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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诗人访问团的成员,沿途有人接待和安排,

    一切不用自己操心。而且由于我是访问团中年龄稍长者,格外受到优待。这

    一次同行的只有一位年轻的朋友和他的10岁的儿子。我们是普通的旅客。

    我没有惊动和造访各地的朋友。从买车船票到找住所,都靠我们自己,当然,

    主要是那位年轻的朋友代劳。我们有时坐带空调的软席火车,有时挤站在车

    厢连接处的过道处,有时在颠簸的海轮上,有时在长途公用汽车里;有时住

    大的宾馆,有时落小的客舍;有时吃海鲜、喝啤酒,有时啃面包,冲方便面。

    每离开一地,要购买车船票都颇费周折,但也完全可以适用那句老话:“天

    无绝人之路”,总还是有办法将票弄到手。隔几天,甚至只隔一天,就在旅

    途上。就是停留在一地时,也是抓紧时间游览。

    几乎没有午睡过,而在家时那是我不可少的。比起参加团体的旅游,

    这次行动要自如些,但却更为劳累,有时候是相当艰苦的。但是,我居然无

    灾无病地平安过来了。途中,萍水相逢的人们偶尔问到我的年龄时,都惊讶

    地表示“你这样长途跋涉不容易呀”我也观察到,旅游者中比我年长者似

    不多。这诚然说明我的体质还不是那样坏。但是,我感到,更重要的是,在

    需要时,我还能在精神上付出力量,来承担应该承担和需要承担的。回到家

    里后,一松弛下来,就觉得颇为劳累了,以至难以相信我是怎样能够经受这

    次漫长的旅程的。这种意识到自己还有足够的精神力量的喜悦,甚至超过了

    这次旅游本身所得到的愉快。

    范用的贺年片

    这十来年,每当新春,都收到范用同志原北京三联书店的总经理

    寄赠的颇为精致的贺年片,内芯或是一幅小画,或是一句题辞,都是出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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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之手。如1990年是马年,贺年片的皮面是一小幅以深绿色衬底的白色

    奔马,简炼古拙,似取之于汉画像石的拓片。内芯是冰心老人题写的三个字:

    “寿而康”,俊秀而又苍劲。这些由三联书店自印的贺年片,十分清淡高雅,

    这也正是三联书店书籍装帧的一贯风格其中不少封面就是范用兄亲自设计

    的。这是友情的纪念,也可以作为小艺术品收藏。

    1991年他寄赠的贺年片则颇为别致。皮的一面是他的一则短信,

    另一面则是他9岁的外孙女许双的一篇作文:我的外公,篇幅不长,照录

    如下:我的外公已经67岁了,他瘦瘦的,个儿不高。

    他做什么事情都快,看书快、写字快、走路快、吃饭快,就是喝起酒

    来,慢慢的。

    他喜欢学习,天天看报纸看书,一看就是半天。有时夜里,我们都睡

    觉了,他还在看书。

    他喜欢音乐,经常欣赏有名的乐曲。他也爱唱歌,总是拿着歌本坐在

    那里哼歌。有时候还把唱的歌录下来,听听自己唱得好不好。

    外公喜欢收集酒瓶,他的房子里有各种各样的酒瓶,颜色不同,有大

    有小,都挺好玩,我也喜欢。

    他有些习惯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吃饭的时候,他睡觉,我们睡觉的时

    候,他又吃饭,走来走去,弄得我们睡不着觉。晚上,我们吃米饭,他不吃,

    要吃面条,有的时候,我们吃面条,他又要吃饭。你说他怪不怪

    这就是我的外公。

    我与范用兄在抗战时期相识于重庆,他当时就在三联书店工作。50

    年来,我们交往的机会很少。我知道他一直没有脱离出版界。“文革”后,

    在他主持下的北京三联书店成绩斐然,出了许多好书。通过贺年片上他小外

    孙女的这篇作文,使朋友们得知他离休后生活过得还很自在。但就我所知,

    他也还在为出版事业尽力,并关心世道的。

    今年春节收到的他的贺年片,则是华君武、黄永玉、平凡、苗地、方

    成、丁聪、叶浅予、鲁少飞8位漫画家这几年先后为他作的八幅头像。下角

    是他题的一句话:“画老朽为神奇”。八位著名的漫画家都为他画像,可见他

    在文艺界交游广阔。八幅头像都各具特色,真是难得的珍品。

    贺年片的另一面是他写的一则短简,他说“漫画使人开心一刻,可以

    延年益寿”。看到这张贺年片,我是乐了的。而他自己面对这些漫画头像,

    当更会笑口常开吧。算来,今年是他70初度,那么,相信他一定会“寿而

    康”

    “圣”与“佛”

    老作家骆宾基前不久路过武汉。我们在闲谈中提到了雪峰和绀弩。他

    说雪峰是“圣”,绀弩是“佛”。突然一听,我有点愣住了。接着想了想,自

    以为对他的意思有所理解。他和雪峰、绀弩有着长期的交往,他用这两个字

    概括这两位长者的性格,我认为是相当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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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峰和绀弩都是老一辈的著名的作家,是老党员,对革命文艺事业有

    过巨大的贡献和影响。解放以后,他们都没有能够逃过五十年代的灾难,被

    “扩大”了进去;当然,更没有能够避过那十年浩劫的磨难。雪峰含冤去世;

    绀弩则被判了“无期徒刑”,粉碎“四人帮”后才得以重见天日,这些年来,

    他一直卧病在床,也于今年与世长辞。

    抗战后期,雪峰由党将他从上饶集中营中营救出来后,移居重庆,文

    艺界的同志们对他非常尊敬和关心。当时就有人称他为“圣者”。那不仅是

    由于他具有革命斗争的丰富经验和在文艺上有巨大的成就,也由于他对党的

    忠贞,对人生的执着和洞察,待人的诚恳和甘于淡泊的生活情操。在解放后,

    他在更为严酷的考验中,在更为艰难的处境中,依然故我,毫未动摇自己的

    信念和做人的态度。我听说过一些他在这期间的极为感人的故事。

    称绀弩为“佛”,我是从骆宾基口中第一次听到。我当时愣了一下,主

    要就是为此。在鲁迅先生去世后,他可以算是最优秀的杂文作家中的一个,

    我甚至想说,是成就最大的一个。试一翻那本厚厚的绀弩杂文集,多少

    文笔恣肆、嬉笑怒骂、富有战斗性的好文章,其中不少在解放前是传诵一时

    的。他为人则在洒脱中很是认真,看来似乎有点玩世不恭,其实是满腔义愤。

    他的这种性格,从他的文风中也可以感觉得到。在经历了漫长的劫难的岁月

    后,他的性格上有所改变,不,应该说是升华。“一场冬梦醒无迹,依旧乾

    坤一布衣”记梦。而且,他真是家破人亡,唯一的女儿于他出狱前一月

    丧生。只有老伴周颖和他相依为命。他的住室可以说是寒伧的。长期卧病在

    床,写作不辍,旧著新作,一本又一本问世。他的散宜生诗是诗坛的异

    彩,瑰宝;是旧诗,却开拓了新的意境,内容大都涉及刑狱流放、坎坷落拓

    的生活,而他超越于大痛苦之上,表现了乐观的精神和诙谐的情趣,而其中

    又深藏着铮铮风骨。他的文风也有所改变,绀弩散文的自序,已达炉火

    纯青之境。

    骆宾基称雪峰为“圣”,绀弩为“佛”,当然是在一种新的含意上说的。

    一位是忠贞、明彻、坦荡;一位超凡脱俗,以慧眼看人世。而共同的是,他

    们都有着对理想的坚实的信念,对人生的执着的追求。他们所表现的宁静和

    淡泊,正是激情达到高度的一种境界。

    我们珍惜他们在文学领域内留下的财富。同时,我们也要学习他们做

    人的风范。因为艺术的高峰只有具有崇高人格的人才可能攀登。当文艺界正

    在理论和创作实践中进行大胆的创新和探索的时候,我希望能记住这一经

    验:人生战斗的才是艺术战斗的。1990年

    在斯特鲁卡国际诗会上

    斯特鲁卡国际诗会是在一个美好的季节:每年夏末秋初,在南斯拉夫

    马其顿共和国的一个美丽的小城斯特鲁卡举行。

    这个一年一度的诗会是从一九六一年开始的,为的是纪念马其顿爱国

    诗人康士坦丁米勒丁诺夫和迪米塔尔米勒丁诺夫兄弟逝世一百周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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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为了使祖国从异族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曾经英勇地战斗,后来在监狱里慷

    慨就义。在诗会上,每一年都要朗诵他们的诗。浩淼的蓝色的奥赫里德湖,

    在他们的歌声中轻轻波动,如同跳动着的心。而斯特鲁卡,这个诗人怀念着

    的小城,是早已在灿烂的阳光的照耀下了。

    为人民而歌唱、为自由而战斗、为理想而献身的诗人,人民是不会忘

    记的,他们活在人民的心中,活在他们自己的歌声中。

    “桥上诗会”是斯特鲁卡诗会的一个主要项目。

    德里姆河穿过斯特鲁卡,河身不宽,大约二十米的样子。一座朗诵台

    就搭在德里姆河桥上。夜色降临了,远远看去,在强烈的聚光灯的照耀下的

    朗诵台,像一颗巨大的闪光的神珠。河两岸的树丛中,闪烁着彩色的小灯。

    首先是放花炮,五颜六色的火焰的花朵在深蓝色的夜空开放。那是象

    征着诗:诗像火焰那样灼人,那样美丽,那样燃烧着人的心。那也是诗人的

    象征:诗人的心中永远燃烧着火焰,诗人是人类的花朵。

    于是,朗诵开始了。来自四十多个国家的诗人们,来自南斯拉夫各共

    和国的诗人们,各自朗诵着自己最心爱的作品。他们用的语言是各异的,然

    而那都是心中的歌。诗的内容是各异的,然而共同的是对生活热爱,对美好

    的将来的向往。

    沿着河的两岸,挤满了听众。这个小城的两万居民:那些青年,那些

    老人和那些孩子,似乎都拥到这里来了。他们安静地倾听着。这个国际诗歌

    节也是他们的节日。他们在这个小城里倾听着世界各地的歌声。

    诗会每一年都有一个讨论的中心题目。前两次是:“诗能做什么”,

    “诗人先锋队”。今年的题目是:“梦幻与现实之间”。

    这是自古以来为许许多多理论家和诗人探讨过的题目,牵涉到诗的作

    用与意义,也牵涉到诗歌艺术的奥秘。

    我听了来自各个国家的诗人的发言。他们从不同角度热情地阐述了自

    己的认识和理解。

    我发言的题目是:诗人的两翼。

    我说:一个从来也没有梦想过、并承担过梦想的痛苦和欢乐的人,不

    是诗人,也不可能成为诗人。

    诗人应该有两翼:一翼紧紧依傍着大地,另一翼伸向高远的青空。诗

    人凭着这两翼在生活的国土也在艺术的国土飞翔。

    梦幻不应该是逃避现实的麻醉剂,不应该是缥缈的乌托邦,它应该通

    向理想,上升到理想。

    在诗会上,结识了许多友人:东道主南斯拉夫各共和国的和来自世界

    其他各国的。诗会提供了各国诗人结交的机会。在鸡尾酒会上,在大交通车

    上,在休息厅里,在奥赫里德湖边相互微笑,就随便地交谈起来了。有

    时候,有人特地走了过来,问:“你们是来自中国的吗”于是紧紧地握手。

    他们有的是到中国访问过的,诉说着中国留给他们的深刻印象。有的没有到

    过中国,诉说着他们的向往。我发觉,无论是东道主还是来自其他各国的诗

    人,对我们的态度都是异常热情的,原因只是在于我们是来自中国。

    我们也借这个机会表达了我们的友谊,了解了他们国家诗歌创作的情

    况和别的情况。诗人们大都是热情、坦率的,谈话很少那种不必要的客套。

    仅仅相处几天,仅仅几次谈话,我们已成为朋友了。我们相信,友谊的种子

    是会开出花朵的。一个星期的诗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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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各自散去,回到黄河边,回到尼罗河边,回到恒河边,回到密西

    西比河边,回到莱茵河、多瑙河边而当然,这些世界上的河都是要汇合

    到大的海洋中去的。

    桥上诗会

    不是在沙龙里,不是在大厅里,不是在剧场里,甚至,也不是在广场

    中,这座歌台是搭在德里姆河桥上斯特鲁卡国际诗歌节最大的一项活动

    “桥上诗会”,就将在这里举行。

    斯特鲁卡是座安详的、美丽的小城,面临奥赫里德湖,德里姆河从城

    中穿过。它是南斯拉夫马其顿共和国有名的风景区。对于这座小城的居民们,

    这个诗会也是他们的节日。几天来,小城的街上就显得热闹、活跃极了。在

    青石板铺成的两岸沿河大道上,可以看见来自四十多个国家的诗人们,三三

    两两的在初秋的阳光下漫步。他们从黄河来,从恒河来,从刚果河来,从密

    西西比河、亚马孙河来,从莱茵河来,从多瑙河来现在他们在德里姆河

    边走着,兴高采烈地交谈,选择各个风景点照相。在行道树旁,高高飘扬着

    几十面诗歌节参加国的国旗。

    在举行诗会的那天黄昏,在沿河大道上就渐渐聚满了这座城的居民们: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些妇女还抱着孩子。他们坐在青石的河岸上,坐在

    河坡的绿草上,后来的就站在岸边,一直顺着河的两岸排过去,排过去,

    邻近河岸的那些楼房的窗口,也都挤满了人。

    这座小城的居民们似乎全都参加到这个诗会来了。是的,这也正是他

    们的节日,一个诗的节日。

    夜色缓缓降落。我有意走到一个较远的地方去眺望桥上的歌台。在闪

    烁着繁星的深蓝色的夜幕前,它在聚光灯的照明下显得分外耀眼。河两岸的

    树丛中闪耀着一颗一颗小小的彩灯。河水潺潺。一切像是在幻梦中。

    诗会开始前,放起了焰火。各种色彩的火花伴着一阵阵的欢呼声在夜

    空开放,组成各种各样流动的图案。

    朗诵开始了。坐在台上的来自世界各国的诗人们,南斯拉夫各共和国

    的诗人们,一个一个在掌声中走到台前。古代一位罗马的演说家面对咆哮的

    大海练习演说。而这些诗人们面对奔流的河水朗读自己的诗。通过扩音器,

    他们的声音在夜空中震荡着,播送到很远,很远。

    我想,奔流的河水将把他们的声音带到更远,更远,带到全世界的河

    流汇集的海洋中去。

    我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从他们饱含激情的声调中,从他们燃烧着的

    面容上,我感受到了他们的心的跳动。而且,我自以为理解了他们各自的诗

    的内容:对于生活的热爱;对于大地的歌颂;对于自由和**的渴望;对于

    美好的将来的追求我听到了喊中国和我的名字。一阵掌声将我推到台

    前。由于我的名字是和我的祖国联在一起,一种庄严的感情从我心中升腾起

    来,一股暖流散向我的全身。在掌声停止后,在深沉的寂静中,面对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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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黑魆魆的人群,我朗读着歌唱祖国的诗,用我的全部激情,用我的心。

    我觉得我是在朗诵给世界听,也是在朗诵给远在万里外的祖国听。诗会

    结束了,聚光灯熄灭了,人们渐渐离去了。

    我还在沿河大道上徘徊。多么安静的夜,德里姆河潺潺地流着。

    我想着一百多年前的马其顿爱国诗人康士坦丁米勒丁诺夫和迪米塔

    尔米勒丁诺夫兄弟。在故国的受难的土地上,他们英勇地战斗着,反抗异

    族的统治。后来被投进监狱,受尽折磨,从容就义。一年一度的斯特鲁

    卡诗会就是为了纪念他们而举行的。迪米塔尔米勒丁诺夫在铁窗下曾经这

    样歌唱:

    多么希望长起强劲的翅膀,从这个罪恶的牢居,

    飞向祖国南方,

    让斯特鲁卡搂着我,

    让奥赫里德湖把我的歌声震荡。

    灿烂的太阳

    可还抚问着我的家乡

    今天,照耀着斯特鲁卡,照耀着马其顿共和国的正是他们所向往的灿

    烂的太阳。而且,这一对既是诗人又是战士或者说,正因为他们是诗人,

    所以他们也是战士的兄弟,也正以他们的精神的光芒照耀着斯特鲁卡和

    他们的祖国。在今天的诗会上,就朗读了他们的诗。他们的歌声将永远在奥

    赫里德湖上震荡。我想,诗人们应该是可以从这中间得到启示,进一步

    认识到自己的职责、自己的道路的。

    我又想着这个诗会在桥上举行是一个多么好的象征。诗,正是友谊的

    桥,是人与人的桥,是心与心的桥。要将更多更多的人吸引到诗的身边来,

    要将更多更多的诗溶化到人的心中去。我要写一首美丽的诗来歌颂“桥上诗

    会”,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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