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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安性、姜志礼、涂一榛、彭惟成、侯恂、钱谦益、顾锡畴、陈子壮、方逢年、姚希孟、满朝荐、杨汝成、张捷、徐扬先、谈自省、刘宗周、刘可法、王孟震、韩国藩、易应昌、杨一鹏、萧毅中、曾楚卿、彭鲲化、程正己、姜习孔、叶灿、庄钦邻、曾汝召、麻僖、赵时用、刘惟忠、欧阳调律、徐如珂、钱春、范凤翼、陈以闻、彭遵古、颜之彦、吴殿邦、郑鄤等共九十余员,一一起用。崇祯皇帝又恐网罗未尽,着自天启元年起,七年止,凡一应削夺闲住官员,俱行具揭住呈。有诗为证:

    玄武门前半挂冠,簪缨应满不胜弹。

    君恩朱许林泉老,又向鹓班刷羽翰。

    这些官便起用了。还有极要紧的,莫如真正边才。这真正边才一有得几个只有孙承宗、熊廷弼、申用懋、范景文这四个官,文能安邦,武堪定国。只怕朝廷不用;就用了,只怕不久;若是久用这四个官,那怕边廷不宁靖那孙阁老却被魏忠贤设计,既使他不得面君,又使他飘然去位,朝里谁肯替他保奏。一个熊经略,只因有些刚愎,被王化贞贪功挂,魏忠借他为题,倾陷善类,生生的斩于西市,傅道九边,坏了中国万里长城,谁不叹息。因些己已年间,朝里官员见日君登极,比前不同,你一本,我一本,荐那范景文、申用懋才堪大用。崇祯先在荐景文本上;起他做提督四方馆太常寺少卿。时景文父亦以南计营司郎中,才乞假在家,劝他遭逢圣明,须早早出山,替朝廷出力。范景文束装就道,正待赴京,忽有报房人来,已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河地方。范景文道:“圣恩至此已极,敢不舍身图报”便不用套辞上本,别了父亲,径从大名府一带路上河南任去了。正是:

    赤心只欲酬明主,疮疮驰驱岂惮劳。

    范巡抚到了任,司道府县参见已毕。其时兵巡道是湖广杨嗣昌,少年高科,有有名望,范巡抚独留他一位在后堂待茶。问起毛兵曾常常操演么杨嗣昌竟不知那卫所兵丁唤做毛兵,混应一声道:“操演有常期,但也是寻常格套。”范巡抚笑道:“河南毛兵,天下闻名,这是极骁勇肯上前厮杀的了,如何贵道还不晓得此后本院要时常操演,练成一队精兵,可替国当得一面,也不枉了在此兵事一番。贵道还要尽心帮我,乃见忠心为国。”杨嗣昌满面羞惭。唯唯而退,不在话下。

    且说山海关外一带边墙各口子,时时有时边兵往来窥探。边将报到兵部。那尚书王洽是个蒙懂的人,又且执拗使性,把边报不放在心上。崇祯是个明主,不知怎么却有些知道了,细访先朝旧臣,惟有顺天巡抚申用懋久历职方,熟知边事,竟傅特旨,把申用懋起用做兵部左侍郎,限即日到京赴任。时有给事中陈良训,原在天启朝继杨涟上疏攻击魏珰的正人,却平昔和用懋不协,上本说他谋起用有据。崇祯道不理他。反以阻挠,夺俸三月。不久以登基恩诏,三品初考加右都御史衔,仍管兵部左侍郎事。用懋到京见朝已毕,其到任仪注照先臣刑公玠、沈公思孝旧例。尚书王洽妄自尊大,不许照旧例行。用懋即称病注门籍。看官,你道如何唤做注门籍乃是在京官偶然有病,不出见客拜客的意思。崇祯一日召对众阁部,在平台忽然说起已故阁老申文定公时行,有功社稷,“今其子用懋久历枢曹,边功屡建,一切言官,毋许妄诋,朕将大用他。”又付众阁老:“边事孔棘,快叫申用懋即出视事。”申用懋只得奉旨在部理事。过了半月,条奏蓟昌安攘大计,如发额饷,并新营,禁增赏,酌召买等事,又绘画九边图呈进,每一图各为一说,竟如身历九边,亲知灼见的;又称引隆庆朝高文襄公拱所奏储边才备急需的本,大有裨于边事。崇祯急取高本进览,似欲渐次举行。那王洽道他越发侵己的权,形己的短,如水火不相入了。

    到了六月,辽镇塘报说,东骑二三万度三岔上流,踪迹闪烁,不可测识。过了几日,督抚牒至。说东国和东部议姻,今已东归。申用懋向尚书王洽道:“难道为议媾,却冒暑裹粮而来且东部如点头摇尾,反复不可尽信,须早早议防。”王洽道:“边督封疆责重,难道怹不着急,倒要我们着急”申用懋道:“未雨绸缪,才为胜算。就是不的,何不遣一干事武弁,如参将金日观,飞骑一往,庶一实信,吾辈亦可高枕而卧。”王洽笑道:“老寅翁也忒多事。”申用懋遂不能专主,归家浩叹。朝房里又再三和阁老们说,也只是唯唯称善,没人担当。至十一月间,东兵从马阑破墙而入,督抚袁崇焕束手无策,方佑为东兵导引困是东部,京师官员人等,都服申侍郎先见。过了三日,忽报遵化县已破,阖城受伤。崇祯大集廷臣,问他东兵如何得入,目今如何应敌。连那尚书王洽就如哑子一般,一句也回不上来。崇祯大怒,立命拿付刑部,连那袁崇焕也傅旨拿问,兵部事都是申用懋权管。几日间边报沓至,消息甚急。过了四日,崇祯傅旨升申用懋兵部尚书,着速料理御敌事。用懋拜命感泣,急傅檄四方巡抚征勤王兵入援,然他心里属意要他早来的,第一是河巡抚范景文,第二是甘肃巡抚梅之焕。檄文虽圣旨一时齐发,独有这两处,在官封里另有亲笔激切书各一封,星夜跑马去了。有诗为证:

    甫申凤昔号知兵,光岳贞符河雒形。

    三吴秀气锺元老,太白光芒擭将星。

    起陆龙蛇争浑沌,握奇鱼鸟叫神灵。

    檄文因布征兵至,拥卫神京伫勒铭。

    且说范景文正在河南省城修城浚濠,练兵选将,以防不虞,忽北京提塘的官锦衣卫彭千户,飞马有塘报至,报称东兵已从马阑入口,先破了遵化,次屠了固安,再焚了良乡,十万大兵越蓟薄京,将统众而南,以遏援兵。范景文大惊,道:“京师危急,臣子岂容坐视”忙傅守道、巡道及各营将官,到察院衙门议事。不一时都已到了。范景文道:“守道有守士之责,巡道有巡历之责。”又向巡道杨嗣昌道:“烦贵道明日五鼓,先带领各将官下教场去,点起那久练的八千毛兵。本院贵巡道统领兵将,早早前去救擭京师,才是臣子的职分。”杨嗣昌道:“京师末见檄文征勤王兵,老大人还须慎重。万一本地乘变而起,有不逞之徒生出事来,皆老大人之责。”范景文道:“君父有难,臣子当奋不顾身,怎容悠悠忽忽,直待檄至方行。既如此,明早本院亲下教场选将点兵,只烦贵道同往,想必无辞了。”杨嗣昌唯唯告退。范景文连夜唤本院中军官蔡忠进衙门,与他计较道:“未奉檄文,不知京师主见若何。塘报上知兵部大堂王洽已下狱了,升了左申用懋为尚书。这人晓畅军机,久抚边塞,不比王本兵一味呆蠢,不听良言。本院平昔与他有交,意欲遣你我一封手书,到京师问一问,由本院一面在此选将点兵,斟酌上路。不知你可去得么”蔡忠道“老爷差遣,况是朝廷大事,卑职怎辞艰苦。但一路难行,须扮做叫化子,穿了一件破祅,戴一顶破帽,脚下破鞋破袜,把四五十两银子,凿做二三百块,缝在破祅的棉花里,连老爷的书也缝在内,待卑职一路上假意儿讨饭前去,方可随机应变,混入城里。”范景文满心欢喜,道:“你若用心前去,得成此功劳,后日当题你做副总兵,决不食言。”登时写下了三寸一封书,给写五十两雪花银。又给了一张批文,以备紧急时节有人查问。好个蔡忠,回到衙寓,连夜寻了破祅、破帽、破鞋袜,把都堂的手书与批文、银子都缝在破棉祅里。他是南京桃红村人,号懁贞,是考将材出身,历任参将,做河南都察院中军,原不曾带妻子,只两三个家人随任,分付他小心看家,“我往城上打听,只消半月往回。”洋洋离省城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范景文下了教场,点起兵来,又把大义勤王激劝那些手下人。将官和毛兵一齐欢叫道:“老爷为皇帝,我们吃了俸禄钱粮,怎敢不为皇帝去,去,去直杀他个片甲不回”范景文分付都犒赏了。正在热闹,忽报兵部檄文已到。范景文折开一看,又看了申尚书的手书,对天大叫道:“我范景文誓不与之俱生”就分付杨嗣昌明日派安家,后日准要起兵。杨嗣昌大哭起来,道:“实不瞒老大人说,老亲在堂,此身未可许人。”范景文大笑道:“难道本院没老亲的人臣筮仕便以身许君了。贵道既怕死,本院也不好相强;强你去,也于军不利。本院自领兵去便了。只烦你明日派一派安家。”杨嗣昌连声称谢,大家回门不题。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李自成报效新总 梅巡抚镇定乱兵

    往事悠悠水东流,怅断白门秋。把酒监风,娇砍细舞,醉倒在秦楼。 依微云影珊月,撒漫锦缠头。今在深山,闲搜琐事,似替古担忧。

    右调少年游

    午夜挑灯草短词,纵横笔抄漏偏迟。

    凶徒出世关天意,恰在勤王兵噪时。

    莫说京师戒严,征兵遍天下。且说甘肃巡抚梅之焕,是个文武全才,敢作敢为,肯替朝廷出力。就是镇守地方的杨总兵,也是一员骁将。抚镇同心协力,奉旨招兵补额。那米脂县双泉堡的李自成,为因杀了淫妻,又杀了问官,连夜逃到甘肃镇,思量投军报效。到时梅军门招兵已足了数,只得投杨总兵麾下。他求杨总兵试演武艺,既件件皆通,又用了几两银子谋做了亲兵,每日紧身跟随,吃粮比散军不同。有近地寇盗,都是亲兵去剿,不曾剿得多少寇盗,先已抢了借数衣粮,个个胜如强寇。只有李自成,若见了强壮可用的人,凭他积年歹寇,他肯做人情放几个逃生结识着,他道是“东海船头也有相撞之处。”各亲兵领了杨总兵的令,出去剿了几遭小寇,却也马到成功,都升了总旗,每人管领五十名兵。李自成也在升总旗数内,那管下的兵丁,都称他做长官,不敢平等相。偶然甘肃东边一个汛地报称饷马日夜出没,居民过客都不得安宁。李自成想道:“如今惟有饷马里面多有英雄豪杰,咱如今讨了这个差遣,前往搜捕,若没用的草寇拿来献功,或有汉子,也结识他几个,后来好做退步。”遂跪下禀道:“小的几日不出去拿贼,满身骨节就疼痛了。求老爷赏这个差前去,出力报效。”总兵满心欢喜,道:“李自成慷慨报效,若此去成功,决当重用。”就给了令箭。差他进剿。正是:

    前途豪客休相问,都是豺狼队里人。

    且说甘肃与阑州地面相近。那里有个高如岳,膂力过人,弓马精熟,聚集百来个人,扮作好人,改装骑马,在近地饷马营生,撞着他的,便是晦气到了。他若出去打劫,头带白包巾,身穿白战袍,一伙儿的贼便依五方颜色,或红,或紫,或青,或黄。甘肃、阑州交界地方,都有人认得他。他自称为高闯王。不怕好汉,遇了他定被擒捉,因此喧傅:土山坡下有高闯王利害。李自成初然也不知这消息,领了手下兵丁出去,东寻西闯。一路也有得便处抢些粮草,开口说奉将爷军令,搜捕饷马贼的,谁不让他一分。将次三日光景,高如岳带了七八个饷马出来行劫,李自成撞见了,把五十名兵一字儿摆开,整备厮杀。只见那边来的头领有些异样。怎见得但见:

    头束包巾似雪,身穿袍袖如霜。袍缀千花,巾拖万字。似白袍小将逞雄威,疑圣水郎君施武艺。素毫马结束银鞍,五色队辉煌金铠。未曾打仗加兵,忽听通名道姓。

    李自成正列阵以待,那穿白的直撞过来,口里喊道:“高闯王在此,快快让条路,咱弟兄们过去。”李自成道:“我看你也是个好男子,为何不守本分,做这等勾当。奉甘肃杨将爷号令来拿你们,你可知道么”高闯王道:“有本事的快放马来,和咱斗一个你死我活,咱誓不绉眉”说罢,飞马抢将过来。李自成急架相迎。两个斗上二十回合,不分胜败。李自成暗喑喝采道:“此人是个英雄,不可与之争持。”乃把枪架住道:“自古好汉结识好汉。看你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定不是以下之人,可各下马相见,咱有话和你誁。”两个滚鞍下马,叙礼已毕。正是好汉遇了英雄,如鱼得水,各诉平生。上马一齐到土山下小小营寨里来,杀羊宰马,登时结拜了弟兄,对天说誓:“患难相扶,富贵共享。若有异心,神祇不佑”拜毕,各各尽醉,留宿寨中。次日,同出去打劫几个过客人,抢了他东西,又把怹来割下首级,回甘肃镇报功,番所得,尽数与李自成放撒五十名兵丁。临行,李自成道:“仁兄此后不可常出来劫掠,小弟别去,若得功名成就,定来拉仁兄享边庭富贵。倘不得意,便来相从了。”大家珍重而别。有诗为证:

    草莽何尝无壮士,当权失却破笼飞。

    也知天纵凶星现,两闯相逢缔结奇。

    李自成同手下带了五六颗过客的首级,回到甘肃镇。见了总兵杨肇基,只道“路上伺候了这几日,昨日才撞着饷马,被小的交锋,布阵上杀了这五六个,特来缴令箭献首级请赏。”杨总兵满心欢喜,叙他的功,升他做了把总。李自成磕头谢了,去寻相好弟兄刘良佐,同往酒馆里吃酒取乐去了。

    不一日,京师檄文并兵部尚书申用懋密书已到巡抚衙门投递。梅之焕大惊,急请杨总兵去商议劝王。杨总兵是骁将,忻忻然要同去。梅巡抚道:“这边镇重地,从来京师有警,不令本衙门兴师勤王。今奉檄文,不得不去。本院去了,还须贵镇住此防守,庶得放心。”杨总兵道:“关门严紧,近日边境宁静,况有兵备道在此,君王有难,敝镇怎敢不去”梅巡抚道:“既贵镇坚心要去,是极难得的了。文武同心协力,朝廷之福,又道是君命召不俟驾而行。明日点齐将,后日就烦贵镇先行一步。本把衙门事连夜料理一番,只差一日光,景赶上,便可克期到京了。”杨总兵立刻告辞回去,打点出兵。梅巡抚先发文书,沿途要支应兵粮,不可有。次日,梅巡抚、杨总兵一齐到教场里黥将选兵,都给了安家银两,分派已定,随领了兵备道送行公席,都回衙门不提。

    且说李自成、刘良佐都是杨总兵标下的把总,免不得结束从征。他两个跑得马,射得箭,轮得枪,使得斧,果然一对英雄。却见那挂先锋印的王参将并没一些本事,杨总兵平日宠用,他就轻把一颗印与他挂了。李自成道:“咱虽不曾读书,总得说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这样一个绒攮的,却教他来提调着咱,心里怎肯输服好便好,不好,咱们那里不去。做了事成了功,倒做小伏低,在他手里讨气”刘良佐道:“听得说朝郭子仪也是当军出身,后来做到天下大元帅,咱弟兄们一身本事,怕没这富贵的日子哩”李自成道:“大元帅什么打紧汉高祖,刘知远,我明朝的太祖皇帝,难道是祖宗傅下来的天子少不得也是平空做成事业的。将主杨老爷到底是武官,那里识咱两个。且待临阵时节,咱们试些本事出来,看梅都爷认得人不认得人。倘若也是一般的混帐,咱们跑他娘的路罢了。”有诗为证:

    奸雄不用即当杀,不北走胡南走越。

    微官薄禄羁縻之,何异养虎将须捋。

    莫说李自成、刘良佐私下不服的话。且说杨总兵带了兵将,真个人似虎,马如龙。王参将在前队,杨总兵在中军,李自成等,一队一队摆列前去。阑州州官预先支值了兵粮,又有牛羊酒面犒赏,兵将欢天喜志,竟自过去,果然乎亮无犯。离阑州十五里下寨,住了一夜。

    次日五更,埋锅造饭,放炮起行,不上百里,便是金县地方了。这金县是个小去处,知县又是个老贡生,不晓事体。不要说牛羊酒面的犒赏,连兵粮也还备不完。众兵一到,吓得知县在堂上魁星踢起来,退回私衙,坚闭不。出前队王参将的县县不支应,大声发话,上堂去叫喊如雷,也不见一人回答一句话。跑到王参将马前,禀说此事。王参将擉道入城,去见那知县。竟上堂来,不见知县,却见三五十个兵丁在堂上喧嚷。王参将大怒,把鼓噪兵丁拿住了五六个,每人打了十棍。原来打倒有个是李自成手下的,忍着疼痛忙跑回后队,禀了李自成。李自成大怒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都爷将爷好没分晓,如何出了兵,却不先算计了行粮,教这狗攮的佑县不偢不睬,又教这狗攮的先锋颠倒打自己的人”登时纠合了刘良佐,带了两队兵丁,跑马进了金县城门,来到县打开私衙门,一条绳子縳了知县出来,要去见杨总兵。正值王参两下里撞见了,李自成恼的是王参,仇人相见,分外眼明,起上前来,把枪往他口里一刺。王参将不提防他来,竟被穿心刺过,翻身落马,跳了几跳死了。跟随王参将的兵,飞奔去报杨总兵,走得迟的,也被杀死了十多个。知县趁他杀得忙时,脱身逃走,不知去向。

    刘良佐道:“哥你杀便得好,须要偿命,怎了”李自成道:“哥这等说起来,只怕连哥也要带累你哩如今这桩事弄得大,倘被擒擒获,性命难保。古人说得好:人极计生,狗极跳墙。咱两个须别寻去向。若迟了半日,就走不脱了。”刘良佐道:“咱家小幸喜在阑州十里庄,哥又没家眷,越发便易了。只是往那里去才好”李自成道:“咱有结义兄弟唤做高闯王,现在土山城下结下营寨,手下有七八百健卒,据土山为险,可拒官兵。如今再添了咱两条好汉,还怕谁哩”刘良佐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快走罢。将爷差人来拿,又要动刀枪,越发不好了。”李自成问那随行的兵丁,个个愿随前去。不一时,两员将五十多人,策那加鞭,往阑州奔走。走了三十里,天已昏黑,只得在一个村坊,不上十来个人家,打将进去,逐家的东西尽被搜出来,吃个精光,然后趁着微微月色,往前赶路,忙忙似丧家之狗,急急如漏网之鱼。有诗为证:

    夜深边境草凄迷,不觉长堤月又西。

    此际肝肠应寸断,英雄失路实堪悲。

    正行之间,天已大亮。算算路程,不过三十里路可到阑州。李自成道:“谢天保佑将次近了。只怕梅都爷人马毕竟在阑州起身,不撞见便罢;若是撞见,咱两个不可慌张。料此时爷塘报未到,咱两个只说将爷差两员把总带领兵丁,迎接都爷,都爷自然不疑,便可哄过他,咱们就好往前跑路了。”刘良佐道:“哥的见识最高。”又行了五六里路,只见梅之焕前哨已到。李自成在马上高声问道:“咱两员把总带领兵丁,是杨爷差来迎接梅都爷的。都爷在中军,在后队借问一声。”那前哨将官原也认得李、刘二人,在马上拱了拱手道:“都爷在前队,只一里路就是了。都爷喜欢奉承的,老哥们须远远跪接才是。”说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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