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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这个会引发人类无尽贪欲,将来会成为地母的半神灵,就在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妖鬼一样的出现。

    厘镜想到刚才把他抓来的黑魍子,暗嘲自己岂不是像被送来的祭品,未成神的地母是世间极恶的魔鬼,要吞噬无尽的生气,这个地方如此荒凉也说不定是被万灵湖吸食万物生气的缘故。

    而眼下并没有给厘镜太多思考的时间,从藤蔓中钻出越来越多的灵尸鬼,这些地母的护卫者们用碧绿的眼睛盯着厘镜,柔软的身体在地母巨大的身体上绿蛇一样爬动。

    厘镜以前见有关幽冥的画卷时都会看到灵尸鬼,它们在黄泉水中是脸色苍白的人体模样,雷炎烈火中是小腹小坠的突眼怪物……而在幽冥的掌管者地母旁边就是这种手脚都是藤蔓的绿发女子。厘镜见过的那幅画中就是巨大的地母躺在幽暗无际的地底,无数的灵尸鬼聚在他周围,就像地母在未成神前躺在碧绿的万灵湖中。

    灵尸鬼从地母的身上和石壁上爬向了还站在地母头顶上的厘镜,厘镜没奈何只好把手中的银索从地母的脖子上松开,但又有数个灵尸鬼上来抓着还伸着一圈薄刃的银索。地母刚从这一阵痛苦中缓过来就用模糊的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怒吼,甩着粗大的藤手就抓着银索甩了出去,厘镜及时的松手才没被一起甩出去。

    厘镜对着飞到万灵湖里落下的银索苦笑了一下,然后在灵尸鬼快要抱住他的时候利落的跳到了地母的肩膀,身体落下时的一个旋转就削掉了好几个灵尸鬼的头颅。

    但厘镜脚尖刚一落下时,就有一根绿色的藤蔓从后面缠住了他的脚脖子,猝不及防间厘镜的脚就滑了下去。

    他握着短剑及时割断那个缠着自己脚的灵尸鬼咽喉,再一脚踏上旁边一个灵尸鬼的头,在其它更多的藤蔓扑来之前跃了出去。那些苍白的人脸在后面幽幽的看着他,没有表情的面孔就像是一具具活动的尸体。

    厘镜跳向了一边的石壁,短剑插入石缝中勉强止住了自己一点的下坠之势,不断落下的石屑迷得他快睁不开眼。但还是可以看到那个巨大的女体在转动着头颅,肩膀活动了一下就是一根如怒龙般的藤蔓向他狠狠挥下——这次,真的是躲不过了吗……厘镜在心中微叹了一口气,眼看那根庞大的藤蔓就要迎头打下的时候,却突然闪过一阵刀光,还有锋刃切过空气时引发的呼啸声。

    庞大的藤蔓被整个切断,绿色的液体瀑布一样从切口处奔涌而出,半根的藤蔓落入湖水中引发雷鸣一样的巨大轰鸣。

    韩诏站在离厘镜不远处的地方,脚踩着一块突起的岩石,正在收刀入鞘。眉目无比淡然,好像只是充当了刚才那惊鸿一刀的看客。

    "你……"厘镜想说些什么,突然在这个地方看到韩诏,恐怕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是普通的巧合。

    韩诏没说什么,只是在厘镜开口的时候示意他别说话,让他跟自己过来。那些灵尸鬼们像是惧怕他一样不敢上前,碧绿的眼睛在石壁上和下面的湖水中露出来望着他们,眨了几下后就又望向了别的地地方。

    地母的头对着韩诏,模糊的大嘴微微咧开,嘴角像在微笑一样的向上拉扯。巨大的身体缓慢前进,颈子慢慢拉长犹如在靠近猎物的巨蟒。

    韩诏把刀横在身前默不作声的看着它,漆黑的刀鞘中传来龙吟一般的清啸。站在那屹然不动的韩诏整个人就像一尊黑色的雕像,重重杀机从那具瘦弱的身体中水波一样荡开,厘镜都有错觉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个黑衣的修罗。

    连地母都被这恐怖的杀气震得后退了一点,韩诏又低低说了一句话,它犹豫的转了几下头后就完全缩回了原来的地方,不再看他们只是仰头看着上方,黑魍子眼中的幽光落在它的脸上就像一层飘动的银纱。

    坦白说如果没有地母和这些灵尸鬼,这还真是厘镜见过最美的场景。黑魍子趴在洞顶上闪烁如繁星的光眼,庞大而又碧绿如一块翠玉的湖泊就在他脚下不过几丈的距离,而无数的藤蔓从湖泊中长出直铺满了半个石壁,叶子轻微抖动着就像低语的精灵,连被它们簇拥着的地母也像有了神灵的威严。

    但他同时也知道就在这片湖中就有无数的累累白骨,而且他差点就成为了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厘镜就随着韩诏过去,他们都是在一个石壁上,所幸这片石壁不是被水流侵蚀得那么光滑,应该是常被地母所打得有很多缺口断石,对厘镜这种身手的人很容易就跳了过去。

    韩诏把厘镜带到了一个石缝处,这一处离下面的万灵湖极近,厘镜都可以往下看到自己倒映在湖面上模糊的影子。这一处石缝也刚好容得下两人侧身躲入,一进去的时候韩诏就一直在盯着外面,有好几个灵尸鬼拖着长而湿的藤蔓从他们周围爬过,都只是用眼睛淡淡的扫了韩诏一眼就继续爬。

    "你身上莫不是带了辟邪符吧,这些灵尸鬼都不过来?"厘镜笑着开口,眼睛却盯在了韩诏那把黑鞘的刀上。

    阿葵在气急败坏的时候问这把刀是哪来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常年背着那把弓,对一些东西也会有莫名的感觉。

    韩诏淡淡的开口道:"刀中有魔,它们不敢靠近。"上好的兵刃中会封入"器魂","器魂"中有"妖、魔、鬼、怪、灵"六个类别。从灵长万物所化为妖,嗔痴妄念所化为魔,幽魂残魄所化为鬼,山妖精魅所化为怪,而灵则是强大的战魂或是神灵所化。能给兵器封入"器魂"的被称为"炼器师",炼器师数量极少,一百年的阖央大陆也只出不到二十人。所以这些封有器魂的兵刃极少,连西翎的王宫中也只有件。

    而韩诏手中这把并不起眼的黑刀,竟就封有一道"器魂"!刀中寄居的魔魄连这些围于地母周侧的灵尸鬼都不敢招惹。不过想来也是——普通的刀刃又怎会接连斩裂山神的双眼,断开地母的手臂。

    "别出声,有人过来了。"韩诏低声说了一句,眼睛看着上方的洞口,样子倒是跟地母有几分相似。

    厘镜很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有人来的,刚才他是一直藏在什么地方还是恰好赶到救了自己。不过他也明白这不是问这话的时机,所以也和他一样抬头默默的望着上方。

    ——此时的来人必不是阿葵,那又会是谁在这时候跟他们一样进入这凶险万分的山神道?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后上面传来一阵说话声,多是女子的笑声稀稀落落的从上面落了下来,还有一个男子在洞口处探出头来笑道:"就是这里了。"过长的距离让男子的脸在厘镜眼中一片模糊,不过他额间的红宝石就像团跳动的火焰一样醒目。

    厘镜一看只觉得喉中一哽,那枚宝石名叫"影月",他前几年就在平襄城见过,还和它的主人在一起饮过酒。他也说过会来北原一段时间,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再次相见!

    他默默的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郗善……"只不过心里还同时存在着疑惑,在他记忆中那个人从不会笑,而他现在竟听到了他以为永远都不可能听到的笑声。

    韩诏听到他的声音回头扫了厘镜一眼,厘镜就低声给他解释道:"他是郗善,南岭一带的蛊师,曾到过平襄游历才与我相识。"韩诏听完后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继续在石缝中往上看着上面的人群。上面来得大多是女子,大约有二三十个,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黑色纱衣包裹,围着洞口呈一个圆形坐下,双掌合拢像在念一种古怪的符咒。

    地母这时候明显的焦躁了起来,肩处长出的藤蔓狠狠拍打着山壁,无数的灵尸鬼在往上爬行,但在离洞口一丈左右的距离就像被什么奇怪的力量阻挡着一样再也不能前进一步。他们就在这道看不见的屏障上挥舞着肢体,张嘴无声的怒吼着,连上面的黑魍子们都像被这恐怖的一幕惊扰了般匆匆离去。

    站在洞口边缘的郗善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切,还不忘向身后的人喊道:"过来看看么,帕苏尔。这些东西可真够吓人的,你莫要害怕了才是。"他这番说的是草原话,而且身上的着装厘镜看来也好像是草原人的装束,回头在和自己身后的某个人讲话。

    从郗善的后面又逐步走出一个人来,高高的个子,提着一把与自己的体型极不相配的鬼头刀,让人不禁怀疑那细细的胳膊举不举得起如此庞大的刀刃。

    这人走到郗善动了动嘴,语调模糊厘镜只觉得听到了几声动物的低吼。然后他竟然就提着那把巨大的鬼头刀跳了下去,迎着无数的灵尸鬼和愤怒的地母跳了下去!而郗善还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串笑声!

    那个下坠的身影越来越近,迅疾的风流吹得他身上的衣摆和长发都舞动了起来,但在看清他脸庞的刹那,厘镜仿佛听到了自己吸了口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张无比俊美的脸孔,超过了他所见过的一切男女。眼角眉梢都带着绯丽的杀气,这种美丽超过了性别,带着满溢出的邪气,只有那些蛊惑人心的恶魔才有如此相貌。

    厘镜一眼就觉得,这不是人类该有的面孔。因为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内心的极阴暗处。好像有一股奇诡的魔力随着那张脸钻入了他的心间,另他心智也发生了短暂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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