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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奸,明天妈妈去打听打听,你负责收拾行李。”

    山阳线列车里坐满了复员军人,挤得严严实实,有一次高志差点被挤下车去。他夸大其词地将此事告诉了妈妈。妈妈担忧不已,说反正中学在整修废墟,暂时就甭去上学了。

    不管走哪条路去大阪,都有两天行程。高志心想,收拾行李时没准还能找到点食物。清晨早早将妈妈送走后,他便开始翻箱倒柜,行李箱、棉被、衣箱、茶箱全都翻了个遍。银行的存折股票,还有父亲秘藏的挂轴都翻了出来,可一丁点儿食物也没发现,反而累得精疲力竭。

    想到反正要收拾行李,索性趁机将这净是废铜烂铁的土仓翻个底朝天,兴许能找出点什么,找到的话就偷走然而找到的却是木像和蓑笠,还有好像是女孩子们看的整整一苹果箱子旧杂志。高志拾起其中的家庭医学宝典,看到“子宫”、“输卵管”之类字眼,一阵慌乱。有一本字帖,用大大的字写着:皇家童谣集。翻开来,见是:“金秋夜空雁南翔,王孙御殿长相望。”是一首歌谣。

    少管所分所的早晨,是从“坦克”那一声高亢的“起床”开始。不用说,众人晚上早早就听命就寝,倘若不小心抬起上半身,被教官从阎王孔发现了,立马就会被打翻在地。无奈只得在铺了薄薄一层毛毯的木地板上,强忍住骨头疼,躺着不动。听到起床令,众人便一骨碌跳起来。

    只听一声号令:“把便器搬出来”便见两个新关进来的家伙紧紧抱住约莫四成满的粪桶,端起来站在门前,其余的人排成四列纵队。

    教官先从阎王孔探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情形,再打开门。“赶快行动”搬运粪桶的二人啪嗒啪嗒飞奔而出。差不多同时,走廊两侧二十个一模一样的房间里分别奔出两个人来,狂奔到走廊尽头,猛地将粪便倒进倒粪口,然后再一溜烟跑回来。

    唯独此时,少年们才表现出与年龄相符的生气。待到点名完毕,便又一齐慢吞吞地靠着墙坐下来,等待着不知何故延迟了的早餐。

    “叮叮当当”,“咣啷咣啷”,餐具的碰撞声由远而近。负责分饭的就是入狱当晚分饭的那个少年,他随从一样跟在两个教官后面,逐一给每个房间分饭。

    从第二天起便不再是杂烩粥了,而是八分稗子二分麦子,小茶碗里浅浅地盛上一盏,外加一碗汤。每周供应一片被称作“阴沟盖子”的煮海带。新关进来的家伙,按规矩首先得将一半饭进贡给櫻井,樱井也不多要求。

    樱井曾经十分了得,出入过天六地区,砍过很多外国侨民的背,结果势头过猛,顺带劈了自家的腿一刀,以至于还拖曳着一条跛腿。然而毕竟吃饭性命攸关,就连年纪最小的小鬼头也不甘心把命根子一般的米饭给別人,若做得过分,谁知道何时会在睡梦之中丢了脑袋实际上,只需有人向教官密告,立马便会关禁闭。碰上天气好倒也罢了,倘使在冬天被剥光了衣服扔进去,大

    都会染上肺病一命呜呼一一这也是传说。

    早饭后,便是劳动。众人将细细的铁丝穿进托运行李用的标签上的小孔,再将每十张汇拢成一组。

    樱井常常自吹自擂:如何到松岛、飞田去玩;大哥如何劝他找个女人;大哥是轻量级拳击选手,如何跟一个名叫白鸟的凶悍无比的对手比賽,最终反败为胜将对方击倒;自己如何跟这位大哥学习拳击;如何先用左拳攻击对方脸部,趁对方一心防守脸部之机,再用右拳击中他的腹部示威似的喋喋不休,显示自己才是这里的头儿。

    继高志之后,陆陆续续有新人进来,每一次他都要重复同样的故事。虽然没有一个人表示异议,然而在这长九尺宽十一尺的牢笼之内,无论樱井如何虚张声势也毫无用处,老大还是入狱已有一年半的今市,他的一言一行支配着众人,甚至连教官见他躺着不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樱井出恭的时候,神经质地用席子遮住屁股。

    “俺拉屎可有点臭,各位担待点”他故意说得十分豪放,可谁都知道他是在故意掩饰,其实他害羞到了极点。

    与之相比,今市毫不遮遮掩掩,流水似的大便每日要拉上两三次,每次都撅起屁股让众人瞧。

    “看得见屁眼吗看得见屁眼的话,马上就要死喽。”他整个屁股上都是湿疹,已经糜烂,似乎有线条状的东西攀缘缠绕,的确颇为怪异,不过无人说出口来。

    枚方少管所相当于关押未裁决犯人的监狱,是个中转站,先将少年收容于此,为其选定与罪状相合之处,再送过去。然而反省院也好,其他的少管所也罢,都强调人满为患,不肯接受,于是此地的收容人员越积越多。所增加人员的伙食每月申请一次,其间如果数量有变,则平均口粮势必减少据今市说,他刚来的时候,每个房间只有两三个人,饭多得吃不完。

    “不过嘛,人多了热闹啊,挺好的。”每当迎来新人时,樱井便要抱怨饭量又得减少,今市便会如此居间调停。

    今市营养失调极严重,樱井腿负刀伤,小鬼头则身患淋病和梅毒一一他两岁时便遭街娼戏弄而染上了此病。

    “好疼呀,好疼呀。”小鬼头常常声音软弱,哭哭啼啼。

    樱井摆出一副老于世故的架势,捉弄他说:“喏,小**要掉啦。”

    “谁要你管”小鬼头气势汹汹地反抗道,面对着墙壁。

    高志患有荨麻疹,每天绞痛总要造访一次,痛得他身体屈成一团,然后全身便会生出红色斑点。这病是从去年秋天开始发作的。

    会用穿行李标签的细铁丝巧妙地制作草鞋、自行车的是“汽油”,他在大阪南区的麻将馆里偷别人的鞋子,被逮了个正着,他得的是鼻窦炎。高个子头上生了白癣。一帮家伙个个疾病缠身。

    如果完不成一千束行李标签,饭就要往后拖,直到做完才能吃饭。倘若直到熄灯仍未做完,那么这一天就得饿肚子了。因此众人玩命似的,只顾穿铁丝。由于太过单调,高志无意中低声嘟囔:“金秋夜空雁南翔,王孙御殿长相望。”

    比高志早进来几天、与他年纪相仿、平素沉默寡言的少年也念道:“砂糖色白味甜美,入口即融化作水。”

    这确实也是那本皇家童谣集中的句子。高志一惊,因为其他少年最多小学毕业,而高志好歹上了四年中学。知道皇家童谣集并非有什么大不了的,却令人备感亲切。

    “你干了什么被逮进来的”

    照规矩,新进来的得向老囚徒报告自己在外边犯下的罪状,而老囚徒除非是为恫吓新人,一般绝口不提自己被捉进来的理由,新人问及时也置若罔闻。然而高志问起时,他却爽快地答道:“俺把南区宾馆里的啤酒偷偷拿到黑市上去卖。”

    原来他在美军专用的宾馆里当侍应,因为听信调酒师的教唆,将啤酒偷出去卖,半年未曾暴露,后来却被同伙告了密。

    “俺爹是个赛马狂,家里有整整一柜子没中的马票。”

    “你爹要是在的话,让他来接你出去不就得了。”

    “喝甲醇喝死啦。俺娘还在工作。她肯定觉得这下好了,总算帮她拔掉了眼中钉。”

    收容进来的少年与日俱增,如果仅仅是小偷小摸、顺手牵羊的话,只需保护人前来领人,立马就可以获释出狱。什么辅导、感化,这里基本上从未考虑过。

    十八号的在押者中,轻罪者较为集中,所以比较和善的那位教官“娘们”每次看见他们,便说:“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远亲啊只要他们来接,就放你们出去。”

    “当心点要较真格的话,干活时不许聊天”

    见高志和戴深度近视眼镜、被人叫“阿辰”的少年谈得颇为投机,樱井便从中挑拨。

    高志闭上了嘴,陡然间,自然而然地反刍起来。他一面将铁丝穿进白纸上的小孔,一面频频蠕动双颊。

    “那是什么你小子在吃什么东西”

    一听见“吃”字,满座人个个浑身一颤,盯着高志。

    “俺并没吃什么。”

    “甭骗老子老子亲眼见你嚼得有滋有味的。”

    话虽如此说,可樱井也心中有数:一日三餐高志都吃得颗粒不剩,如果他刚刚进来两三天倒也罢了,收容时日如许之长,也没见有东西送进来。樱井百思不解,于是使出拿手招数,从下往上睨视着高志的脸。

    高志不禁森然生畏,手指着自己的喉结,说:“俺吃下去的东西,还会回到这儿来。”

    “回到这儿来这是怎么回事”樱井紧迫不舍。

    高志便实验给他看,将早已化作了黏糊的稗子和小麦送上舌尖,张开嘴巴。樱井仔细观察一番。

    “这小子真恶心”说着,他皱起了眉头,可其他人都对这再三玩味的口唇之乐心知肚明。

    “这是怎样养成的”小鬼头用手按着肚皮问道。

    虽然别人来请教,可这却不同于高个子扇动耳朵、樱井让肩骨噼啪作响,并无什么特别的诀窍。高志只是一听见那探戈舞曲假面舞会,胃里的东西便会自动涌上口中来。

    “这个嘛,肚子这么一使劲,呼的一下。”

    高志入狱以来头一次感到有面子,十分得意,一次又一次地演示反刍。

    “你们知不知道假面舞会这首探戈舞曲俺是听了那个歌,才变成这样子的。”明明知道那跟反刍并无因果关系,高志却故弄玄虚地说。

    阿辰不愧做过侍应生,精彩地将这首舞曲哼唱了出来。樱井、小鬼头、高个子如闻魔咒,注视着阿辰的嘴巴。阿辰来了兴致,仿佛乐团指挥一般,舞动双手兴致勃勃地击打拍子:“嗒啦啦、啦啦、嗒啦啦、嗒啦啦啦、啦啦,嗒啦啦、嗒、嗒、嗒。”

    高志想起了拉手风琴的男同学那雪白纤细的手指、黑市暴发户之子那崭新的金纽扣学生装、牛皮信封里装的为数不多的黄豆。每过一天田里就会灌满水,像镜子一样闪着白光,眺望着它,青草气味似乎也沁入辘辘饥肠。

    嘣嚓嚓嚓嚓。

    战败那年的九月中旬,高志母子俩去投奔在守口经营旧书店的叔父,在他家附近租了套小房子。两间屋子,分别为六叠和三叠,从前是工棚的管理处。高志从这里去神户的中学上学,单程得花近两个小时,于是转学到了京阪线沿线的中学。妈妈由叔父介绍,起先在附近的袜子厂上班,但这家工厂很快就破产了,后来去松下电器干电池厂的宿舍做管理员。

    这一年,附近的千林突然出现了黑市,也不知道东西是从哪儿弄来的。战争期间做梦都见不到的巧克力、砂糖、口香糖、牛肉,还有大米、面粉、乌冬面、挂面,价格虽然很贵,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于是乎,一日三餐的习惯和白米饭重新登场。这年正月,菜肴跟昭和十五年一样,有栗子金团、鱼糕、煎鸡蛋、沙丁鱼干、红烧时蔬、酱芜菁片。煮了五升糯米,借了叔父家的石臼,由高志动手捣了年糕。虽然没有屠苏酒,但和父亲在世时,这位叔父和那家开粗点心店的亲戚正月里来拜年时那热热闹闹的聚餐没有两样。

    冬日天气晴好时、妈妈将疏散时随身带出来的和服挂在路边晾衣竿上晒,附近的大娘大婶们看见那些华丽的花团锦簇的外出服、留神和服、友禅和服、西阵织和服,个个目瞪口呆,交口称赞:“这玩意要是卖给占领军,那可赚大了。”

    虽说妈妈只是宿舍管理员,但日子过得风风光光,不容许任何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街坊举行祭礼与庆典时,她的捐款也多于常人。

    开年以后,二月里发行新币,冻结旧币。宿舍管理员领取的工资是二百二十元,每户每月允许提取的银行存款最多五百元。黑市上不足巴掌大的奶油面包一个十元,切得薄薄的烤红薯三片十元。只要配给不误期,本来是能填饱肚皮的。

    守口也同加古川一样,地处城乡结合处。近在咫尺的旭区每个月有十三天的大米配给,其余的日子就是面粉和玉米;而隔了一条街的守口町,每月只有七天配给大米,剩下的就是大豆粉、玉米,以及美军发放的无法果腹的杏仁和奶酪。

    每曰饥肠辘辘。北河内多莲花池,摘水芹采马齿苋,在分配的两坪地里种上萝卜、莴笋、广岛白菜,自己养鸡下蛋。然而这些却不足以代替主食。

    宿舍里有人生病,妈妈得住在宿舍里照料,就剩高志一人待在家里。任凭他如何四下寻觅,厨房里也只剩下酱油、岩盐、黄

    豆和玉米粉。

    高志在小火炉上架起锅子,烧开了水,将玉米粉用水调匀,紧紧地攥成团,然而由于没有黏性,眼见散开了,溶在水中,结果变成了黏糊糊的粥。任他怎么加酱油调味,还是难吃得要死。

    妈妈的工厂每周两次发放特别配给一一满满一饭盒米饭。高志天天盼望着。那白米饭简直如同花式蛋糕一般灿烂辉煌,无须萝卜干,也无须撒盐,含入口中又甜又软。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美味他感慨良深。可就从这时起,他得了饥饿恐惧症。饭盒中确有将近两合的米饭,他不曾分给守望在身边的妈妈一颗饭粒,一口气吃得精光,空腹理当已填满,然而刚一放下筷子,他便立即感觉到几乎跟未吃时同样的饥饿。

    到了夜里,千林车站前广场的黑市关门了,可是替顾客将带来的面粉烘烤成面包的店铺却灯火通明。面包师傅拿着毛刷,往刚刚从烤炉中取出来的旋涡状面包上涂抹蛋清,然后再送入烤炉里,再出来时,面包油光锃亮,发出茶褐色的光泽。

    趁着有电开张营业的碾米作坊,直到深夜,机器还在吐出农家送来加工的米,宛似库容丰富的水库大坝在放水。

    到了三年级第三学期,高志该着手做升学的准备了。一天,应同学之邀,到那人家里做功课。同学双亲俱全,尽管贫困,却充满了团圆气氛。与之相比,妈妈为了增加点收入,熬夜干活,高志彻夜学习,却连口白开水也喝不上。

    左思右想,见ddt同样是白色粉末,而且听说对人畜无害,高志寻思这玩意能不能吃。他将街道里分配的ddt拌进玉米粉里,可只有一股石灰气味,根本没有任何黏性。

    高志身穿父亲的法兰绒裤子和士兵服,服装倒比一般人要好,但是到了初夏却没有白衬衣。守口车站前,铺块席子就开张的木屐摊、洋伞摊、旧书摊、旧衣摊,比邻连绵。见旧衣摊上玻璃纸包装的便宜衬衣标价五十块,十五岁的高志多少介意起女学生的目光,明知买不起,却恋恋不舍地徘徊不去。

    四十五六的大叔见此情形,便说道:“便宜啦便宜啦以物换物也非常欢迎。”

    “以物换物,拿什么东西来换呢”

    高志偶尔去百货大楼。那儿专门为持有外餐券1者服务的大食堂旁边,就是以物换物的所在,岩波新书万叶秀歌换两盒“美野里”点心,美能达照相机换这个月刚刚上市的“和平”香烟十盒。男女平等了,妈妈也分到了烟丝,便送给了叔父,这样母子俩就可以去澡堂洗澡了。

    1外餐券,1947年7月5日,为了应对粮食危机,日本政府发布命令,除外餐券食堂以外的几十万家餐饮店全部停业。杜区根据各家人数,偶尔发放外餐券,凭券才能进大食堂就餐。

    衬衣用什么交换好呢手头有英曰辞典、代数之类的参考书,此外便想不出什么了。

    “如果有女人的长和服内衣、和服衬领、长腰带之类,那最好不过啦。要颜色鲜艳的”

    高志猛地想起了妈妈高高挂在晾衣竿上的和服,赶忙飞跑回家,从茶箱里取出用包装纸包得整整齐齐的和服,当然,尽可能从底下抽,然后匆匆赶到车站。天一黑就得收摊,那位大叔正在收拾货品,用一块净是补丁的包袱皮将货物包起来。

    高志伸手将衣物递过去,问:“这件怎么样不管怎样,俺得弄件衬衣才行。”

    大叔手头摊开的和服,花纹的确很眼熟,可是对衣料之类,高志却一无所知。

    “这个要是能再鲜艳点就好了。”沉思一番之后,大叔报出价格:一百八十块。买下了衬衣,还剩一百三十块。

    高志欣喜雀跃,冲进咖啡馆,一连吞下五块使用了人造增甜剂、雕出松叶花纹的新鲜点心,一块得花十元。吃完后,他聚精会神地阅读大阪新闻上的漫画阁楼阿三。

    “这个是学校配给的,三块五毛钱。”高志把衬衣拿回家,欺瞒妈妈。

    妈妈一大早就去上班,一直要干到晚上七八点钟,高志趁此之便,偷取衣物。时曰无多,他又开始动爸爸的衣服。

    一套春秋穿的西服,记得是昭和十六年花六十块钱买来的,在千林的市场上卖到了三百八十块,大衣二百五十块,丝质假领衬衣四十块。妈妈的和服尽量拣鲜艳的,一是图能卖个好价钱,另一方面也在心中辩腮“这么鲜艳的衣服,反正妈妈也没法穿。”一边这样想一边往旧衣贩子那里搬。

    遇上雨天歇业,他甚至径直送到城东公园边上的旧衣贩子家里去。夜间太晚,还被警察盘问过,幸好那天高志将辞典也一道包在了里面,便撒了个显而易见的谎:“是俺娘叫俺送去的。”居然顺利蒙混过关。旧衣贩子见他隔三差五来卖衣服,一心以为是败家子,杀价越来越狠。

    母亲仍然穿着战时的扎脚裤,工厂宿舍星期天也不休息,所以从来不曾点检衣物,于是夏天就这么过去,和服已然只剩下三分之一。高志接下去变卖的便是挂轴。拿到旧货店里去,人家却说:“我还当是什么呢,是谷文晁1吗这玩意可不成。”店主一口咬定是假货,结果,在鱼崎家中的客厅里挂了多年的古董只卖了三十五块钱。玛瑙的鲤鱼摆件因为在疏散途中敲断了尾巴,卖了二十元。细瓷达摩大师八十块。

    1谷文晁1763一184,日本江户时代后期的画家

    如此他仍然不满足,看见淀川河堤旁边挂着“冻结存款兑换现金”的招牌,便将藏在厨房橱子里铺着的报纸下面的定期存折拿了去,七折兑换,两张五百块的存折换了七百块钱。高志还跑到北滨的证券公司去出售股票,结果人家根本不予理睬。

    这些钱全都拿来买东西吃了。拜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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