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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公司已经十点半了,昨天晚上折腾得太晚,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上了几年班,再也找不回大学时那副钢筋铁骨了,不过一想到合同到手,杨林就心花怒放。杨林瞅了一眼旁边的桌子,杨梅还没有来,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被打的脸,心中疑窦丛生,一切皆大欢喜,好似一场完美的合唱演出,唯有最后的音阶显得那么不和谐。

    电话响了,刘部长叫他去办公室,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拿下这个采购案了。杨林理了理头发,整理一下衬衫领口,扫视一圈,踌躇满志出了门。

    果然,刘部长一见到杨林,笑得跟朵花似的,看来刘部长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开门见山,“小杨啊,干得不错,我没看走眼,你小子是个人才!”赞美的话总让人心情愉快,刘部长堆满肥肉的脸此刻也显得愈发可爱。刘部长热情的让杨林坐下,亲自为杨林沏上好茶,着实让杨林受宠若惊,与前一段时间凶神恶煞的情形反差过大,这180度的大转变,杨林接受得不那么顺畅。

    谈话的内容无非是描述一下昨天的经过,刘部长恰如其分的赞扬使得二人相谈甚欢。杨林深知这场非正式谈话兼有汇报工作的意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把握得很有分寸。话语间也多次提及杨梅,但巧妙的回避要害,听起来杨梅就是个配角,起到了一定的助推作用,但实际上力挽狂澜的还是杨林自己,末了,杨林又把取得的成绩追溯到刘部长身上,尽是些领导英明、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之言,听得刘部长甚为欢颜。

    到这,杨林深谙这正是提要求的最佳时机,“刘部长,最近大家都很努力,也加了不少班,您看……”

    刘部长马上会意,“这个当然,我一定会考虑你的奖金问题,人才难得啊,我为有你这样的部下感到骄傲,啊哈哈……”

    刘部长笑得很爽朗,杨林趁热打铁的劲又上来,“非常感谢刘部长对我的关爱,我的意思是说,四部的员工都付出了心血,您看是不是……”杨林知道如果只有自己赚得名利双收、钵满盆圆的话,背后挨骂事小,失人心事大,光杆司令的滋味可不好受,何况用公司的钱收买人心,何乐不为。

    “哦,你说的对,这个要求也合情合理,你对员工也很关心呐,市场部的经理都像你这样,大家团结一心,还有什么项目拿不下来!”刘部长的话让杨林有点心虚,话中有话,好在他知道这是在影射另一个人。

    “对于你们四部,不光要发奖金,还要搞一个Party,让其它部的人也参加,要好好的庆祝,今天下班后就在‘员工之家’,你下午就安排,要搞得热闹点儿,啊。”

    这次谈话旷古绝今的进行了两个小时,杨林一抬表,已经一点了,错过了午餐,可他一点也不觉得饿,脚步轻快地走着。突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刘部长这个50多岁的胖老头在说Party时,无论表情还是语调都那么的滑稽,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回到办公室,‘卷毛’和‘眯缝眼’小心翼翼地隐藏QQ、网游界面,虽然没到上班时间,但他们总是在经理面前极力伪装出兢兢业业的样子,‘眼镜’仍然继续他深刻的理论研究。杨林懒得理他们这茬,反复思量着刚才张部长的话,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企划部的张部长。

    来公司稍久一点的人都知道张部长于刘部长不和,虽说都是苗副总系的得力干将,但不知道具体原因,反正也不需要知道了,弄成现在这个地步也没人寻根问底了,总之就是内部利益分配的那点勾心斗角,尽是些蝇营狗苟的争斗,把杨梅从企划部调到市场部看来刘部长暂时占了点上风,可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下一回又会是什么样子!两个人的不和的直接后果就是市场部要得到企划部的支持难上加难,反之亦然。张部长绝对是杨林这个小经理得罪不起的领导,前年就因为二人的矛盾白热化导致多名经理辞职的事还记忆犹新,杨林可不想重蹈覆辙。

    “他什么意思呢?”杨林回味着张部长不咸不淡的话。

    “什么叫年轻人应该有更广阔的空间,什么叫施展才华、大有作为?”张部长的话一遍遍在杨林耳边回响。

    “难道他要拉拢我,要我加入他那一边?”杨林突然打了个激灵,出了一身冷汗。公司里这种派系的尔虞我诈还是少掺和为妙,夹缝中求生存,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更久的生存下去。

    上班半个多小时了,杨梅还是没有来,看来她昨天真的累了,杨林决定不再等了,站起来宣布了好消息,办公室里一片欢腾。杨林知道刘部长有多大的批准权限,尽量让开销处于权限的上线,计算完各种开销后,几个家伙领下各自的任务,兴冲冲地着手准备晚上的party,杨林安然的点燃一支烟。

    ‘玲玲……’内线响个不停,杨林心里很抵触内线电话,仿佛它生来就是催命来的,总是搅得他心神不安,果然,刚才撒出去的几个家伙遇到麻烦了,在总务、后勤纷纷碰壁。杨林所在的这家公司虽说不上是什么名门贵族,但国企改制后凭借着自身优势以及政策倾斜,也稳稳跨入了大公司的行列,从国企那沿袭而来的一套罗嗦的程序让几个刚来的家伙办事四处无门。其实杨林也不十分清楚这些事务性工作的程序,大概算是知道点,没办法,杨梅不在,只好让那几个家伙摸着石头过河吧,只是可怜了‘眼镜’他们,各个满头大汗,像无头苍蝇乱打乱撞,心急火燎。

    “要是杨梅在就好了。”一想到杨梅心里莫名的不安。到现在还没来上班,手机也关机,那一耳光让他有些恼火,可隐约觉得是有点对不起杨梅,那股恼火就转为沮丧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她真的没经历这些场合啊,可看样子不像啊,待人处事很恰当,话说得也滴水不漏……”正想着,杨梅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杨梅的突然出现让他多少有些尴尬,但还是提起精神向杨梅宣布了好消息。短暂的沉默取代了想象中的欢呼甚至击掌相庆,杨梅不寻常的平静流露出憔悴,杨林敏锐的察觉了气氛的异常。

    “怎么了,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没事儿,我很好,恭喜你签了一个大单,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儿。”语调还是那么平静,随即递过来一页纸。

    “辞职信!”着实出乎杨林的预料,在看到她坚定的目光后,杨林明白了这不是在开玩笑。

    “希望你能帮我把它递交到刘部长那里。”依旧平淡的声音里掺着稍许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杨林有些心烦意乱,脑细胞不太够用了,“你要辞职,你要辞职……”他一遍遍的念叨着,根本理不出头绪来,“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不至于啊……”

    电话又响了,‘卷毛’带着哭腔诉苦,杨林的火一下子窜上来,冲着电话吼着:“不行?要申请?批条子?你去告诉他有什么不行的直接去跟刘部长说,少他妈的在那儿摆谱,装他妈的哪门子大瓣儿蒜!对,就这么说,就这么跟他说!”摔了电话,嘴上兀自骂着。

    “哦,准备party呢,呃,遇到了点儿小麻烦,就一点小麻烦。”在杨梅面前失态,他觉得很丢脸,努力装出微笑的样子,想掩饰内心的烦躁。

    “哦,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了,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告辞了。”完全的外交辞令,礼貌中夹杂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那,你的东西……”杨林环顾四周,很困难的找些话来说。

    “不要了,没什么私人物品,算是归还公物了。”

    就在杨梅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杨林终于反应过来,冲上去一把拉住了她,砰的一声将门关上。杨梅转过身来紧张的看着他,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你,你干什么?”

    杨林自知又失态了,但也顾不得许多了,杨梅的离开将会对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还没有在大脑里形成清晰的画卷,凭借着职场的本能他不可以轻易放走她,尤其在一切都很突然的情况下,他甚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必须设法留住她,至少不能让她这么仓促的离开,就算不为别的,只为自己他也必须要这么做。

    “这个……好像太突然了,再考虑一下,我是说,你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不想干了”,杨梅恢复了平静,语调里又透露出冰冷的气息。

    “不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那种人,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杨林试图和她探讨些什么。

    “是的,我觉得很累。”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呀?你这样突然就辞职,你让我怎么跟刘部长解释?你累的话就说呀,可以休假,你应该跟我说呀!”说着说着,杨林情绪开始激动。

    “告诉你?我怎么告诉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我受够了!”情绪也会传染,杨梅的声音不由自主的高起来。

    这话让杨林很意外,他第一次了解了杨梅内心里隐藏的想法。

    “好,好,我们只讨论不争吵。”杨林做着大家都平静下来的手势,“现在问题清楚了,我以前不知情,不过现在了解还不算太晚,对吧?”

    “你根本不了解!”

    “好,好,我不了解,我以后会努力去了解,现在看来你辞职的原因不过如此,算不上什么问题,你的要求可以满足,对于我这块儿,有什么要求我会努力做到,你觉得怎样?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对吧?”

    “我倒是希望你能做到,可我做不到”,杨梅努力露出一丝微笑,极力克制不让自己哭出来。结束这无休止痛苦的折磨,或许离开时最好的选择,就让一切都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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