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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懵懂,最不知红尘情苦。西厢烛,花间露,总胜却人间无数。

    苏澈因为思心急切,办完事后便连夜赶着马车回长安。方才卸下货物后,便遇到前来寻自己的槿儿,二话不说就随槿儿去浣玉轩找慕容初酒。

    身心俱是疲惫不堪,却未料想又莫名遭受一顿责难,有些不快。此时借酒浇愁,被凉风一吹,越发的清醒许多。

    慕容初酒不是这般不讲理故的女子,何况自己已经解释了缘由。

    然而转念又想,自己离开的这些日子,以她这般尴尬的身份,定是又遭到了有意之人的刁难和中伤,才会如此。

    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以往都是将这些流言碎语悉数吞咽,依旧笑颜如花。如今自己许诺她周全,又怎可将她一人丢下,负气离开呢?

    细想下,苏澈转又豁然开朗,放下酒盅,起身离开。

    “小二,酒钱在这儿!”

    “客官走好!”

    “姐夫?”

    苏澈循声望去,衣着华贵又流里流气的纨绔公子样,身边一群攀附高门的的公子哥们皆在谈笑风生,一片酒气风流。

    “江煜?”

    江府后院,江芷瑜闺阁内。

    “盈儿,你快看看这钗花如何?”

    “小姐这般沉鱼落雁的姿容,配上这钗花当然是美丽极了。”

    “那是自然!”江芷瑜满心欢喜地放下钗花,静静地在铜镜前梳理着墨发。

    盈儿一面整理被褥衣饰,一面说道:“小姐,盈儿方才听常叔说,苏公子今夜已经回长安了。只是……”

    “澈哥哥回来了?太好了!只是甚麽?”

    “只是,刚一回来,便奔着浣玉轩去了……”盈儿知晓小姐的脾性,此时越发地害怕小姐生气,再对自己发难,声音渐渐弱下去,只有自己听得见。

    “这样啊……”未等盈儿说完,江芷瑜心中长年久月被剜的那道大伤疤,越发地疼痛,恍惚间把化妆台上的胭脂首饰盒摔到地下。

    “小姐,小姐……”盈儿赶忙跪下。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苏澈愤怒地闯进来,朝着江芷瑜走去。

    “澈哥哥!”又惊又喜,江芷瑜连忙理了理妆容,亲昵地朝苏澈靠去。

    奈何苏澈一把将她推开,她满脸都是受伤和不可置信的神情。

    “江芷瑜!你这个女人好狠的心!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会将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照拂!”

    “澈哥哥,你在说甚麽?芷瑜听不懂。”江芷瑜侧过身去,一脸无辜。

    “江煜都已经告诉我了!你还想隐瞒甚麽?我和酒儿的事,是你告诉我父亲的吧!让我去昌邑送药品也是你出的主意吧!前几日带人去浣玉轩羞辱酒儿……还有!你父亲用权势逼我父亲,让我娶你,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江芷瑜倒吸一口凉气,满面的泪花,可怜的模样,“澈哥哥,在你眼里,那女人究竟有多好?而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的我,竟真是如你所说这般不堪…”

    “苏公子!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们小姐了!小姐只是去浣玉轩找过那慕容小姐,其余的事,都是二少爷和那……”

    “盈儿,你住嘴!”江芷瑜失望又落魄地看着苏澈,心里眼里都是不甘和愤怒,“既是你苏澈这样待我,那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我就是恨那个女人!那麽容易就夺走我的澈哥哥……”

    江芷瑜一面说着,一面点上一坛香。很快,屋子内便被一种奇异诡秘的香雾缭绕不散。

    苏澈看见江芷瑜用手绢捂住口鼻,而自己却身形恍惚,逐渐神智涣散,“江芷瑜,你……”

    匆匆已过数日,浣玉轩依旧如往常那般营生,高歌起舞,热闹非凡。

    后院问归阁内。

    “小慕子!把那边的被褥拿来,快给小少爷盖上!”槿儿一面忙着服侍慕容初酒吃药,一面叮嘱李永慕将小少爷照看好。

    自那夜一别,慕容初酒于高烧不退的情况下冒险诞下小少爷,原本就单薄的身子如今是越发的久病难医。

    更何况,浣玉轩掌事的本就将慕容初酒当作摇钱树,如今诞下无父的孩子,病体恹恹,早已成为眼中钉,如累赘一般,本想尽快打发了了事,可没想到侍候她的仆人倒是忠心得很,死活执拗着,僵持不下也就随了她去。

    槿儿又多次去苏府求见苏澈,皆因故被挡了出来。因此,坊间对此也是权当笑柄,恶意中伤。

    “小姐,你且安心服药,其他的事,有我和小慕子担待着呢!”

    “槿丫头!不许再叫我小慕子,怎麽听都别扭!读书人不像读书人,倒像……”李永慕小心翼翼抱着怀中的小少爷,怒视着槿儿。

    “是是是,读书人!”槿儿对着李永慕扮鬼脸,转而又看向虚弱的慕容初酒,“小姐……这几日槿儿去苏府找过苏公子了,他十分记挂你的身体,只是最近抽不开身来看……”

    “槿儿,永慕……咳咳,你们莫再瞒我……你们这几日为了照顾我和……孩子,已经花光了自己的积蓄。暂且打住,咳咳……你们另寻了他人做主,各自散了去,休在我身上耗费力气,咳咳……”

    “酒,酒儿姑娘……”

    “小姐!你别激动,身子才好了些,大夫说了,不可动气,要好生调养才是!”槿儿替慕容初酒把被角掖好,叹了口气,缓缓在床边坐了下来,“我和永慕,我们二人,以往在浣玉轩,皆是受人欺辱,本想就这般苟活,可是,可是自从遇到小姐您,唯有您,待我们如亲人般,好吃好喝都会记挂我们……如今落魄了,我们二人,怎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人!嘿嘿,槿儿不似你和永慕,不会说话,但我心里明白得很。”

    “酒儿姑娘,哀莫大于心死……你莫忘了小少爷,哪怕是为了……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下去。”李永慕的眼神越发的坚定,心里对她的情愫,即便是深藏在心底,此生不言语,也要护她安定周全。

    槿儿注意到李永慕眼神里一些东西在变,突然觉得,不知甚麽时候起,眼前的男子越发出落得丰神俊朗,可靠可知。

    “小慕子,快,给小少爷取个响当当的名字!”槿儿欢心地笑着。

    李永慕询问地看向慕容初酒,得到她的允诺后,失神的脸上又浮现出羞赫的神情,连忙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装出一本正经的神色,“既是如此,那永慕便却之不恭。君问归期未有期,此生已负知情迟……希冀小少爷以后能有一番好作为,成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当然,也能够知遇,知守心中所待,永得安宁,护得重要之人,一生,一世……”

    “子期……便叫做子期罢……茕茕淮生,佳人才子,不慕斯年,静心守乐,如待归期。”

    “好名字!好名字!嘿嘿……那,那为甚麽不叫守乐呢?”

    “槿丫头,你懂甚麽?”

    “懂!当然懂了!怎,怎麽不懂!嘿嘿嘿……”

    二人继续说着,倒也欢乐许多。

    慕容初酒口中仔细呢喃着,眼眸中尽是疼惜,只有一瞬的时间,悉数转变为忧虑和不安。

    大喜的日子如期而至,江家和苏家的各路亲朋好友皆来祝贺。

    酒席盛宴,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之声不绝。

    仅仅是酒席上,亲戚间的互相攀比、较量,就早早地拉开帷幕。

    门廊外停下一辆马车,由于简素质朴,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到了新人拜天地的时候,江芷瑜一身荣贵的喜袍,美艳动人地静待新郎到来。

    苏澈则双手被缚,由两个家丁从一旁押着出来。路至父亲娘亲的面前,娘亲只是一味地痛哭,父亲则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着:“澈儿啊,你可别怪你爹娘,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就随了芷瑜的愿吧,如今家里已不如往日了,以后还需仰仗江家……”

    听完此话,苏澈不愿屈服的气势才慢慢褪去,然而被下了药,口中失声,竟至无奈,仰天而叹,双手紧握成拳。

    “一拜天地……”

    “二拜高……”

    “苏澈!拿命来!”正在拜堂之际,突然一介亡命小嘶手持刀具闯了进来,朝着苏澈奔去。

    喜堂内一阵慌乱,妇女尖叫声不绝,宾客们四下逃散。

    “来,来人啊!保,保护……小,小姐,和,和夫人!”

    那亡命小嘶挥刀乱砍,江芷瑜吓得呆在了原地,缚住苏澈的两个家丁吓得乱串,苏澈虽有一身武艺,可此时双手被缚,手无兵器,也只能硬着头皮挡着,腰间中了一刀,跌在地上。

    眼见那小嘶又挥着刀跑来,苏澈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静静地闭上了眼睛,毫无求生之意。

    或许,这就是赎罪吧,欠酒儿的,这辈子怕是还不了了,惟愿下辈子……

    静待了几秒,心想着刀应该刺入胸膛,此生已了,可为何?为何没有尖锐的疼痛……

    苏澈疑惑地睁开双眼,却发现身前有一瘦弱的身躯,替自己挡住了尖利的刀刃。猩红的桃萦花似断翼的残蝶儿般飘然碎裂,仔细一看,利刃生生地刺入酒儿的躯体。

    那亡命小嘶眼见杀了人,见了血,拿着刀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立刻被两旁的家仆给制服。

    由于双手被缚,苏澈只得艰难地在地上蹒跚,用下巴抵住,拼命地向那受伤的人儿爬去。下巴蹭出了血,划出一路的痕迹。嘴里拼命地嘶喊着那个自己许诺守护一生一世的名字,那个温柔的女子,却没任何的声音逸出。

    李永慕从慌乱的人群中跑出,看到满身是血的慕容初酒,眼神呆滞了,丢下手杖,精神崩溃般大声嘶喊着,踉跄地向她奔去。

    缓缓地抱住那柔弱的身躯,狠狠地瞪住了苏澈,眼神里全是暗暗涌动的杀意。

    “永……永慕……我,我,好冷……”慕容初酒大口大口地吐着血,浑身颤抖着。

    “酒儿姑娘,你别说话,我们马上回家!”说完便决绝地抱着慕容初酒转身向那辆简素质朴的马车走去。

    此时,江芷瑜等人才赶紧从一旁跑出来,担忧着苏澈身上的伤势。

    “澈……”江芷瑜刚刚出口,便被苏澈杀伐般狠绝的眼神吓到,说不出话来。

    马车飞驰在大街上,不知撞翻了多少摊子和货物。

    李永慕血气上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自己精心策划了这一切,只为了能够全心全意地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串通江煜说的那通话,逼得苏澈去找江芷瑜,对苏澈下药,甚至……不惜雇了亡命之徒去大闹婚宴,要置苏澈于死地!

    只有苏澈死了,酒儿才不用日日为他心伤,只有苏澈死了,酒儿才会真正的幸福……

    可是,为甚麽,受伤的却是酒儿!自己明明是带她来看好戏的……为甚麽,看到苏澈有危险的时候,她那麽忧虑,那麽担心,仿佛受伤的是自己……不惜挣脱自己,都要冲过去护他,为他赴死……

    既是如此,那当初自己和那江家少爷联合设下的圈套又有甚麽意义。

    若是酒儿有个三长两短,那自己,自己竟是间接杀死酒儿的人!自己究竟都做了些甚麽……不可饶恕……

    马车内,慕容初酒喘息间越发的艰难,浑身瑟缩,意识开始涣散……

    朦胧间,慕容初酒竟望见,不远处的苏澈仍挑了那盏青竹灯笼,等在月色苍茫的桂树下。白色的月华穿透重叠的树影落在他身上,片片朗润如玉,翩翩佳公子。

    一如,那个清凉如水,温熏如歌的元宵灯节,他救下自己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这一生,自己是再也逃不掉了。

    这是她放不下的心魔,克不了的业障。

    慕容初酒远远看着,只觉得这些日子忍受的各种流言蜚语都不算甚麽,唯有他的冷漠,他的疏远,他迎娶别的女子……自己是真的疲倦了。

    然而却又慢慢静了下来,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那涟漪汇在一处,有甚麽温热的液体划过冰凉的脸颊。

    她看见自己向那个日夜思慕的良人奔去,裙袂飘飞,落花缤纷……再也顾不得其他,就那样奔去,而那个人,笑如三月的春风,温柔踏实,正展开双臂等着自己。

    澈——澈——

    胧月楼后巷蓦地响起一声马啸,苏澈从喜堂逃出来,驾着马飞驰而来。

    他从马匹上跌落,拼命赶到停靠在路边的马车旁边。

    那是载着酒儿离开的马车,他甚至还记得那布帘上清幽桃萦的花纹,套着辔头的马无助地刨着蹄子,旁边站着的李永慕也怔怔地看着他。

    他强行压抑着心中的狂喜,江芷瑜似乎已经对他死心了,他终于可以和他的酒儿在一起了!

    手指慢慢探向车帘,要说的第一句话他已经在来的路上想了许久。

    酒儿,所幸我们还来得及。

    他的手指却微微颤抖起来,从喜悦的颤抖渐渐化作恐惧的颤抖,他看见有殷红的血从车帘下慢慢溢出,猩红夺目。

    他的酒儿,再也回不来了。

    ……

    长安城内苏相府邸别院。

    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独自对月饮酒,桂花树下,清风朗月,说不出的怅然自得。

    他的身后走出一名华衣公子,手持伏菻扇面,有一种说不出的俊郎不羁。

    “言用拜见苏老爷,此番叨扰,还望苏老爷,恕罪。”安言用知礼地对那位中年男子作揖。

    “小言呐,不必多礼。子期已经很久未来看我这个孤寡老人,实在无聊至极,难得有你,常来作伴。快来坐下。”

    “是。”安言用迟疑了一瞬,走过去,静静坐下。一口浊酒下肚后,瞥见这中年男子仍在不断饮酒,眼神中是深不见底的沉痛和落寞。遂关心道,“苏老爷,恩师他,终日忙于朝堂之事,连休憩皆是奢望,恐实难抽空前来看您。”

    “哎……官场险恶,宦海沉浮。子期他,也是身不由己啊……也罢也罢……”中年男子神情地望向头顶的桂树,闭上了双目,静静聆听着。

    桂树下,翩飞的花絮似梦似幻,落英琼琚,沉醉微醺的清风,拂过她淡粉色的桃萦花裙裾,她微微低着头,眉目如墨笔描绘一般出水清莲。

    酒儿——

    往事旋即如云般游走——

    苏澈与江芷瑜大婚那日,李永慕抱了初酒乘马车离去后,江芷瑜望着心如死灰、黯然憔悴的苏澈,心中满是痛惜,错愕,即便不甘也是释然。

    他身上汩汩流淌的鲜血,怎敌他心里困顿乏神的伤。

    自己终究是做错了。

    知他再不愿她用手触碰他,知他对自己满心的厌恶……江芷瑜忙命了身旁的丫鬟盈儿把解药递与苏澈。

    苏澈接过解药,迟迟不愿服下。江芷瑜黯黯神伤,长叹了口气,说道:“你若还想去追她,便吃下这药,如今,我……我已没有任何理由再去伤你……”

    二话未说,苏澈吞下解药,正欲冲出门去。江芷瑜叫住了他,苏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却在听到她话里的内容后,身形微微顿住了。

    江芷瑜依旧是盈盈的微笑,称得一身荣华贵气之姿,“自你走后的那几个月里,她早早怀上了你的孩子……浣玉轩再容不下她,生活所侍再不同往日,筠娘再不让她登台献舞。然而,为了尽早赎身嫁与你,她硬是揽下了浣玉轩清扫洗碗的活计……责难、故意刁难、流言不断……她却也是自在喜乐……是为了孩子,也是,也是为了你吧……是,我去找过她,恩威并重,我以为她同那些个风尘女子一样,毕竟钱财也是她那是所需……可是,你知道她告诉我甚麽吗?”

    江芷瑜话语顿住,泪眼婆娑,却笑得凄凉:“‘澈夜晚常常觉得不适难寐,须得小心谨慎,若一更歇息,二更会觉得胸闷,常常咳嗽而醒,辗转半个时辰,方有可能再入睡……’你知道吗?我竟然卑鄙到,卑鄙到用孩子和你的性命来威胁她……原本看到她伤心失望,我多麽开心,可是她却又掩住情绪,一字一句,心心念念全都是你……当时我便恨极了她!为甚麽!为甚麽啊!自小我便与你作伴,为甚麽她却懂你,她却……”

    苏澈心里更是伤痛难抑,衣袖下拳头紧握,想起那个清瘦美丽的女子,眉间紧紧蹙起的伤痛和憔悴。

    回身向父母跪下磕了几个头,便转身离去了。

    “芷瑜!你还在等甚麽?快命人把他抓回来啊!苏老爷,我跟你讲,这次,你儿子可是让我们江家颜面尽失啊!若你儿子不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来向我们江家道歉,来年的生意你可……”

    “爹爹,够了……”

    “瑜儿!你还愣着干嘛?!”

    “爹爹,求你给女儿最后的尊严……女儿已经输了……”江芷瑜话刚说完,早已泣不成声,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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