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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虎并不知道卫晓晨和刘正奇私下里的谈话,也并不知道那一晚,刘正奇抱着马桶直吐到胆囊抽空。实际上,他甚至不知道q市已经断断续续的下了半个月的雨,潮得他家窗台上的仙人掌已经开始长毛了。

    几日前,他被局里选拔参加一个几省联合组织的警务实战比武竞赛去了。一来,因为局里见他渐渐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有意提拔他,便直接点的名,所以通知下来的比较突然,他走得很急;二来,卫虎也想借着封闭集训考核的机会静一静,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内心有些事,只要迈出一步,就再也无法回头了。所以,他离开的事情只有住在一起的卫晓晨知道。

    从小到大,卫虎都没觉得自己是个**强烈的人,至少,在感情这方面。虽然遇见漂亮姑娘也会多看一眼,可看完也就完事儿了,从未产生过什么别的想法,就好比听说动物园新来了一只大熊猫,大家都会跑过去看几眼,可没人看完后会对大熊猫产生啥想法一样。然而,刘正奇却像一匹黑马,把他原先在感情上的那些认知一脚踏了个粉碎,在他原本几乎全部奉献到工作上的心上,狠狠剜去一大块儿属于自己的空间。

    那天晚上,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脸上尤为突兀的一圈牙印,在已经剥离了最初的惊愕后,此时被还原的只剩下双唇相碰时与众不同的触感,灼热的鼻息扑打在脸上的酥麻感,以及不知潜藏在何处而突然钻出的另一个人的气息毫无预兆的,小腹上好像有一根筋突然绷紧,猛地一抽,对男人来说再熟悉不过的酥麻感从尾椎瞬间窜遍全身。顶着满手满脸的肥皂泡,卫虎低头看向自己已经开始发涨并跃跃欲试的器官,窘在原地:尼玛不就盖个戳么,至于比看小黄片还迅猛么

    狠狠闭了上了眼睛,他把整个脑袋都直接埋在了水龙头下,任由冰凉的水流兜头盖脸的劈下来。然而,越是压抑越是不可自抑。就如同痒痒挠遇上了大砍刀,这个平日屡试不爽的招数却在这一次彻底失效。听着客厅里卫晓晨来回走动的声音,无奈地看着薄棉运动裤上清晰毕现遮挡不住的轮廓,卫虎喘息着抵在了冰凉的瓷砖上

    伴随着极力压制的一声闷哼,骨头好像从头顶开始猛然被掰成了两半,剧烈的痉挛贯穿全身,他双腿发软,粗喘着愣愣地滑坐在地上。掌心温度依旧灼热的滑腻液体将卫虎从短暂的失神中拉回了现实,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

    他一直以为,对于刘正奇,自己一直是处在一个兄长的立场上,所有的关心、挂怀、容忍,也都是源自对他经历的同情。然而,滴落在暗红色地砖上的斑斑白浊就像是罪证一样,刺得他眼底酸疼,烧得他面颊红热。他断然没想到在自己心底竟也会隐匿着这种非分之想,他竟然想着对方达到了高氵朝那时而轻挑的眉,似笑非笑狭长的眼,歪翘着略带不屑的嘴,还有在阳光下、在台上舞动时纹理清晰的漂亮的肌肉线条所有的一切,清清楚楚地不断在他眼前闪现,挥之不去。

    这把脸他洗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卫生间里的男性特有的气味散尽,他才开门走了出去。

    卫虎的老家在中部人口大省的一个小乡村,自打懂事时起,他每天所见的就是独揽大权的父亲,任劳任怨的母亲以及唯唯诺诺的三个姐姐,那时的他还以为,生活就该如此。

    八十年代中期,随着义务教育法的正式实施,国家也开始大力推广教育事业,卫虎所在的那个地方也建起了十里八村的第一所学校。在学校老师挨家挨户苦口婆心的走访劝说下,卫虎同其他几个适龄的孩子们一起,第一次迈进了课堂,也就此踏上了与父辈们“种地盖房,娶妻生娃”大不相同的一条道路。

    课本上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画,老师口中那些闻所未闻的故事,还有那些好听的歌曲、新奇的游戏,所有这些都为孩子们打开了一扇广阔的大门,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片天地,让他们欣喜让他们向往,也让他们对生活对事物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卫虎兴高采烈地跟大家一起念着“春天来了,冰雪融化了,种子发芽了”;听着老师讲我们的国家很大很大,有山峦湖泊,有沙漠绿洲,也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海;惊讶地看着图画上一边已经鲜花盛开的海南岛,另一边却仍旧白雪皑皑的大兴安岭;和大家讨论着小猫钓鱼、乌鸦喝水、小马过河或许是男孩子崇拜英雄的天性使然,他最喜欢读的就是王二小、刘胡兰、方志敏、罗盛教这些人的故事,最高兴的则是每天放学后跟着一群小伙伴,拿着小木棍比划来比划去:“学习李向阳,坚决不投降”。

    那时候,还啥也不懂的卫虎就觉得,老师说的话就是圣谕,书本上的东西就是圣旨。

    刚学会认字没多久的一天,他举着学校发的课本,趿拉着别人给的一双不跟脚的破布鞋晃晃悠悠地就奔回家,一边抹着鼻涕一边指着上面图画跟他爹说:“爹,书上说了,打架不对,还有做错事要道歉。你前两天打我娘了,你得跟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一脚踹趴在了地上,只剩下哼哼了。

    没过俩月,他又颠颠儿地挎着蓝布小书包冲进屋,看他爹就嚷嚷:“老师说了,人人平等,所有人都该上学,我姐她们也应该跟着一块儿上学去”结果,又被他爹一笤帚嘎达给抽到了门外。

    又过了一阵,当那双破布鞋已经被脚趾头顶成了凉拖的时候,他又发现问题了,开始跟他爹理论为什么老师说国家规定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而他们家有四个。而这回,面对着他爹抄起的板凳条子,刚刚上课回来的卫虎,把跟刘胡兰学得宁死不屈的那劲儿全用他爹身上了,死扛着就杠上了,最终,他被揍的三天没下去炕。

    再后来,类似的场景经常重复出现。

    村里有人说,老卫家那小子念书念傻了,认准死理儿了;也有人说,这叫随根儿,卫老头死犟,他儿子比他还犟,还愣头愣脑地犟;还有人说,这小孩儿就是得瑟,认俩大字儿就上房了,就鼻孔朝上管天管地了

    其实,一个岁的孩子脑子里哪有那么多弯弯绕,卫虎的想法真的很单纯,他只不过是在一个接受力极强的年纪接受了一个自己认同的价值观,然后就以其作为了判定是非黑白的标准罢了,若真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那也就是他敢把自己的观点说出来,以及,抗揍。

    也正是那段时间,住在城里的卫晓晨第一个跟父母回乡下探亲,见到了这个堂兄。

    初来乍到,被家里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卫晓晨只觉得这个地方又脏又臭,只觉得黑不溜秋、浑身弄得跟个泥猴似的卫虎埋埋汰汰的不招人待见。然而,当她因为贪玩而失足掉进水塘后,却是这个早先被她百般嫌弃的堂兄毫不犹豫地跳进冷水里把她捞上来,又浑身湿透的哆哆嗦嗦地顶着五六度的低温冷风把哭哭啼啼的她背回家,最后还替她背了黑锅挨了一顿胖揍,从始至终,一声没吭。

    也正是从那时起,在卫晓晨的心中,卫虎的地位悄然发生了改变,一种本不该有的感情开始萌生、滋长、壮大。

    一次偶然的机会,村里一个人跟他开玩笑说:“虎子,你这样的长大就应该去当警察。听说过警察没专门抓坏人的,谁做错事儿了就逮谁,可牛了现在没人听你的话没关系,你好好念书,等以后当上了警察就说啥是啥了,没人敢不听你的,连你爹都得认错”

    在网络尚未普及,一份报纸都锁在村委会当宝贝的那个闭塞年代,这一句话,在卫虎幼小的心灵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警察”这个名词在他心里突然间就跟村门口刚刚支起的那个100瓦的大灯泡似的,锃光瓦亮熠熠生辉,好像只要当上了警察,他也会出现在课本里,成为画片片上的大英雄。

    即便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懂得越来越多,也知道了自己小时候有些想法幼稚的可笑,可是当警察仍是他最大的夙愿。

    就像,人们明明知道月亮里就算真的有嫦娥也未必比环形山长得更耐看,圣诞老人就是真能飞上天驮着他的最多也就是个热气球,可是每年的中秋和圣诞,人们依然乐此不疲地谈论着他们,亲切地好似自己跟嫦娥曾做过同桌,而手里的烤红薯就是圣诞老人的驯鹿车上刚出炉的。大家在心底总是存着那么一个念想,期待着自己成为与众不同见证奇迹的那一个。

    也正因如此,警校毕业后,卫虎就风风火火地冲上前线,惩恶扬善去了。

    他爹当年抽坏了三张板凳也没能把他拧过来的那股子犟劲,因为那场事故和他师傅的离去而终于别正了;而原本正的不能再正了的感情认知,却因为刘正奇而彻底掰弯了,为此,他之后所要承受的恐怕连三十张板凳都不止。

    卫虎觉得自己应该就像是要被做成蛋卷的那张面皮,不论最后往哪边卷,他都要先忍受前后夹击的高温炙烤,烤得皮肉筋骨一并嘎嘣溜脆,一弹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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