空着手带着自己姐妹回到了娘家,舅舅二话不说就接纳了自己母女三人。舅妈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敢反对。老娘察言观色,不想让舅舅为难,此后借着躲避老爹的纠缠厚着脸皮问舅舅借了些银子,带着孩子远远跑到了和锦,日子过得再艰难对舅舅也是报喜不报忧。

    想到这里方采蘩不由点头:“是啊,方家确实该补偿胡家,舅舅对咱们真是太好了。当初娘通过舅公还给舅舅银子的时候,舅舅不但不收,还托舅公又给咱们捎来了五十两银票。”

    方修文听到闺女这般说,不由有些羞愧地道:“爹爹本来想将当初卖掉嫁妆所得的银子都给你舅舅,可是那笔钱被你祖母和明氏买成了铺子,此后爹爹调到潭阳州府任职,那些铺子又被卖掉,所得银子在潭阳另外置办了几间铺子。

    你们祖母糊涂,这些年家中大小事务包括铺子都是让明氏打理,结果没少被明氏昧了银子,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大手笔能买动花婆子在月饼里下毒了。还有当初咱们没有仔细搜她的身,她身上肯定是藏了不少的银票,否则任凭她再狡诈多端也不可能逃离潭阳。嘿,说来说去也怪爹爹,因为一直找不到你们,又跟你们祖母怄气,心灰意冷地对家中的事情不闻不问,不然明氏哪能在我方家这般肆意妄为。”

    方采蘩道:“爹爹说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做什么,都过去了。当年娘在那样一穷二白的情况下都能养活一家子并且买下一间铺子,如今爹爹乃是潭阳的父母官,咱们家又有现成的铺子,还愁赚不到给舅舅的银子啊。”

    方修文笑道:“筠娘你听听,这孩子口气好大。蘩姐儿,你当开铺子挣钱是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的事情啊。你要知道,潭阳街头有多少家铺子是赔本的啊。”

    胡氏笑道:“别人开铺子兴许会赔本,可我们家蘩姐儿做买卖的本事我却是相信的。这孩子虽然年小,可我在和锦这些年做买卖,都是这孩子在背后给我出谋划策的,也不知道这孩子随了谁,这脑子里哪有那么多的巧法子。”

    方修文抚掌道:“既然我儿这般本事,那我稍后就去跟你祖母说,尽快让你跟你娘掌管铺子。让老牛头两口儿跟着,你们娘俩明日就去巡视一下铺子。那些人当初都是向明氏汇报账目收支的,你们祖母不怎么过问。明氏逃了,你们祖母才自己管着。她毕竟老了,那些掌柜的就是蒙蔽于她,她也不会察觉。我这一阵子公事又太忙,有心整顿又实在是没空。”

    “那咱们就听爹爹的,明日就去巡铺子。”财政大权肯定要抓在手里,胡氏还没说话,方采蘩就抢先替老娘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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