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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如此平淡,人生太过无趣……”

    常非暂时放下笔,将眼镜往上推了一下,继续写下去。

    “……与其这样碌碌一生,不如就此离去。”

    结束了今天的日记,字迹恰好停在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最后一行。

    停了笔,合上本子,黑色的封面上用白字写着一句话:吾生也有涯,而智无涯。

    平静地走到窗口,打开窗向下看。楼下是灯火通明的街市,三十层楼,不过百米距离,看起来却异常的高,好像那些灯火中的人们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一样,远隔重山。看似同样生活在这个城市,但人与人的区别比想象中要大太多。

    他走回桌边,整好书本,把桌面擦干净。关掉台灯,重新走回窗前。

    就如早已想好的那样,爬上去,钻出来,站上窄窄的阳台。他的腿在颤抖,但是还是坚定地站出去,把窗子从外边关上。他静静地告诉自己,这是一次蓄谋已久的自杀,他过了十七年平淡的生活,要用一种低调而华丽的方式离开。

    一阵凉风吹来,让他不禁感动地张开双臂,闭上眼好好用自己的皮肤去感受那风的气息。

    轻柔的风从窗口吹进来,掠过他的脸颊,虽然仍然带着一丝城市的温热,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凉爽,舒适。仿佛回到了儿时,在乡间的田野上,他迎着春天、秋天的凉风肆无忌惮地奔跑的时候。那时他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方向,只知道向前,向前,内心自由而空旷,风声响彻,犹如哨音长鸣。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么?”他喃喃自语,心下大为畅快。

    他没有睁开眼,他已无留恋。

    “再见了,这个平淡无奇的世界!”

    就那么轻轻一点脚,飞跃入空中。一切都如此自然,就像落叶从树上落下,雨水从云端滴落,流星在夜空燃起。

    恍惚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短暂一生的剪影,短短几秒,仿佛又重活了一遍。

    他短短十七年的生命历程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平凡。平凡的家世,平凡的相貌,平凡的能力。出身普通农民家庭,父母有时恩爱,常常为了鸡毛蒜皮的事吵架,父亲去年去世,家里人为了让他安心学习,硬是瞒了他半年。

    他想要改变,他看似对这份平凡的命运逆来顺受,可是终究掩盖不了,那平凡之下有一颗悸动的心。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和村里所有人都不同,他有强烈的感觉,自己生来就是要做大事的,之所以流落在这个小村子里,只是时机未到。

    可是似乎这个时机很远。

    一开始他不想上学,他喜欢自由自在,不想被整天困在学校里。结果父母用扫把把他赶到学校。他偷懒逃学,被老师狠狠一顿教训。挨打没有让他悔改,直到看到从小最爱他的奶奶为此流泪,最终结束了这场斗争,回到学校。

    之后的日子里除了家里就是学校,他总是默默接受一切,从不埋怨。每当他想要放下学习的时候,就会想起奶奶的眼泪,想起母亲的哀叹。

    想起自己看着那一张张满是错误的试卷,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时满脸的怒容,母亲电话里期待的语气,他的心底就一阵烦躁。

    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一切都是灰色的,他想要的是,彩虹一般丰富多彩乐趣横生的生活,偏偏他逃不出去。

    能够让他短暂忘记一切的只有小说,他喜欢武侠小说中主角飞檐走壁,仗剑行侠的情节,喜欢魔法世界中屠龙的骑士,美丽的精灵,绚烂的魔术,喜欢科幻小说中纵横星海,在光速飞船上看尽宇宙光影的故事。

    他迷上了小说,也就因此耽搁了一些学习时间,成绩越发不行了。小说给他带来的欢愉,一旦回到现实,又被立刻击倒。他的困扰越来越重。

    终于,到了这一天,一切都只能通过结束这平庸的生命来了结。

    在空中飘飞的感觉竟然如此美好,空气从脸颊上高速流过,身体被风短暂的支撑在空中,似乎一瞬之间,自己的一切都得到了自由。不需要再去面对一份份试卷,一次次考试,一个个排名。不必再被任何琐事烦扰,就像鸟儿一样在空中飞翔,这不正是他所期待的一切吗?

    他闭上眼,感受这稍纵即逝的自由,打算就这样在幻想中结束一生。

    一个年轻的生命本将就此陨灭,可是就在他将要落地,或许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了,天地间凭空吹起一阵风,迅速在他的身下形成一道旋涡,将他的身子托起。

    他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到了身下不远处的路灯。

    “我在做梦吗?我怎么浮在空中了?难道我已经死了,这是灵魂出窍的感觉吗?”

    漂浮的时间不长,几秒钟之后他再次开始下坠,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死的常非心中突然生出无尽恐惧。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他大声疾呼。

    他的内心混乱无比,时而回忆过去,时而畅想未来,一切又只在一瞬。随着他情绪的加剧,身体中似乎有龙卷风涌动,一股巨大的吸力在腹中出现,他迷失在一片五彩斑斓中。他突然意识到:“终于到了。”

    似乎真的听到他的呼唤一般,周围旋风再起,托着他平稳下落。可是此时的常非已经生去了意识,不省人事。

    他的身躯轻轻落地,甚至没有发出碰撞的声响。可是之前已有很多人看到他一跃而下的身影,看热闹的人们很快聚集起来。

    一个大胆的人上前摸了摸他的脖子,大喊:“还活着,赶紧叫救护车!”

    人群中一阵阵议论起来,热闹异常,全不像生死大事发生在眼前的样子,这种事情在这个城市发生的太多,已然无法让人们产生过大的情绪波澜。

    随着救护车到来,人群也渐渐散去。

    伴着救护车的鸣笛声,整个城市渐渐被乌云遮蔽,夜色变得更加深邃。半夜时分,狂风大作,声音传遍整座城市,放佛是天神愤怒的吼声。

    半夜惊醒的人们大多数关好门窗又回去睡觉,可是那些平日里隐藏在城市阴暗处的存在突然一个个变得无比清醒,他们做了数百年的梦,终于要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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