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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子

    马伟说,现在我除了诗什么都没有。

    梁子说,现在我什么都有就是没诗。

    两人相对一笑。

    马伟看到了梁子桌上小范写的诗:

    阳光让我迟疑,

    生活将我托起。

    我不能松手,

    命运要我紧紧抓住你。

    马伟摇摇头说书生意气,太浅显、太幼稚。梁子说这首诗很有马伟的风格。马伟说就是他写的。梁子不信,马伟说一共十首,发在九○年江南潮杂志第二期。梁子说原来是这样,说他一直做梦当个诗人多少年了,他这个梦一直国不了今生怕是无缘了。马伟说还是不圆的好,当什么也别当诗人,这是一个最没出息的行当。虚的,一切都是虚的。梁子说这是一种精神,马伟说光靠精神进商店连块糖也拿不出来。

    梁子说,马老师,我们公司的报告文学您别写了。

    马伟说,我也正思量这件事。

    梁子说,我帮您把诗集出了。

    马伟说,这这不合适

    梁子说,您腾出工夫来,再给我们写点好诗,我们都爱读您的诗。梁子握着马伟的手说,马老师,您永远是我的老师,是我精神的家园。

    送走诗人,梁子站在窗前对着外面的景致发呆,桌上放着小范让他“修改”的诗。小范进来说,那位作家说您不让写报告文学了要不我们换种宣传方式

    梁子让小范帮他找本杂志,小范拿出笔和本。梁子说,1990年第二期江南潮小范的笔停住了,没有往本上记。梁子问有困难吗小范说没有。

    小范前脚出门,李晓莉后脚就一头撞进来,李晓莉说,王国梁,我今天才看透你

    梁子让李晓莉有话好好说,不要无理取闹。李晓莉说,是我取闹还是你胡闹你把个大了肚子的姘头偷偷藏在老爷子那儿,假充保姆渡人耳目,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告诉你,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子说,你别瞎说。

    李晓莉说,亏你想得出来我把咪咪搁你那儿,真担心你把孩子影响坏了。

    梁子说,你别嚷好不好

    李晓莉说,敢情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梁子给下边打电话让小范来一下。进来一个男士说小范辞职了。梁子问什么时候,男士说刚才。梁子走到窗前向下看,见小范从大楼里走出,进了一辆出租车。

    李晓莉说甭遗憾了,走了的好。

    梁子对男士说,准备车。

    男士说,去追

    梁子说,上我爸爸那儿。

    柱子给王满堂做了个木架子,让用的时候往便池上一搁,蹲上去跟蹲坑一样。王满堂说架子用不上了,他昨天坐着拉出来了。柱子说那最好不过,其实坐着省劲,老人上厕所都是坐的。

    保姆挺着大肚子给柱子倒水。柱子问这个人是干吗的,王满堂说是梁子给介绍的保姆。柱子说这是开玩笑,让保姆马上离开,这儿不是产院。保姆不想走,王满堂也说让她个重身子上哪儿去。柱子说哪儿来的上哪儿去,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保姆还在哀求,说她要回家她孩子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刘婶来了。刘婶见到保姆说,哈,你又藏到这儿来了,我说这几天怎么找不着你了呢。

    王满堂说,你认识她

    刘婶说,怎么会不认识,她叫牛玉娥。社区治安抓住她有好几回了,她滑得跟泥鳅一样,几口都从保安手底下溜走了。

    王满堂问抓她干什么,刘婶说她是外地来的,没办任何手续,跟着她男人四处流窜。他男人摊煎饼,她就负责生孩子刘婶说这是第四个了。

    王满堂对保姆说,你说你这人,你怎么骗人呢我还真以为你

    柱子说,现在这时候,千万不能随便做好人。

    梁子赶到家,那个保姆已经让刘婶给带走了。王满堂批评梁子说,你那个家也该修理修理了,你们复不复婚跟我有什么关系,成天往我这儿跑,我这又不是办事处。

    柱子说梁子跟李晓莉要是没有太大分歧就合到一块儿算了,梁子说合起来他下半辈子也不得安生。梁子说他现在让女人给整怕了,他看哪个女的都像女特务,都跟他在玩花活。王满堂说关键是梁子没遇着好女人。柱子让王满堂到他那儿住些日子。王满堂说他哪儿也不去,他让柱子把山东的娘给他接来。柱子说他怕给门墩增加负担。王满堂说,门墩从来就没有过负担。

    晚上,王满堂在看电视,电视里在说四川的事情。门墩告诉王满堂,他现在在搞一项大买卖。王满堂说一定是又在倒腾水库,门墩说比倒腾水库大。

    王满堂指着电视说,该不是你把咱们的四川给倒到俄罗斯去了

    门墩说,把四川倒出去不行,四川出去了咱们地图中间就成了一个大窟窿,成油饼啦,透风。

    王满堂说,甭说,四川那形状跟油饼那窟窿还挺像。

    门墩说他这回干的买卖,是全球性的。王满堂说那就是把南极的冰倒到北极去,把白狗熊和黑企鹅来个大调个儿。

    门墩说王满堂,也不知跟谁学的,越老越贫,越老越没正经。

    王满堂说他头回听这话,敢情门墩也知道什么是没正经,他门墩什么时候又有过正经门墩说他这回就很正经,他干的是一桩正儿八经的买卖,搞传销。搞传销能挣大钱。他传的这种叫“赛日比德”的药能治高血压、心脏病、肺结核、神经衰弱;疝气、脚气、鼻子不通气;肝癌、胃癌、肺癌、血癌、食道癌;肾病、糖尿病、艾滋病、精神病;红白痢疾、跌打损伤、男女不孕、习惯流产;还可以美容、减肥、增加身高、增强记忆力

    王满堂说这就是大力丸。

    门墩说“赛日比德”是外国进口的科研新产品。王满堂说,那就是外国的大力丸,化开了贴上就成了狗皮膏药。

    门墩说,您这一说提醒了我,“赛日比德”的外用效果也应该得到开发和宣传。

    王满堂说,卖大力丸的早年就有,你小子少见多怪,不新鲜。

    门墩说,我们不是撂地摊,我们是传销。我的上线发展了我,他挣了我的钱,对我来说这叫投资;我再发展下线,下线再发展下线。这不是一加一的简单算术,这是几何数字的递增

    王满堂说,你小学算术从来没考及格过,这会儿又跑我这儿说什么几何来了,你哄谁呀

    门墩说,这么一算下来,我挣的就多了。发展到一定数量我就可以当三裁,再发展当二裁,最上边是总裁

    王满堂说,我听着怎么跟发展一贯道似的,那可是反动会道门。

    门墩说,这就把钱挣大了,有的人干了俩礼拜,上边奖励了一套小别墅。三河县有个八十岁的老太太,干了三天就得了一辆本田150的大摩托。

    王满堂说,是老太太骑摩托呀,还是摩托骑老太太呀

    门墩说,现在,咱们中国有一半人都卷到传销活动中来了,您就说这市场有多大吧。门墩说,社会发展进步的标志是买东西不用进商店,靠传销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老百姓方便了,我们也富了。爸,我今天把您当我的下线,我发展了您,我就可以挣您五百块呀咱们坐着说说话的工夫,就净落五百。有人算过,凡是参与传销的人,以三个小时平均赚六千的速度在致富,您说划得来划不来

    王满堂说,你挣了五百,可我买你的“赛日比德”就得花出去三千。

    门墩说,您再发展下线哪,刘婶、周大夫、我哥、我姐,能发展的多了。您一人挣他们五百,再挣他们的下线每人五百,您想想,您能不发嘛

    王满堂说,小子,你甭骗了,我不上你这个罗圈屁的当。

    虽然习惯了坐在抽水马桶上拉屎,但是王满堂还是喜欢上公共厕所大便,这毕竟也是一条下楼的理由。王满堂没有买菜、逛自由市场的习惯,要是不为了拉屎下楼,他就没有理由出来了。外面的阳光很诱人,外面的空气跟十层楼上的不一样。在楼上看汽车像个大茶缸子,在楼下看可比茶缸子大多了。

    隐隐传来咚咚呛的锣鼓声,是老年秧歌队在排练,也就是说是刘婶和周大夫们在那儿“金蛇狂舞”。王满堂爱用“金蛇狂舞”来形容老年秧歌队和一切摇滚乐队。他喜爱“金蛇狂舞”这个词,这个词是一首很欢快的、很有名的乐曲名称。现在很少听到了,过去老放,特别是“五一”、“十一”,在**广场上狂欢的时候,这是必放的曲子。你一听就高兴,就由不得想狂舞。现在的狂舞是什么王满堂认为现在的狂舞是一阵没有名堂的噪音,一通连破带打的大杂烩,引得一帮疯男疯女吃了摇头丸般的抽。王满堂反感摇滚乐,连带着也反感秧歌队。他觉得从本质上看,摇滚乐和秧歌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相对的两个年龄组合。

    看厕所的看王满堂过来,赶紧撕了一张纸给预备着。

    今天,王满堂井不急着进厕所,而是仔细端详厕所的建筑。

    看厕所的说,我猜您老爷子今天是憋得不厉害。

    王满堂说,我看这个厕所设计得别扭,不土不洋,不中不西,四六不沾,十三不靠

    看厕所的说,有坑,隔开男女就行,哪儿那么些讲究。

    王满堂说,以前我来了照直往里跑,没好好看过它。这回我一看,毛病大了。

    看厕所的说,您要说这厕所毛病大了,您是鸡蛋里挑骨头。咱这厕所是根据小区风格统一建的,多少还承担着美化景致的作用。比起北京城里那些灰头灰脑的公共厕所来,咱这称得上是四星级了。

    王满堂说,甭说几星级,单说厕所顶上用的是什么,是黄琉璃瓦。过去什么人用黄琉璃瓦皇上。连王爷都不许用黄瓦,得用绿的。你再看飞檐上的装饰,几个十六个十六个是什么数飞檐上的装饰必须是一三五七的单数,太和殿的级别最高,十一个,其他的都没超过七个的。东直门该算气派了,东直门才五个,咱们这小小的厕所安了十六个

    看厕所的说,您不说我还真没留神。

    王满堂说,露怯,露大怯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干什么不能一知半解地相来,让人笑话。拿纸来,我给你重新画个厕所。

    看厕所的说,您今天不拉了

    王满堂说,我在家拉完了来的,你还真天天憋着挣我两毛钱哪。

    看厕所的说,您那个月票的想法很好。这么着,您甭设计厕所,您给我设计个厕所月票得了。

    王满堂说,我就会画房子,不会画月票。拿纸来。

    看厕所的说,我这儿只有手纸。

    王满堂说,手纸也凑合了。说着,接过纸,在上面认真地画起来。

    有中年男子上厕所,看见王满堂在画的厕所草图,也站在一边看。王满堂画完了,问看厕所的怎么样。看厕所的说比眼下的这个好点儿。王满堂说岂止是好点儿,好多了,天壤之别

    中年男子说,老先生,您是搞古建的吧

    看厕所的说,这是咱们北京有名的古建老师傅王满堂啊

    中年男子说,难怪,我从王老在纸上勾出的几笔里,就看出这是位古建的大行家。

    王满堂说不敢,不敢。跟看厕所的开个玩笑而已。

    中年男子说他也是搞建筑的,最近要在西山修个仿古园林,老年公寓是其中的主体建筑。现在正在进行图样设计招标,他邀请王满堂也来参加。

    王满堂说,搞设计,我不行,我闺女行;搞施工,我闺女不行,我行。

    中年男子问王满堂的闺女是谁,王满堂说是王国兰,建筑设计院的王国兰。中年男子立刻一副敬慕神态说,就是那个在世界得奖的女建筑师王国兰

    王满堂不无自豪地说,她是我国女。

    中年男子说,哎呀,那我们可是求之不得的,您跟您女儿一块儿设计吧。

    王满堂说,这得看我闺女有没有空。

    中年男子说,王老,能有您跟王设计师的参与,我们的工程就成功大半了。这是我的名片,上头有地址。我怎么找您哪

    王满堂说就住对面楼,十层。

    王满堂从厕所回家的时候,正赶上秧歌队散场。周大夫穿着小粉坎肩,扎着大绿绸子和脑袋上戴满了花的刘婶走在他的前面。王满堂没好意思叫他们,他知道,只要他一张嘴,转过来的那两张脸能把他吓晕过去。

    周大夫和刘婶并不知道他们身后跟着王满堂,许是秧歌场上的延续,在王满堂的眼里,那动作就有点“不正常”。比如说,周大夫拍刘婶的肩膀,王满堂就觉得不对劲。这要换他,他不会拍刘婶的肩膀。

    进了楼,周、刘没乘电梯,直接爬楼梯,相约着待会儿一块儿上鼓楼去吃炸灌肠。王满堂也很想跟他们一块儿去吃灌肠,想了想,还是没说。他知道,自己的牙不行了,跟着去了也是自去。

    总之,他心里不大舒服。

    下午,把坠儿叫日来,说了设计老年公寓的事。坠儿让王满堂设计,由她来修改。王满堂说他要设计就得按老规矩走,按口分设计。坠儿说行。后来王满堂跟坠儿说起他对刘婶和周大夫的感觉,坠儿说这是大好事,让他父亲千万别搅和。王满堂说都七八十岁的人了,年轻人似的,还拍肩膀,还吃炸灌肠,就不信他们的牙口就那么好坠儿说人不论到多大岁数,都需要爱,都需要吃炸灌肠。

    王满堂说,他们在一个院里住了几十年都没有爱,成天拌嘴、抬杠,这会忽然又爱起来了。周大夫是我多少年的朋友,当局者述,他现在是迷着呢。

    坠儿说刘婶有什么不好,刘婶就不是咱们多年的朋友啦王满堂说反正她配周大夫不合适。坠儿说,爸,您以后应该多出去走走,别一个人老在屋里关着,我真怕把您关出病来。您没觉着吗这半年您的性格变化挺厉害。

    梁子很晚了才回到家里。轻轻推开房门,咪咪正在灯下做功课,咪咪已经是高中生了。咪咪叫了一声爸,继续低头做她的功课。梁子知道孩子这学期面临着五门会考,是很吃力的一年。他捏了捏咪咪的细胳膊说,咱们家就你苦,就你累。

    咪咪说,是啊,考砸了哪一门我高中都毕不了业。

    梁子来到卧室,发现床头多了一个镜框。镜框里面是放大了的黑白相片,相片中当年的梁子与李晓莉在农村破旧的窑洞前,手拉着手,笑着。梁子隔着房门问女儿,相片是不是她搁的。咪咪说今天是父亲节,这是她送给爸爸的礼物。

    梁子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咪咪说,还有母亲节呢,我也送妈一张。

    梁子倚着床在一根接一根地吸烟。

    黑白相片放在床头。

    第二天,梁子来到俄罗斯餐厅,找到了别佳,跟童年的伙伴诉说自己的心情。别佳说,其他什么都不说了,关键是你还爱不爱她。

    梁子说,不爱。

    别佳说,那你干吗还这么痛苦

    梁子说,为孩子。

    别佳说,孩子有孩子的将来,她有她自己的幸福。我们的一生不能全为孩子活,我们也得有我们自己。你的孩子将来是会明白理解这一切的。

    梁子说,那是你们俄国人的观点,中国人不行,中国人孩子是压倒一切的。

    别佳说,那我就没办法了。

    梁子说,我觉得我到现在其实是一事无成,简直让人沮丧极了。

    别佳说,你只是家庭不顺利,家庭顺了一切都顺了。

    梁子走出餐厅,沿着隆福寺往东走,走到东四电影院,买了张票,进去看了场莫名其妙的电影。电影院里连他在内也没有十个人,梁子想,这个片子肯定是赔本的。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看到最后,连电影是哪一国的也没搞清。

    出了电影院,天已经黑了。人影稀落的剧院门口,只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胖女人在吆喝,兜揽生意。见梁子走出来,卖糖葫芦的说,大哥,蘸一串吧,山里红的,酸甜酸甜的,脆着呢。

    梁子不睬,走过。

    卖糖葫芦的继续她的吆喝。

    梁子走了几步停下来,回过身去。卖糖葫芦的说,大哥,别犹豫了,就两块五毛钱的事,您尝尝,还是以前的味儿。梁子说,英子

    卖糖葫芦的也认出了梁子,说,王国梁真没想到是你

    梁子说,我也没想到是你呀梁子问英子现在怎么样,英子说今年下岗了。刚下来那会儿还真不习惯,后来一想,干什么不是挣钱凭劳动吃饭,抱着国营的饭碗不一定就是好。梁子问英子怎么没找他去,他会给老同学帮些忙的。英子说,听说你当了大经理反而不想找了,我能自食其力干吗要找别人我现在也挺好,挺自由的。不看谁的脸。一切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英子给梁子现蘸了一串山植的。梁子尝了一口,说还那么好吃。英子说,梁子,你还记得咱们背的那篇课文不,

    梁子问哪篇英子说就那篇天上没有玉皇。梁子说怎么不记得,梁子就跟着英子一块儿背:

    天上没有玉皇,

    地下没有龙王。

    我就是玉皇,

    我就是龙王。

    喝令三山五岳开道,

    我来了

    梁子帮着英子扛着糖葫芦床子,小英子推着车回家。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夜深人静的街上。

    英子唱起一首歌,你看那万里东风浩浩荡荡

    梁子马上接上,你看那漫山遍野处处春光。

    两个人边走边唱,唱了少年儿童队队歌,唱了麦浪滚滚,唱了下定决心,唱了抬头望见北斗星,唱了听妈妈讲过去的事情

    梁子说,英子,你还是小时候那样

    王满堂在桌前认真搞他西山园林的设计图,老萧在一边看。老萧说,应该从公寓后边引条水过来,他们选的这块地气运呆滞,有些发死。好地点的选择是先看水口,次看野势,再看山形,再看土色,再看水理。这叫地理五法。

    王满堂问老萧怎么把这块地方了解得这么详细,老萧说他把西山都勘察遍了。石为山之骨,土为山之肉,水为山之血脉,草木为山之皮毛。充满生机的山林应该是紫气如盖,云蒸霞霭,土香而腻,石润而明。老年公寓地方不错,缺的却是明丽和润畅。为什么就是因为血脉不通。

    满堂看着图沉思。

    老萧说,你也不必把这个向他们说破,只作为装饰从这儿引条清清流水就是了。这么一来,这一片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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