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采蘩道:“自然是我扯的,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方采菱撇嘴:“骗人,这么一会子功夫,姐姐怎么可能扯那么多笋来。”

    方采蘩笑了笑,将陆骥赔了竹笋还致歉的事情告诉了妹妹。“对面人家也就陆大郎还不错。哼,姐姐还说我不该想动手打人,你看连陆大郎自己都说陆二不该那样说我。”方采菱一下又来劲了。

    方采蘩瞪了一眼过去:“你这丫头还真是冥顽不灵啊。陆大郎替陆二致歉是人家仁和宽厚,并不是说你就没错了。况且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就冲人家向咱们致歉这一点,你就不该再纠缠这事了。”

    “谁老纠缠了,不过背着娘和你说说罢了。”方采菱悻悻然,抽了一篮子竹笋先行提进了院子。

    接下来的一两天,方采蘩一直担心于寡妇因为陆骁被方采菱打了这事来寻麻烦,不想对方一直没见什么动静。方采蘩联系陆骥所为,想着他也应该跟自己一样,警告了陆骁不叫他和于寡妇说那事儿,所以于寡妇没来寻自家的晦气。

    廖大户三闺女的绣活交货完毕,胡记绣庄的人也累得够呛,为此胡氏特地放了大家半天假。正好方家菜园子里那一小片辣椒苗也长高了该栽种了,胡氏就带着方采菱先回了家,留下方采蘩带着伙计看守绸缎铺,顺便等方志远下学一道回家。

    单留下大闺女和儿子,胡氏有些不放心,中午走的时候特地叮嘱方志远不要淘气,下学了不要耽搁马上回铺子,路上要听大姐的话,方志远点头答应。

    结果越怕出事越出事,方志远下学的时候不小心跌到了沟里,脚给扭了一下,走路稍稍快一些就喊疼。去郭家洼倒是有一张牛车,赶车的大叔,篾匠郭老黑方采蘩也认识。可那人十七岁的儿子郭林倾慕方采蘩,他家媳妇米氏也和村里人隐约透出想让儿子娶方采蘩的话。

    胡氏假装不知这件事,其实却很是气恼,直念叨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什么东西,不过是小小郭家洼的一户殷实人家,乡下村夫,也敢打自家闺女的主意。为此胡氏再三叮嘱方采蘩离那户人家的人远一些,无论如何都不能坐他家的牛车。

    郭林随了他爹郭老黑,肤色较黑,五官也稀松平常。方采蘩虽然谈不上颜控,但郭林的模样绝对达不到她对自己未来另一半的基本要求。更不要说这人大字不识一个,性格为人等方面也不是方采蘩喜欢的类型。所以即便没有胡氏的告诫,她也会对郭林对他家的人退避三舍。

    不能坐牛车,姐弟两个只好慢慢往家里挪。偏偏出城不久,郭老黑的牛车就跟了上来,上头坐着郭林,父子两个刚去城里卖了篾货回家。

    “远哥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可是脚伤着哪儿了?”老远地郭林就大嚷着。方采蘩叹了口气,勉力挤出笑脸应道:“啊,没,我们家远哥儿的脚没伤到哪儿。”“没伤着哪儿怎么走路这幅样子?”牛车靠近,郭老黑盯着方志远的脚疑惑道。

    方采蘩拉着弟弟的那只手使劲捏了捏。方志远也是被胡氏多次告诫过不要坐郭老黑牛车的人,方采蘩的暗示一下就领会了,这孩子立马仰头冲郭老黑笑道:“多谢老黑表伯关怀,我的脚真的没事,不信你看。”方志远说完跳了两下。

    郭林问:“于家表姑和菱姐儿呢,怎么就你们两个在啊?”“哦,我娘和我二姐先回家栽辣椒去了。”方采蘩还没来得及说话,却给方志远抢了先。

    方采蘩暗自感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还真是实诚,没教过的地方就不知道耍心眼了。不过这事也确实不好撒谎,因为老娘和妹子提前回家郭家洼的人应该都看得到。

    胡氏和郭家洼的人打交道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笑,但她骨子里就透着几分精明,郭林本能地有些怕她,她在的时候郭林是不大敢搭讪方采蘩的。如今得知胡氏不在,郭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立马道:“既然就只有采蘩妹妹和远哥儿两个人走,那还是做我们的车回去吧。”

    “是啊,横竖咱们这车坐得下。大郎,快将车擦擦,蘩姐儿爱干净,别弄脏了她的衣裳。”郭老黑忙不迭地吩咐自己的儿子。

    方采蘩自然是不肯地,扬了扬手中包袱笑道:“啊,多谢老黑表伯郭林表哥的好心了。只是白日里有个杨家岭的大婶在我们铺子买了块尺头,后来她临时有事要办不方便带在身上,就说让我回家的时候给她带上,她会在路上和我会合来取。这不我和弟弟走得这么慢就是为了等她来。你们还是先走别管我们了吧。”

    方采蘩一边编造借口一边暗自庆幸自己今日正好带了个包袱,包袱里头也确实装的是尺头,不过那不是卖给人家的,而是打算给方采菱裁新衣裳用的。

    郭林不以为然地道:“杨家岭离咱们郭家洼很近,采蘩妹妹告诉我是谁家的,我替你送过去就是,何必害得你们在路上等她。”

    “那位大婶说这尺头是打算给她家姑娘做衣裳的,郭林表哥你是男子,拿着这个送到她家去不太合适。况且做买卖讲究的是诚信,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在路上会合,那就得说话算数不是。不然我娘知道了非得责怪我不可。”

    方采蘩满脸严肃,说的话又合情合理,郭家父子无话可说只好不甘心地赶着牛车走了。

    眼睁睁看着牛车走远,方志远灰头耷脑地抱怨:“娘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叫咱们坐他家的牛车,不然的话我不就不用遭罪了。还有那么远,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到啊。”

    弟弟年小,婚娶之事和他说不适宜,方采蘩只好道:“咱们每次坐,人家都不收钱,这不是白占人家便宜嘛。所以一来二去地,娘就索性不叫咱们坐了。”

    “可是我走不动了,脚越来越疼了。”方志远的脸皱成了一团。方采蘩没法子,只好蹲下道:“来,姐姐背你走,幸好你不胖,我还能背得动。”

    方志远看着姐姐单薄的肩背却迟疑了:“还是算了,大姐你又不像于寡妇那般力气大,背着我能走多远,我还是自己慢慢挪吧。”

    “来吧,能背多远就背多远,累了姐姐就歇一歇呗。”方采蘩坚持。结果还真叫方志远说准了,她背着弟弟大概走了差不多六百米远的样子就坚持不住了,方志远看着姐姐脸上的汗水,听到她粗重的喘息声,不忍心地要求下来自己走。

    方采蘩扶着弟弟,姐弟两个又走了一两里路之后都觉得累极,只好坐在路边一棵大树下歇气。

    “你赔我,我不理你了,大哥最讨厌了!”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期间还夹杂着小姑娘的抱怨声。方采蘩回头一看,竟然是陆骥背着陆骐。陆骐不知道在生什么气,不停地捶打着陆骥,陆骥好脾气地不做声任她捶打,脚步却半点都没减慢。

    “我不要你背,我自己走,放我下来!”陆骐小姑娘显然气得不轻,不依不饶地,竟然大力扭着要下地。陆骥不让,她竟然呜呜哭了起来。陆骥没法子只好放她下来,谁知道陆骐还是气不顺,咚咚咚跑到大树下一歪,大声道:“你不赔我我就不走了!”

    方家姐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方志远关注的对象是同龄的陆骐,方采蘩则不解地看着陆骥。陆骥和她对视一眼后又避开了,脸上满满的尴尬羞恼。他心里对陆骐气得咬牙,可妹子年幼又不好动手揍她,只好无奈地杵在那里,无计可施。

    一时间大家都不做声,只听见陆骐小姑娘抽泣的声音。最后还是方志远忍不住了,问陆骐道:“陆骐你为什么哭啊?”陆骐虽然年小,可自家老娘和胡寡妇是死对头,老娘告诫过她不要搭理方家的人她可是记得牢牢地,所以对于方志远的询问,她只是翻了个白眼,根本不搭理。

    方志远遭受白眼有些气恼,哼了一声后对方采蘩道:“大姐,咱们走,别跟这些讨厌的人呆在一起。”方采蘩满头黑线,正打算起身扶着弟弟赶路。不期然却对上陆骥求救的眼神,陆骥巴巴地望过来,接着视线又转向陆骐。很明显,陆骥是在求方采蘩替自己哄哄陆骐。

    这人还真是叫人无语,有求于人你开开口会死啊,方采蘩愤愤然,真想假装不懂陆骥的意思直接走人。可想着前几日妹子打了陆骁那事,自己才承了人家的好,就这么翻脸无情不是她的行事风格。罢了罢了,姐姐总归是二十岁灵魂,就看在你小子比我小几岁的份上让着你吧。

    自己给自己找了台阶下的方采蘩立马堆出笑脸,柔声对陆骐小姑娘道:“骐姐儿,别生气了,你看你头发都乱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的花衣裳也弄脏了。我带了梳子,不如我给你梳梳?我梳头的本事很高,保证给你弄得漂漂亮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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