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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我不能凭白无故地死,所以在我自刎前只求见元帅一眼。”

    慕容绍宗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尔朱兆已经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后。

    "高欢,我就在这,你有什么话,尽管说吧。“高欢注视着尔朱兆良久,随即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吃惊的事,他将尔朱兆赠予自己的佩剑扔入漳河之中,然后用带着梗咽的嗓音对河岸喊道"贺六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奸佞之臣在旁故意挑拨臣与元帅的关系,但贺六浑知道为人臣不能做到将在外,君安心于内便是为人臣之错,臣死而无憾。但臣亦知臣死后,臣身后这些匪军必难以节制,臣既无法完成替将军平叛之希望,却也绝不能让这些匪寇侮辱了当年元帅赠予刺剑给吾时的心意!”言罢,接过贴身部将段荣的宝剑剑就欲自刎。

    尔朱兆撇着头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慕容绍宗,又看了看那把落入漳河的宝剑,思绪也随之回到了那个赠剑之日。那一天,葛荣的部队已经是第三次围拢上来了,阵地上到处都是死尸,尔朱兆的手下的兵士已不满百人了,敌人似乎也想快速解决战争,于是换上短弓。霎那间,万箭齐发,在一旁的高欢及时将尔朱兆扑倒,两人纷纷滚入了战壕之中。待战役结束之时,尔朱兆从死人堆中爬出,背起了身中数箭的高欢,骑马跑向了大本营。待高欢康复之后,尔朱兆亲自将自己的佩剑赠予高欢,并且义结金兰,以此剑作为他们情谊的见证。

    尔朱兆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之中,对于今日之举他实在是有失妥当,毕竟让高欢统兵是他自己的命令,而且关键是如今他仅凭自己的猜测就怀疑当年救命之人怀有异心,他当即下令表示希望高欢不要想多,来此只是为了送他们一程,并且能够放一叶小舟过来,他愿意独自前往,与这位老朋友好好续一续旧。

    “可是将军。。。。”

    “你给我住口!”愤怒的尔朱兆立刻阻止了还欲多言的慕容绍宗,慕容绍宗无奈只能看着远处的高欢,长吁了一口气退下了。

    愧疚?当你残杀皇族劫掠宗室之时,你为何不感到愧疚?当你坑杀那么多无辜俘虏之时,你为何不感到愧疚?如今,你却感到愧疚了,这样的仁义真是天下最廉价的仁义了。

    高欢放下了手中的剑,他知道危机已经彻底过去了。站在身后的段荣看到汗水已经湿透了高欢的背后的戎甲,频频的滴在地上,但是这一点,尔朱兆当然是看不到的。

    尔朱兆、高欢两人一起坐在一座凉亭之下,高欢诸将立于旁,在一堆寒暄之后,尔朱兆的暴脾气不知为何又突然又上来了,他拿起放在桌旁的佩剑,众人皆惊,孙腾和段荣连忙也急忙抽出佩剑。然而尔朱兆却将宝剑满满地放至高欢的眼前,意思很明确,你砍我吧。砍了你?你大兵压上,到时候我不成了肉泥?高欢又不是傻子。于是他也配合着尔朱兆的表演,流下了鳄鱼的眼泪哭喊道我们当年是多么好的亲兄弟啊,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啊,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其实就是一句话,我下不了手啊。

    说完,两人抱头又是一阵痛哭。这应该是那个世纪最优秀的表演了,如果当时有奥斯卡奖,那么高欢同志和尔朱兆同志即使获不了最佳男演员奖,也一定能够被提名入围。

    其实解决两人个大男人矛盾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喝酒,要不怎么说哥两好啊,一口闷啊,所以在一番表演结束之后,高欢立即下令就地摆放酒席。不过喝酒这也只是普通家男人解决矛盾的方法,尔朱兆是这样普通的男人,但高欢不是。

    其实早在尔朱兆只身到来之前,高欢已经有所准备,他命令尉景埋事先伏刀斧手于凉亭两侧,这是一个下下策,以防会谈谈崩,这样敌帅在手,高欢仍可把握战役的主动权。但这一招现在看来已是多余,因为尔朱兆此时已经醉笑于众人之间,但高欢的神智却很清楚,他明白此时如果一旦自己表现不慎。那么危局必将重新到来。高欢尽量控制着自己喝酒的尺度,表面上装出一副陪笑的姿态,而实则常常保持警惕,注意着事态的发展。

    危局终究没有到来,因为尔朱兆已经醉倒在了桌上,高欢命人好生将他安排在营帐之中,第二日慕容绍宗在河岸边焦急地等待,却等来了喝着烂醉的躺在竹筏上的尔朱兆,执嵩的正是孙腾。

    “高将军与元帅昨日彻夜饮酒,二人不甚言欢,现在我奉命将元帅送回。”孙腾扶着酒醉的尔朱兆走下竹筏说着。

    慕容绍宗接过尔朱兆,将其倚靠于自己的身上,哀叹了一生,无奈地说到“高将军有心了。”随后转身又下令道“全军返回晋阳!”

    在返程的路上,慕容绍宗将马鞭重重地甩在马背之上,他的坐骑随之发出了一声直冲云天的悲鸣,随即又俯身来回抚摸马头以示安抚。

    ”此贼不出除,日后必成祸患!“高欢望着对岸离去的军队,内心欣喜和焦虑混杂在一起,他喜的是自己终于也有了一支自己的队伍了,从此不用再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了,他可以追寻属于自己的事业了。回望向自己刚刚得来的部队,他却也不禁焦虑起来,对于这支无组织,无纪律的部队,只以抢掠和杀戳为乐的部队他到底能否驾驭得住?但如论如何,高欢还是获得了自己私人的武装力量,这是他霸业征途上迈出的一大步。

    卧躺在马背上的尔朱兆不会想到他用最廉价的仁义放跑的高欢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噩梦,却给了高欢踏上了属于自己霸业征途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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