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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斧子看上了老萧那个小本子,偷偷摸摸拿到学校去了。王满堂知道了骑着梁子的车连夜去追,到早晨了还不见回来。大妞让梁子跟刨子一块儿去找,门墩说,不就是夜不归宿嘛,我常不回来,也没见您这么惦记我。看大妞还着急,又安慰他妈说,您不是让那二位爷接驾去了吗您就在家安心等吧。大妞说别的不怕,就怕碰上劫道的流氓什么的。

    门墩说,水浒传里有劫道的,在北京城里想找劫道的难。再说了,我爸又不是美少女,全身上下找不出五毛钱,人家劫他图的是什么呀

    大妞说,我老觉着要出事。

    妞妞喊着姥姥,鸟一样飞进来。还没等大妞抱紧妞妞,门墩就说,今天要买吃的得先给钱啊,不能预支。大妞说,你看看你那德行,怎么说你也是个长辈了。

    门墩说,有钱是长辈,没钱是孙子。

    宋编辑和坠儿让大妞看着扭妞,他们要到书市去看看。刘婶也委托大妞帮着照应房门,今天是礼拜,说不定来介绍所的人多,她得早点过去。门墩嬉皮笑脸地让刘婶也给他介绍一个。刘婶说,你还用介绍不介绍你都一打一打地往家领呢,要再介绍咱们九号能成立红色娘子军团。真该帮忙的是你坠儿姐姐,坠儿,有工夫来我们这儿登个记。

    坠儿不好意思地用眼睛瞄了一下宋编辑。大妞明察秋毫的眼神从女儿的神情里什么都看明白了。

    王满堂鼻青脸肿地让梁子搀着走进了家门,刨子扛着前轮变形的自行车残兵败将般的跟在后头。一问,原来是撞在了马路边的大树上,好在没骨折,只是皮肤擦伤。大妞埋怨地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这多好哇,脸上再擦点红药水、紫药水,你成窦尔敦了。

    王满堂不理大妞,从兜里取出老萧的本子,走到宋编辑跟前说,你是管出书的,这个本子是我们古建队萧益土几代人的心血,你给看看,要是能把它变成一本书,或许还能对建筑行有些用处,我的心里也就安稳了,也算是跟老萧没白朋友一场。宋编辑答应拿回去看看。王满堂很郑重地把本子交给宋编辑,说这是老萧的命根子,为这个本子,老萧至今下落不明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刘婶还在忙,不是忙婚姻介绍所,婚姻介绍所已经彻底垮台了,刘婶是在忙气功。练气功是件强身健体的事儿,刘婶叫上大妞一块儿参加了气功学习班,俩老太太每天早晨上公园练功听讲座,认真而积极。有时候为练功,饭也顾不得做,王满堂就乐得在小馆子里吃,一个人也很轻松。他不想过多干预老娘们儿家的事,练功也就只是练练功罢了,不是打鸡血那会儿,还能折腾出个变异反应来。更何况,大妞自练功以来精神的确好了不少,气也觉得顺畅了许多,这是几年来吃药所没能奏效的。但是,王满堂看不惯有些练功人的做派,神神道道的,王母娘娘下凡一般

    这天,大妞和刘婶在枣树下练功,用练者的话说,此刻的她们正处于一种虚无、升腾、飘渺的状态,外人不能打扰。

    周大夫扫完地进院,看见呆立在树下的两个人,问正在一边喝茶、抽烟的王满堂,这练的是哪一出王满堂说宇宙功。周大夫说宇宙功好,宇宙无所不包,划拉的倒还挺大。王满堂让周大夫不要喧哗,说,树底下的两位正跟宇宙人对接呢,说了,要是跟宇宙人接通了,不但可以治所有的疑难杂症,还可以达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效果。

    周大夫说,疑难杂症都这么治了,要我干什么

    王满堂说,现在我天天上公园看热闹,哭的、笑的,地上打滚的、围着水池子跑圆场的,拿脑袋撞大树的,什么都有。有一个老娘们儿,抱着电线杆子使劲叫爸爸,愣说这根电线杆是她爸爸托生的;还有一位傻大爷抡开了大巴掌抽自己嘴巴,脸都抽肿了,拦也拦不住。这景致,你平时想看也看不着。过了这村设这店,明天你也不要扫地了,抓工夫去看看,权当开眼呢。

    周大夫说,这不是宇宙功,是宇宙锋疯哪。

    树底下,两位练功者缓缓收功。

    刘婶嘘了口气说,收

    大妞嘘了口气说,收

    收了功和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刘婶说,今儿这功没练好。

    大妞说,没练好。

    刘婶指着周大夫说,都让你们给揽了,练功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分神,你们在一边宇宙功、宇宙疯的,让我们的信息线就在宇宙里胡飘,压根找不着宇宙人。这样最伤人的元气,知道不

    大妞说她一回也没跟宇宙人接上头,没得过功,大概是她的心不诚。刘婶说哪天把大师请家来,进行个别辅导就好了。大妞说大师是师级的人物,哪能屈尊到平民百姓的小院里来刘婶说心诚则灵,越是大人物,越是平易近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小钱的表姐领着两个妇女拿着礼品来找周大夫给看病。刘婶拉住周大夫悄悄问进度如何,到了怎样一个阶段。周大夫说,人家找我看病,跟你们那个完了蛋的婚姻介绍所没关系。

    刘婶说,怎么没关系,最早的头不是我们给你牵的

    王满堂说,要这样你们的婚姻介绍所当初不如叫病人介绍所,名副其实。

    刘婶说现在全国哪儿都在反不正之风,老周作为大夫,这么大包小包地收礼不合适。周大夫说她们要送,他也没办法。刘婶说大凡搞贪污腐化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周大夫说,我看病还不要钱呢。

    刘婶说,你为人民服务当然不能要钱。

    周大夫说他倒搞不清了,他给人看病是为人民服务,人家感谢他是他贪污腐化,这理怎么理不顺套儿穿著有一百个口袋的坎肩,蓬着一嘴大胡子在自来水前刷牙,一胡子一嘴的白沫子,呜噜呜噜地说周大夫缺少经济头脑。

    周大夫搞不清怎么个经济头脑。套儿说这点得向他们文艺界的人学习,文艺界的人可以走穴,走穴就能挣大钱,关键是要守住一个原则,不见钱眼不开,不见鬼子不挂弦。

    周大夫说,我还没经济,你奶奶就已经说我贪污腐化了,我要再走穴,游荡于江湖之上,卖狗皮膏药什么的,你奶奶还不一天给我准备十个批斗会。

    套儿说,我奶奶的话您就甭听,那些老掉牙的理论只能阻挡时代进步,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刘婶说,我成为绊脚石我绊谁的脚啦

    套儿说,您不是退休了吗您就好好练您的宇宙功吧,上天上找您的宇宙人去吧。

    刘婶说,这是新生事物。

    套儿说,什么在您这儿都是新生事物。套儿建议,把前院梁子的两间畅亮西屋充作周大夫的诊室,挂牌行医,自己有了收益还济世利民。

    周大夫说不敢,千万不敢。套儿不理解,有什么千万不敢的说他要有周大夫的本事,十万八万的都挣了。

    大妞来到梁子搬空的屋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一个个都走了,就跟家雀似的,长大了,黄嘴丫一退,就都飞走了,把我的心也掏空了。

    刘婶说大妞就是爱多愁善感,她和套儿两人不是照样过得挺好顶要紧的是心情要舒畅,身子骨要硬朗,要好好练气功。听说府学胡同有个老太太,在炕上瘫了十五年了,练宇宙功练了不到半个月,愣站起来了,现在能自个儿一个人上街买炒肝。

    大妞说,孙大师还是请不来

    刘婶说,人家大师,能随便上咱们这小门小户来吗我跟大师说了,让他有时间了来咱们这儿,给咱们单独传传功,大师说要求单独传功的弟子太多了,他根本就分不开身。

    大妞说,还是没缘。

    门外有河南腔,问刘大娘得是住这儿

    刘婶、大妞从屋里出来一看,原来是孙大师俩老太太顿时有一种喜出望外,受宠若惊,得天独厚,地动天摇的感觉。大妞问大师是怎么找来的,大师说,俺就不用找,感觉就把俺给带来了。两个弟子都希望大师上自己家,大师看了看房子,选择了王家。

    王满堂一乐,说这回有戏看了。

    大师落座,大妞献上香茶,刘婶从自家拿来点心请大师品尝。点心是套儿才从广州带回来的双黄月饼。大师说,不客气,不客气,恁要是客气俺就不好待啦。

    王满堂问大师是打哪儿来。大师说打来处来。王满堂知道,下一句如果他再问到哪儿去,大师准会回答到去处去。索性不问,问大师仙乡何处。大师不知何为仙乡,王满堂说就是老家。大师说他老家在太乙山。

    王满堂问太乙山在哪里。

    大师说,太乙山恁有名你怎会不知道

    王满堂说,听过太白山、太行山

    大师说,太乙山就在平顶山以北,太行山以东,大河县西门有个玻璃纤维厂,厂后门就是太乙山。你不知道,这不怪你,你是圈外之人,自然不知圈内之事。

    大妞说,可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满堂说,我知道北。

    大师说,能知道北也就不容易啦。北京这大地界儿,钻进地铁就成了一个混沌大世界,上了地面就是弯弯绕一样的立交桥,有几个能找着北的不但找不着北,好些人连东直门斜街旅社也找不着。大师说,俺在北京办完了事情,刚才已经上了飞机,飞机刚起飞,俺忽然接到信息,上级让俺到你们这儿来

    刘婶说什么上级大师说就是宇宙人。

    刘婶说,我以为是特务的地下组织呢。

    大师说,既然上级让俺来,俺就不敢不来。俺说,别飞啦,别飞啦,落下吧,飞机转了一个圈就把俺给放下了,俺就来了。

    大妞说,敢情咱们的想法上级都知道。

    大师说,你在地下动一个念头,在宇宙就如同打了一个惊雷

    王满堂一听大师越说越离谱,对大师言语间便多有不恭。好在大师不跟小人一般见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家里能给他实惠的是眼前的两个女弟子。弟子们委婉地提出希望大师在适当时候授以功法的要求,大师说这不难,授功的最佳时刻是晚上,星星出齐的时候。王满堂问要是阴天怎么办,大师说阴天不怕,信息的波段可以变换,随时调节。大师说他在发功以前必须静养,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刘婶说这院里有的是空房让大师歇息。大妞问忌口不,大师说不忌。

    大妞说,不忌就好办,回头我让孩子给您买只烤鸭来,您难得光临我们这小院。

    王满堂说,你不怕他让油给糊着。

    大妞说宇宙人就不得病。王满堂说他那儿还有瓶红星二锅头,再买半斤蒜肠就齐了。大师说如此甚好。王满堂说你好我也好。

    孙大师好酒量,好饭量,一瓶二锅头见了底,一只鸭子全进了肚,连鸭架汤也喝了个净光净。酒足饭饱,大师的神情便有些恍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于是展被安枕,请大师在西屋卧了。大妞和刘婶在外头轮流站岗,轰鸟看人,怕搅了大师的修行,把个小院整得鸦雀无声。

    大师在西屋睡,王满堂在北屋睡,鼾声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相得益彰。醒后王满堂说他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安静的觉,从日头当空睡到日头下山,舒坦这个好党全是沾了宇宙功的光。

    星星出齐,大师还在酣睡未醒。大妞责备王满堂不该给大师酒喝,王满堂说,谁让你买鸭子呢

    大妞与刘婶不敢睡觉,怕误了接功的大好时机。王满堂不管,王满堂照旧呼呼大睡,白天睡了晚上还能睡,白天睡是醉酒,晚上睡是真睡。

    王家正屋八仙桌上的老座钟当当地打了三下,已经是下半夜了,大师总算有了动静。只见大师白裤白褂从西屋走出来,站在树底下,遥望夜空,口中念念有词。刘婶和大妞也不敢怠慢,也赶紧站在大师身后,学着大师的样子,张开双臂,掌心向上,伸向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露水下来了,刘婶站得有些麻,她偷偷换了个姿势,瞄了一眼大师,大师双目微闭,一脸肃穆,身体竟如铁铸的一般。

    大妞觉得冷,一股寒气从脚心往上冒,先在小腿部分迂回,后顺着腰往左右扩散,到两肩,到脖颈想到这时候旁边应该有炉旺火,身上应该穿件毛衣,想打喷嚏,使劲憋了,鼻子痒痒,不敢去揉,恍惚间觉得是门墩来了,牵了几匹马,那些马红得像火,一挨近便烘烘地烤人。大妞说,你真的要贩马吗门墩说他不贩马就没有饭吃,说王满堂不是他的爸爸,他们俩身上流的血不一样。大妞说门墩胡说。门墩说,您说我胡说我就让您看看我的血,说着就拿一把刀往胳膊上一划,只见鲜血直流,那血都是蓝的。大妞抱住门墩说,你不要吓唬我,我已经让你吓过好几回了。说着,眼睛往上翻,浑身打战,再也站不住了,就往下蹲,隐约听见王满堂说那不是血,是蓝墨水,明白自己又被门墩诓了一回

    大师收功。

    刘婶亦收功。

    大师问刘婶有啥感觉刘婶说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冷。大师说,高处不胜寒,上面比这里还冷,你有冷的感觉就说明你与上头的气接通了,上面的凉气传下来了,你就觉得冷。大妞还蹲在地上手舞足蹈,嘴里哼哼叽叽。刘婶告诉她收功了,大妞依旧。刘婶问大师,这是怎么了,大师说这是练功练偏了,是练功中的一种普遍现象,只需纠偏就行了。刘婶就让大师快给大妞纠偏,大师说在纠偏之前他先得看看她这是咋偏的,谁把她弄偏的。

    大师又人定了。

    大妞哭闹加剧,刘婶按捺不住,跑到窗户根底下叫醒了王满堂。王满堂看了大妞的样子,到后院喊来了周大夫。周大夫匆匆穿上衣服出来的时候,大师也找到偏的原因了。刘婶问大师,是怎么偏的。大师说大妞没接上正神,跟旁门歪道接上了。刘婶问旁门歪道是谁,大师说是红梅山下铁板桥前五百年前的黄鼠狼。刘婶说,乖乖,连五百年前的物件都来了

    大妞直着眼睛说,不是黄鼠狼,是门墩。

    大师围着大妞比比划划,嘴里吱吱呀呀地乱转。被周大夫一把推开,周大夫说,别碍事,等太阳出来了把你送派出所。大师不听,还是乱转,周大夫让王满堂找根绳先把这东西拴树上,派人看住,等明天送公安局,看他还能成什么精。大师一听要拴他,说这院的气场不正,就往门口走。刘婶说,大师,天还没亮呢,您怎么走了

    大师说,俺是属鸡的,跟黄鼠狼犯忌。

    周大夫给大妞扎了针,大妞长出一口气,悠悠地哭了出来。王满堂问大妞这症状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大夫说是癔病。王满堂不知道什么是癔病。周大夫说这病有个洋名字,一说谁都知道,叫歇斯底里症。

    王满堂哦了一声,说领教了。

    大妞真是一病不起了。经医院检查,是糖尿病并发心脏心室纤颤,肾脏也有问题。一查出是糖尿病,就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喝了,偏偏人们来看望病人爱送点心,送水果,大妞只能是看着眼馋,全照顾了门墩那小子。大妞遗憾地说,以前是想吃没有,现在是有了不能吃,我是没享福的命啊

    鸭儿从昌平回来,照顾生病的母亲。

    鸭儿的织袜厂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当年那些天之骄子般的尼龙袜子,如今全部积压在仓库里,六毛钱一双也没人买。一度织袜厂改生产领带,针织的领带挂在脖子上,怎么也摆脱不了袜子的形象。后来尼龙袜子不生产了,领带也不生产了,除了厂部的干部还上班以外,大部分工人都放了羊,各干各的了,织袜厂成了一个空架子。

    鸭儿一勺一勺地给母亲喂无糖藕粉,这种藕粉是苏三特地从他的家乡给寄来的。鸭儿从来没有感觉到她的母亲这般的虚弱,她觉得这些年,给予母亲的太少太少,作为王家的长女,她实在是不够格,她责备自己的粗心,责备自己对母亲的关切太晚,她的鼻子一阵阵发酸。大妞喝着前女婿苏三寄来的无糖藕粉,心里只是感激,她感念那个只做了半截女婿的苏三,到今天还在想着她这个丈母娘,其善良,细致,是她的几个孩子都不能比的。

    大妞说,要说苏三人不坏,是你鸭儿硬跟人过不到一块儿去鸭儿说苏三已经调上海去了。大妞问结婚了鸭儿说结了。大妞问有孩子了鸭儿说有两个。大妞停了半天说,人家都俩孩子了,你还在打独身,让妈怎么放心得下。

    鸭儿说她已经死了这条心了。大妞说正因为鸭儿死了心才更让她着急,她这辈子都把心操到儿女身上了说着,大妞从枕下摸出一个信封,说这是给坠儿准备的出书的钱,前几天坠儿说她那本书订数已经能够保本了,可以不用交钱了。这钱是周大夫的,让鸭儿替她给周大夫还了,说虽然没用上,也要好好谢谢人家。又嘱咐鸭儿,别让人看见,也别告诉坠儿。

    鸭儿去给周大夫还钱,看见周大夫屋内已有三位等待看病的妇女。鸭儿把钱还了,替她妈说了不少感谢的话。周大夫说,给你妈钱的时候,我猜就用不上,你没看当时把你妈急的,满嘴大燎泡。我不把这个给她,她嘴上那泡就下不去。

    鸭儿看见周大夫旁边搁了不少毛线,就问周大夫买这么多毛线干什么。周大夫说不是他买的,都是看病的妇女们送的。一妇女说她们经常请周大夫看病,周大夫从来不要钱,大家的心里头不落忍,就买点东西,权当一点心意。鸭儿说怎么商量好了似的,全买毛线。妇女说,听说下月所有商品价格都要放开了,让商人们自己定价,他们还不胡定眼下大伙都在买能存的东西,保值。另一妇女说毛线坏不了,搁三十年以后织出来的毛衣也是新的。

    一妇女让鸭儿赶紧也出去给自家划拉点什么存着。鸭儿问有什么可买的,妇女说,买洗衣粉、肥皂、冰箱、电视、衣服料

    周大夫说,都是起哄架秧子。

    抢购的事刘婶自然不能落空,信息灵通的刘婶正指挥蹬平板车的外地小伙将几匹白布往家搬。蹬车的说,您老太太买这么多白布干吗呀

    刘婶说,吗也不干,存着。

    蹬车的说,也别说,今天我是第三次往人家里拉白布了,跟别人比,您还不是买得最多的。刘婶说她吃完中午饭还要去买,这些只是第一拨。套儿不让把布往家搬,让退了去,刘婶说这是她排了一大早晨队才趸来的。套儿说他奶奶盲目抢购,没有一点经济头脑,也不想想买这些有用没有。

    刘婶说,搁着就是保值。

    套儿说,什么叫保值,您先弄懂了这词再说话。市场经济刚一开始,价格还没放开,您就承受不住了,这只是刚开头,就这么大惊小怪的,往后还活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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