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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这里已经是第三天了。

    龙璇扯了扯自己身上那条鹅黄色的近似汉代的裙子,交叠的民族风印花领口让还是中学生的她自然地产生了一种不安全感——老师一到夏天就虎视眈眈地盯着女生的着装:“不许穿裙子!不准穿V领和低胸!不准穿奇装异服!不准披头发!——四不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我这身打扮要是走进教室说不准会被老班批成是奇装异服,哎!不过只是在内侧系了带子、腰上扎一条腰带,会不会露光啊……哎!”

    三天前,当人们得知她就是神树预言中的天女时,凶神恶煞的大婶们差点没磕破额头,一个劲儿地朝着她求饶:“小的们冒犯了天女大人!求天女大人饶命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龙璇无语地将她们一个接一个地扶起来,嘴里木讷地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我并不是什么‘天女’大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话说我好像快上高中了,别别别快起来,我并不是……(此处循环N次,N-1次均为无效)”直到村长爷爷自觉出现在龙璇的身边为她解释一切的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我那时是怎么来到这里的?”龙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栗色的头发上还插了两朵今天早上新摘的、一种被当地人称为“玉藻”的花,其实就是她原来世界里的栀子花。她隐约记得,当时一片光亮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影子,然后她就追着那道影子来到了这里。

    “天女大人?”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裙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试探着问她,将龙璇从头疼的神思中拉了出来,她皱皱眉头,用大拇指在太阳穴的位置揉了两圈,然后看向自己的左侧,一个放大了的陌生女孩的面孔差点将她吓得跌倒在身后的草坪上——好在她这几天经历这样的事已经多了,总是会突然出现一些认识她而她却不认识的陌生人,特别大声地叫她“天女大人”,这些几乎让她有一种“自己到底是谁”的疑惑。

    女孩赶紧伸手将她拉住,这才没让龙璇一屁股坐在地上。女孩脸上的欣喜难以掩饰,黑黝黝的眼睛在龙璇的脸上和身上打量了一遍又一遍,连拉着龙璇的双手都忘记了松开。

    “没想到我能这么近地看到天女大人的面容啊!”龙璇白皙清丽的面孔让女孩眼睛闪着光,一想到当初自己亲眼目睹了天女的降世,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就难以按捺。

    “不不不,不用叫我什么‘天女’,叫我‘龙璇’就好了!”龙璇看着眼前这个质朴得有些可爱的女孩,笑着说。她每见到一个称呼她“天女”的人都会这样说,因为如果继续解释自己不是什么“天女”已经是徒劳的了,只会徒增烦恼,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叫她的名字,这样既亲切,又能拉近她和这个新世界的距离。

    龙璇的笑,反而让那个女孩不好意思了,女孩腼腆地笑着,将自己手臂上挽着的篮子里,几个刚摘的大香梨取出来,在自己的衣袖上擦了擦就递给了龙璇:“来!这可是只有我们村子才有的梨子呢!老梨树上结的,可甜了!”

    这个女孩,好像一个人啊!——龙璇看着女孩发呆,第一次见到肖雪时也是这样——“不用叫我‘班长’,叫我龙璇就好了。”“嗯,来!我叔叔刚刚从比利时给我带来的巧克力,我们一块吃吧!”

    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大咧咧地坐在了绿油油的草坡上,大口大口地啃着手里的梨子,梨子甜得她们嘴角都笑出了蜜。“我叫‘陆惠’,单耳‘陆’,‘贤惠’的‘惠’。”“哈哈果然很贤惠呢!以后嫁了人绝对是个贤妻良母啊!”龙璇笑着,小女孩爱闹的天性暴露了出来。小惠的那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显现出自己天真顽皮的本性,说起话来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不善交流、寡言少语的小惠也开始手舞足蹈地跟龙璇说这说那了。

    “明天咱们一起去小溪边洗衣服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阴凉而且水好呢!……不过,长老他,应该会安排人特别照顾你的衣食住行吧?”小惠面露囧色。

    “嘿嘿,”龙璇得意地一扬下巴,嘴角上扬,“我早就料到长老会这样,所以早就跟他还有附近的村民们说好了,衣食住行什么的,全部都让我自己来!”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跟我们普通人过着一样的生活了么?”

    “我觉得在自己没有为村子做什么之前,不应该从村子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况且,”龙璇脸红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怎么会呢!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从天上飞下来的呢!”小惠拼命地摇头,毕竟,和她一起目睹事实的,还有另外一个人……想到他那日大汗淋漓地走进来,对她温柔一笑,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她赶紧假装低下头看自己的鞋子,从而掩饰自己潮红的双颊。

    “真的?”龙璇有些小小的兴奋,发现路过的村民看到她红扑扑的粉面都偷偷地笑“天女大人也还是个孩子呢”,赶紧坐正了姿势,扶了扶发上因为笑得太疯而被颠歪了的栀子花。她与小惠又凑近了一点,低声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在我——飞——下来之前,有木有别的什么人飞下来啊?”“啊?”小惠被她问糊涂了,“我只看到你飞下来,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啊,莫非,还有别的天女,或者天神降临我们梨花村?天哪这真是——”小惠愈来愈激动以至于声音越说越大,最后终于被龙璇一把捂住了嘴巴:“先听我说,我只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了而已,这些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猜测猜测!”小惠赶紧点头,龙璇这才松了手,呼了口气。

    *

    临月溪的溪水卷着浪花,调皮地环绕着女孩子们的脚。龙璇和小惠还有别的姑娘们一样,把衣袖和裤脚都卷得老高,站在溪边的大柳树的树荫下,一边玩着水,一边用当地人用的洗衣药草汁充当洗衣液不亦乐乎地洗衣服。女孩子们在一起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再加上龙璇爱玩的天性,那种距离感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龙璇,你的衣服都是邻居街坊们赶制出来的,穿着还合适么?我有好多穿小了的衣服可以给你哟!”一个叫青儿的姑娘关切地问,看她的身量似乎比龙璇要大上几岁。

    龙璇直起腰,用卷到肩膀上的仅剩的一点干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那太好了,我正愁呢!长老爷爷总想着给我添置新衣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了!我实在不想总是花大家辛苦织的布匹和绸缎,太铺张了!”

    “这样的话,我也还有一些不怎么穿得衣服呢!”其他的女孩子们也纷纷笑道。

    “那我就谢谢大家了!今晚我就去跟长老爷爷说,不要再给我做新衣服了,嘻嘻!”

    龙璇从衣篓里取出一件棕色的衣服,衣服叠得很整齐,但她还是觉得应该把它洗一遍再还给人家。“可是……”龙璇将那件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男式衣服展开,透过头顶零零碎碎的阳光看着它的每一个精细的针脚,“我连要还给谁都不知道……哎!”

    “哈哈让我抓着啦!龙璇你居然给男人洗衣服,让我猜猜是谁呢?”那个叫小曼的姑娘突然指着龙璇坏笑起来,于是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和她手里的男子衣服。

    “天!我居然这么傻,忘了这里是古代吗?”龙璇一面在心里骂自己傻瓜,一面对众人尴尬地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谁的衣服呢,呵呵。”

    离她最近的小惠抬起头看了那件衣服一眼,“好熟悉的感觉……”

    想不起来,不过为什么看到它会觉得心悸呢?

    突然间想起什么,她的眼睛睁大,瞳孔开始颤抖……他的衣服,怎么,会在龙璇那里……

    “哦,我想起来了,是小狼的衣服!”已经有别的姑娘抢先于小惠喊了出来,一时间,所有女孩子们都渐渐回忆起来,她们那天在长老院所见到的小狼,穿着的正是这件棕色的衣服。这件衣服,一下子戳中了她们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她们看向龙璇,眼神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

    “那个人叫小狼吗?”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龙璇在自言自语,笑着问周围的姑娘们,“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不过,听起来好有爱的名字吖!”龙璇将那件衣服朝小惠抖了抖,“原来女子的衣服真的比男子的要复杂好多啊!”

    小惠木讷地看了看自己手里展开的一件自己的小肚兜,又看看面前小狼的衣服,脸红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盯着龙璇的脸问了:“龙璇,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你会有他的衣服吗?”其实她完全可以不问的,因为别的女孩也会质问她,但是换做她自己的话,她会选择相信龙璇。毕竟,她是她的唯一一个,可以成为“闺蜜”的存在。

    “哦,那天我刚刚来到这里,什么也不知道就被长老爷爷带进一个屋子里,路上好多人围着我,我进屋子后就发现身上披了这件衣服,当时就想,大概是哪个好心人看我穿的太少容易着凉吧!不过,我们那里穿的衣服跟这里真的不一样呢,大家都喜欢在热的天气里穿得凉快一点,哝——”龙璇把自己光着的小腿从水中抬起来,“就像这样,光着小腿和胳膊。”

    小惠听完,虽然还是笑不出来,但不知为什么,已经在心里松了口气。

    “这样啊……”大家都从肃静中抽身出来,互相安慰地笑着,但是,女孩子们敏感的心还是被戳到了。龙璇是天女,所以她很容易就能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所有人都会尊敬她、保护她、宠她——居然连小狼也这么关心照顾她——而她们这些普通的女孩就不一样了……她们自然地产生了一种自卑感和小小的嫉妒。

    “我还没有见过这个好心人呢,不过看起来,你们大家都很喜欢他呢!”

    这句话,突然又把那种嫉妒和自责感都给赶跑了。女孩子们收回心事,看着龙璇脸上纯真的笑。阳光星星点点地洒在她的脸上,晶莹的水珠还沾在她的脸上。她们在感叹“天女就是天女”的同时,也渐渐地开始喜欢上这个爱向她们请教这个那个、还爱笑爱闹的小姑娘。

    龙璇看上去比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小一点,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孩子气太浓了。也是因为这,她们自然地都想以大姐姐的形象出现在龙璇身边,她们甚至会有一些嫉妒小惠。

    “没关系,哪天我们一起见到他,你就会认识他了!”青儿暖暖地笑着,用一条干毛巾替龙璇擦掉她脸上的水珠,“我们大家也都很喜欢你呢!”

    “真的么?我一直担心大家会因为我的身份而跟我保持距离呢!”

    溪边传来女孩们清越又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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