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D></TD></TABLE>

    月色本是清清凉凉的,却无端照的人影清冷。成辞穿一身白衣站在已经开得残败的荷花池旁,望着远处漆黑的夜色,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像是拢进夜色里,唯一能辨识的只有一袭素白色的长衫,月色下,凉的让人疼。

    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一双手满是皱纹,轻轻将件黑色织锦的披风搭在他肩上,“身边的奴才这样不懂事,出来也不知道给你披件衣裳。”

    成辞回头,是婆婆,眼前一涩,“无事,不过是想出来走走。”

    阿晓走后,婆婆老的愈发快了,没几年的时间婆婆已是满头华发,橘皮一样的皱纹,似乎随时都能摧垮这个待在母亲身边大半辈子的老人。

    成辞扬了扬嘴角,问“母亲可睡下了?”

    婆婆点头道“睡下了,”继而又叹了口气“她这样·····,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成辞正在束披风的手顿了下,回身对婆婆道“天色不早了,婆婆也早些歇息吧。”

    婆婆没再说话,转身向里院走,成辞眼中漆黑一片,看不出半分波澜,像只是望着远处出神而已,忽然听见婆婆在身后叮嘱了一句“阿樘,日日的参汤记着喝。”婆婆依旧喜欢像儿时一样唤他。

    成辞面色柔了两分,回头朝着婆婆离开的方向道“是,阿樘记着了。”现在陈家能这样与自己说话的怕也只有婆婆了,也只有婆婆在这样的时候还记得什么参汤,就连母亲,现在能够挂念的也是陈家还能撑多久,而不是他这个儿子吧。

    他突然抬起袖口掩在嘴边,压着嗓子咳了下,虽然很轻,在这样静的夜色下却听得再清楚不过。青萝过来扶他,他扶着站定然后轻轻推开青萝的手,宽袖中的手自然背在身后,“无妨。长门宫可都打点好了?”

    青萝小退了半步,点头。

    成辞径直向前院走,时不时抬手捏下眉头,步子有些虚晃,青萝站在原地,看一向温润的公子,一身宽大衣衫里的身影竟单薄得有几分萧索的味道。青萝愣愣地看着那身白衫袖口处几点不太分明的殷红,一向沉稳如她,喉间狠狠地哽了起来。

    长门宫,大汉皇宫的北角,位置虽然荒僻得厉害,奢华精致却丝毫不输于皇后的未央宫。长门,废后阿娇的居所。虽废其皇后之位,可衣食用度却以皇后之度。

    成辞唇角一勾,似笑似嘲,也只有她会把刘彻的这点愧疚当做旧情难忘。他缓缓推开门,步子踩得很轻,少年时留下的习惯。

    长门宫空无一人,静的可怕,只长年不熄的烛火发出细碎的燃烧的声响,陈阿娇自幼就怕黑,她的居室向来是长明红烛。灯火通明得冷清的宫室中,一身紫色宫装的陈阿娇真坐在桌前练字,听到声响,手微微顿了下,继而笔势继续,甚至连头都没抬,“出去。”

    声音不怒自威,面容姣好,只是苍白得厉害,扬起宫装,青丝墨黛,这样的陈阿娇即使不入宫廷,也当得起风华绝代。成辞想,若她不爱上刘彻,大抵,她会是个好皇后。

    可惜,她爱上的那个人偏偏就是刘彻,那个眉眼清冷心思冷漠的男人,那个野心权谋誓把酒废诸侯的帝王。

    成辞向前走了两步,捡起扔在地上一张宣纸,说道“娘娘的字精进了不少。”

    陈阿娇手中的笔像是没有攥紧,落在桌上,染了刚写好的半幅字,愣愣得看向成辞,“阿樘,”她半晌方回过神,声音中有微微发颤“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进长门宫。”

    “家中事多得很,许久不曾来看望娘娘,是臣的不是。”成辞面上依旧没半分变化。

    陈阿娇正在捡起桌上笔的手一滞,抬头看起成辞,“你唤我,娘娘?”

    “是。”

    陈阿娇突然笑了,很是突兀,笑得眸子水色一片,“是了,你合该唤我娘娘,娘娘。”

    成辞面色清冷地看着阿娇,又似乎一瞬间晃了神,阿娇和阿晓只有三四分相像,阿娇很像母亲,而阿晓则像外祖母多一些。

    阿娇移步去一旁的茶案,反手招成辞过来,一边嗅着案上新收的茶一边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喜欢喝茶的,过来看看,我新得的些红袖香,好闻得很。”

    成辞坐下,拿起两片茶叶闻了下然后咬下半片茶叶嚼了嚼,道“确实是好茶,入口润,齿留香,后味却长。”

    阿娇笑道“这些年你遇到东西便想尝尝的毛病还没改。”

    成辞面色柔和了几分“不过都是些儿时的癖好。”

    “是吗?我可记得你以前不喜欢穿这样素色的衣服。”阿娇将泡好的茶倒一杯给成辞,一杯给自己。

    成辞的几分笑意蓦然僵住,费力的勾了勾唇角,那一向温润的眸子里一时间疲累的厉害,像是游走在崩溃边缘的困兽,他声音暗哑苍凉“是不大喜欢,不过今天我也给你带了一件。”成辞伸手打开身旁的箱子,里面是件素色的宫服,一袭纯白的样子,剪裁得很简单,甚至没有半分织绣得装饰。

    “这是?”

    “陈安死了。”

    阿娇蹙眉想了会儿似乎方才想起陈安这个人。母亲嫁与父亲之前,父亲已有两个侍妾所出的儿子,大汉嫡庶尊卑甚为分明,大家氏族中未有正妻绝不会允许侍妾生子,乱了嫡庶尊卑。母亲一进府便发落了生子的侍妾,将那两个儿子养在了自己名下,那两个孩子也算是因祸得福,平白成了陈家的嫡子,还养在了大汉公主的名下,至少,整个长安城的世家大族都这样觉得,至于那两个孩子怎样想,便不重要了。

    这些都是在阿娇出生之前的事,她很少见陈平陈安,馆陶对他们俩算不上上心,不过面子也过得去,不至于苛责。他们自幼便是与阿娇成辞分开养的,长安城的人都晓得,终究是侍妾所出的孩子,养在公主名下也上不了台面。可上不了台面也是陈家的儿子,也容不得他人放肆。

    “什么时候的事?”

    成辞抬手捏了下眉心,声音暗哑“几个月前卫青奉命驱逐边疆匈奴,陈安求了父亲随在军中,想挣份功名回来。三日前,卫青攻打匈奴带军得胜还朝,陈安没能一起回来。宫里派人向父亲传旨,说,陈安勾结匈奴,意图不轨,被将军卫青当场处斩,念在陈家世代忠烈,不连罪家人。陈安有辱大汉天威,尸身弃于匈奴,不得归汉。”

    阿娇猛地站起,带翻了手边的茶杯,“不可能,陈安就是个莽夫,勾结匈奴?他哪里懂得?这分明是刘彻要对陈家对手了,他在看母亲的底线!”

    阿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也消散得空荡荡的,她看向成辞,成辞却没有半分要说话的意思,只打量着盒子的纯白色的衣裳,很久,方才叹了口气,声音凉薄淡漠“我以为姐姐懂得,他从废你后位便是要对陈家动手了。”

    阿娇身子僵住,终于,瑟瑟得抖起来,这些年,从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这些,是啊,当初佳偶天成也好,后来温情缱绻,可他终究废了她,这是她心上的一道疤,说不得,碰不得。她气的厉害,瞟了一眼桌上的衣裳,“孝衣?不过一个侍妾生的儿子,也配我陈阿娇为他穿孝衣?”

    “他是配不上,这衣服,原就是你穿给父亲的。”

    阿娇盯着成辞,像是没能听懂,却又突然脸色一变,苍白到扭曲的脸在灯火下诡异的厉害,她攥起桌上的茶杯砸向成辞额角,几乎是惊恐的吼了出来“你撒谎!你撒谎!”

    成辞没躲,杯子砸在眉骨上,迅速有血水涌了出来,他也懒得擦,看阿娇疯狂的样子他突然心里有两分诡异的轻松,这么久,一直都是他在疼,现在有人陪他一起痛,或者一起死,一起癫狂,也是应该的。

    成辞突然想起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血顺着他的额角留下来,红的像是女子眉间的朱砂,“父亲这些年身体越发得差了,宫里派人传旨的时候母亲没能拦着,父亲急怒攻心,去了,只是,现在我不能给父亲发丧。”

    阿娇蹲坐在桌角旁,泪花了妆容,她将嘴唇咬得青白,却没发出半分声响。陈家都是这样教孩子,人后疼死,人前也不落一分泪。

    成辞一边向外走一边继续说道“父亲手里那份堂邑候势力现在还不在我手里,这些年,皇上一直打压陈家,陈平也不安分的很,父亲一死,堂邑候几代留下的人脉势力势必全都散了,所以父亲的死讯暂时不能对外公布。不过父亲生前最疼你,我不想瞒你,只是两个月内,我会在长门宫安排人手十二个时辰把守,防止消息走漏,还希望姐姐不要让我为难。”

    “你在防着我?防着我透消息给刘彻?”

    “我不知道。”

    “我不信你会对我动手。”

    “我本也不信你们会对阿晓动手。”

    成辞停下走出宫门的步子,“这些年,陈家走的比你想象的更难,为了守好陈家,我做过很多足以让自己觉得肮脏厌恶的事,可我还是会守好陈家,不惜代价,天不愿,我陈家便代天择主。”

    “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从前阿晓总是守着母亲带给她的几坛子桃花酒不舍得喝,说要等姐姐一起来,躲在你身边欢欢喜喜的叫你姐姐,跳新学的舞给你看,我不晓得·······”

    成辞清冷地声音从宫门口飘过来,阿娇浑身一颤,她看着成辞离开的模糊背影,笑得悲凉,冷清的长门宫依旧空荡,她抱着双臂,嘴角是咬出的血。

    ...  </P></TD>

章节目录

西有小镇名千流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公子桃下蹊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公子桃下蹊并收藏西有小镇名千流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