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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充辽饷。”崇祯便准他的本,批道:“凡各省有未兴工的都行停止,钱粮解助辽饷。该部知道。”只因这奏造祠一节,又动了前日参崔呈秀的工部陵澄源的念头,向同僚们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必擒王。怎丢了那魏忠贤,却去找崔呈秀。”于是王列四款,直指时事。本上第一款是正士习,说台省不闻廷论,惟以称功颂德为事。二款是纠奸邪,说崔呈秀不奔母丧,贪位恋禄,忍子无亲。三款是安民生,说宜罢立枷之法,缉事专归五城,庶卫厂不得弄权。四款是足国用,说省事不若省官,今各处俱建生祠,是以有用之财糜无用之役。崇祯看了,明知他说得是,但因即位未久,不要处得忠贤太骤了,因此在本上批道:“陆澄源新进小臣,出位多言,本当重处,姑不究。”过了几日,又有个吏部主事钱元悫也一本,把古来大奸大恶逐件比拟魏忠贤,道:“称功颂德遍天下,胜于王莽之妄行符命;列爵三等,畀于乳臭,胜于梁冀之一门五侯;遍列私人,分置要津,胜于王衍之狡兔三窟;舆珍辇宝,藏积肃宁,胜于董卓之郿坞私藏;动辄称旨,钳制百僚,胜于赵高之指鹿为马;诛锄士类,元气伤残,胜于节、甫之钩党连众;阴养死士,陈兵自卫,胜于桓温之复壁置之;广开告讦,道路测目,胜于则天朝之罗织忠良。种种罪恶,万剐不足以尽其辜。或念先朝遗奴,货忠不死,勒归私第。魏良卿等速令解组归乡。以告讦获赏之张体干,夫头乘轿之张凌云,委官开棍之陈大用,长儿田尔耕、契友白太始、龚翼明等,或行诛戮,或行斥放,庶几朝廷肃清,海内允服。”这本一上,崇祯却浑沦的批道:“该衙门知道。”就与前批不同了。魏忠贤见件件皆真,毫不假借,就有七八分慌张了。他那一班党羽吴淳夫、李夔龙、田吉、阮大铖、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杨寰,凡挂弹章上的,都上本告病乞休,或自陈不职求罢。崇祯一一准与回籍。有诗为证:

    当年气势一何豪,今日谁知一旦消。

    狼狈辞朝都去,长途杳杳草萧萧。

    且说客氏与魏忠贤原是一路的人,当时里应外合,逞势弄权。忽换了新天子,竟有些用不着客巴巴了。侯国兴被人参处,弃职在家。客氏常来与魏忠贤商议,道:“这些儿你也动一本,倘或新天子一时听信,把我等来难为,如何是好”魏忠贤此时一些威风也没也,说着便哭,他说:“罢了我了罢了我了咱们何权势,如今火灭烟消。虽不曾夺咱的印,你道白虎殿管事,可是好差使么且朝里官员都是说咱不是的,论将起来倒该辞了那印,省些是非,又怕辞了印越发失势。欲把三个侄儿爵士让了,可惜前枉用心机。真正左不得,右不得,死不得,活不得。思量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客氏也掉泪道:“咱与魏老爷竟像一个人,俗言说的,你身上也有我,我身上亦有你。如今你失了势,真正唇亡齿寒了,教咱娘儿两个怎好咱和你结拜的时侯,蒙你送的几个标致孩子,也都大了,咱每夜和他一床儿睡,弄得亲亲热热,好不有趣。谁想前日合了伙偷了咱的东西,逃走了三个。只剩得一个,又是这几个里头咱不十喜欢他的。却不又可惜,又气苦”魏忠贤道:“看来世上只奉承有劫的,连财也还是第二样哩。咱如今失了势,恐防是非及身,打发孩儿们都回肃宁了。只是你久住京师,那里去好。”你一言,我一语;哭一回,愁一回,沉疑一回。就摆上珍羞百味,美酝香醪,那里有心想吃他。坐了好大一会,客氏告辞去了。魏忠贤到此田地,只是睡觉。正是:

    翻来复去无昏晓,追悔从前一念差。

    那官囋人人想去劾他。还有保身家的不肯轻举妄动,怕新天子喜怒不测。有个喜兴县贡生钱嘉征,也动他一本。狠狠的说忠贤十大罪:一曰并帝,群上疏,必归功厂臣,竟以忠贤上配先帝。二曰蔑后,罗壬帝,几危中宫。三曰弄兵,广招无籍,兴建内操。四曰无君,军国大事,一手障天。五曰克剥,新封三藩,不及福藩之一,忠贤封公,膏腴万顷。六日无圣,敢刀锯钺爷,拟配俎豆。七曰滥,爵公然袭上公之封,腼不知省。八曰滥激功,武臣尽死力以捍圉,忠贤居樽俎事冒赏。九曰役民,建一祠之费,不下三万,岂士民之乐输。十曰通关节,干儿崔呈秀,孽子崔铎,贴出之文,复登贤书。其余种种叛逆,有杨涟本所已载者,真是罄竹难书,万剐不足以尽其辜。自本至通政司挂号。掌印吕通攻见他本有些违式。不敢替他呈进,钱贡生次日就有本劾通政附权党恶。吕通政急了,也就上一本说:“本司职在敷奏。即如忠贤盛时,恶生陆万龄请为忠贤建祠,李日比忠贤为周公,颂他功德如周公之辅成王,臣俱不敢封进,岂立异于方盛,而反党于既衰。”随将自己的本并钱贡生两本一齐封上。崇祯都看了,在钱贡士本上批道:“魏忠贤事体,廷臣自有公论,朕心亦有独断。青衿贡生不谙规矩,本当重究,姑饶一遭。”在吕政本上批道:“陆万龄、李日故为谄附,陆万龄法司究问;李日革去衣巾,抚按问拟。其二人奏章,着即封进。”一时京师沸沸扬扬,也有赞新天子英明的,也有说钱贡生有胆气的,也有魏太监这番不好了的。正是:

    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魏忠贤也知道不好了,没奈何上个老病不堪的本辞那印务。崇就准他辞了,着令私闲住。忠贤只得交印退居私宅。想起当权时节,今日打事件,明日报缉获;今日送本来看,明日来领票拟,何等热闹,何等威风,到如今做了一场春梦。过了几日,与李永贞商议道:“局面已变,料封爵必不能保。”又上一本,道“世爵成命未收事。”崇祯批道:“尔等先帝爵优隆,今退归私宅,控辞三爵,具见诚恳。准改公为锦衣卫指挥使,侯为指挥同知,伯为指挥佥事。该部知道。”这本一批出来,魏忠贤越索然了。当初只道公、侯、伯是世世流傅的,就作不成皇帝,还做个券傅家。谁知连这指挥也还不稳,岂不是一场做梦。有诗为证:

    庸夫只合老耕农,漫欲分茅拜上公。

    圣主当权时局改,印销印刻总飘风。

    魏忠贤只到此田地也就罢了。岂知那上本的还不肯饶他,叹口气道:“罢了咱富贵己极,金银积有百万,怕不做个财主侄儿们还是锦衣卫官儿,支撑体面,不如把诰券田宅一总缴进,或者得上位的喜欢,还可终身快活。”又上一本,“为恭缴诘券田宅事。”崇祯批:“着吏部查诰券,户、工二部查田宅。”也不见皇帝什么温旨,好不抑郁无聊,不料又有礼科给事中吴弘业,户部主事刘鼎卿,刑部员外史躬盛,御史安伸、龚萃肃,副史曾纮,不论是言官不是言官,纷纷上本。也有攻崔呈秀的,也有攻田尔耕、许显纯的,也有攻倪文焕、阮大铖的。也有攻操江刘志选、兵部侍郎潘汝桢的,都干连着魏忠贤,说这班人是鹰犬,魏忠贤是发纵。崇祯此倒也不发票了,这本大半留中,密密的诣问宫府,查他的过恶,他那逼死贵人,擅削成妃,甚至动摇中宫,事事有据;然后又参看奏章,他那削夺大臣,斥逐言官,甚至纵容校尉到拿人,监毙忠良无数,又事事有据;他那分布心腹,掌握兵权,结交文武,把持津要,甚至假拿奸细,搜剔富户,追比官赃入己,又事事有据;到先皇帝病危的时节,假傅圣旨,荫客氏,升大疗,那假旨的罪名,再解不得,推调不开了。崇祯皇帝赫然震怒,在一本上批:“崔呈秀着九卿会勘。”又在一本上批:“魏忠贤着内官刘应选、郑康升押发风阳看守皇陵。”那筡应元感忠贤奉承的情,受忠贤求救的,他又自恃是皇帝从龙的旧臣,不知不觉下替他分解。不想早被皇帝看破,骂道:“你这奴侪与奸臣相通,来替他救解,好生无礼”喝教内侍打一百棍,也发到南京去了。正是:

    洞如苋火,迅若雷霆。

    有严天子,赫声濯灵。

    魏忠贤得了这个消息,那一惊却也不小,一交跌在地下,竟发了个,昏半晌才呜呜的哭转来。分付心腹猫食们,把私宅里金珠奇玩等物,收拾了四十辆。家里养的好马千余匹,拣选平日阴蓄的壮士七八百人,都带了短刀,弓上弦,刀出鞘,大半押着车辆,先走半日路程,小半留着保擭自己,迟走半日路程。怕路上饭店少,住这些人不下,又差人到肃宁县,唤侄儿们在景州等他,要和他说心里话,因家私大了,搬载不尽,把存剩金银段疋,分散与这此名下的内官。分付李永贞、王朝用,京师里有紧急的信,快差马上傅报。只带李朝钦一个做伴儿前去。李永贞道:“爷此行还该收敛些,这样行径,怕朝里的官员还放爷不过,万一又上起本来,道爷带了戎装武士,一路骚扰,不是贬他往凤阳,倒是升他去到任了。倘然圣怒不测,这一跌就扮不起了。”魏忠贤道:“孩子们是好话。但只是许多行李,过了阜城、景州、德州,前头一带地方,处处有马贼,没兵擭送,如何去得。况且要砍咱的头,早已砍了,何待今日。想为咱也是定策的大臣,已从容押发凤阳,是尽头路了。就是朝里官儿见咱已去,料也饶得咱过了。你不须多虑。”李永贞道:“只怕到那不妙的田地,爷悔之无及。”魏忠贤道:“咱知道了,前路去再处。”大家叹一回,哭一回,好不凄苦楚。

    次日叩了头,辞了朝,出了前门,并没一个来送,到仪门外,才有平昔受恩的名下内官,约有百余人,纷纷哭着前来跪在路傍,哀声震地,倒觉凄楚。朝里也姷与他相厚的官员。怕惹是非,连长班也不差一个,帖子也不送一张,凭他自去罢了。正是:

    意气萧条羽翼孤,相看惟有泪成珠。

    遥观帝阙多雄丽,再得重瞻有日无。毕竟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奸臣得姬殒身 恶珰有义奄殉死

    闲观往事反生嗔,何多奸佞臣。算来名利总非真,徒然枉费神。 拭睡眼,扫浮尘,偷窥月半痕。莫将闲话繁忙人,挥毫说与君。

    右调阮郎归

    亭夜排灯静不哗,谁从琴里听琵琶。

    秋深书短愁看菊,两足园肥饱摘瓜。

    杯酒未阑胸次阔,笔花先采目光遐。

    凭予谱出先朝事,泼墨如烟尽自奢。

    不提魏忠贤押发凤阳。先来崔呈秀败兴回家,想想自己又削籍了,儿子的举人又革退了,妾又掳去了,金银又被劫了,又羞又闷,亦无颜见人。就来面会的,多诈病不出。日夕和宠妾萧灵犀钦西作乐,凡是愁闷起来,解开裤子就干,倒像此中另有什么极乐世界,以为消愁遣兴之具。不论日里夜里,逢着便弄,如此半月有余,弄身子空虚,眼睛前漆黑,常常眼花起来,看见不日枉法受刑这些官儿,或前或后,或隐或现,闭眼就看见,开眼就不见了。正是:

    势败奴欺主,时衰鬼弄人。

    一日正与宠妾萧灵犀在暖室中烘火,又吃了一回酒,就在醉公椅上狂荡起来。忽然外边傅进说:“魏厂爷已奉旨押发凤阳,限即日起程了。”崔呈秀听得这话,惊得面如土色,把那话儿拔了出来,连裤子也不曾系,跌足叹道:“罢了罢了正梁倒了这些小柱那里支撑得来”灵犀忙系裤子,又替呈秀也系好了,劝道:“老爷放心。亏得你先回家还好。魏老爷是头儿,也只押发南去,料不波及你了。”崔呈秀此一些心绪也没有,也不回言,连荼饭懒得下咽。灵犀见此光景,亦有些呆了。正慌乱间,外边傅进说:“报房里报,有圣旨在吴弘业本上批:崔呈秀着九卿会勘。报单在此。”呈秀见了,大叫一声,一交跌倒,灵犀同丫环们急急扶起,在醉公椅上坐了一回,才叹气道:“罢了我了会勘就是拿问样子,拿问便是下狱的前着。若一会勘,就有许多不好了。想前日加于人者,日人君于我了,咱怎当得起不如寻个自尽,省了这些苦楚,免了这些羞辱。”灵犀道:“如今朝里的官,员还有老爷的旧相知不曾改换得尽,难道再没几个贪财的拚送他们十来万银子,倘得从宽,还有回家快活的日子,何苦短见。”崔呈秀道:“你不晓得,如今圣天子在上,财、势两字用不着了,还什么银子。”灵犀道:“别的罢了,你我恩爱如何抛撇得下况且京里埋藏的银两箱笼尚未发回,倘入他人的手,后来你这七岁和这四岁的公子,将何倚靠大公子还羁留在京,年子不知世务。老爷嗄你死不得的呢”

    崔呈秀听了这话,不觉放声大哭起来。惊动了大夫人和掳剩几个侍妾,齐来慰问。崔呈秀哭着说道:“奶奶,咱毕竟活不成了。你儿子虽革了举人,科场作弊,不过问一名军,还可侍奉你;那些少年女人,何苦留他守寡,只是打发的好。就是两个养孩子的,也不可强他,守不守只凭他心上。京里的银两箱笼,且看光景,大分要弃了。家里的彦业只怕可保,须先把金银宝贝运在你兄弟家,做防后之计。然我亦就死的人,也是多言。你们各人走开,不须守着我,乱我的心曲,我清静一回罢。”大夫人、侍妾们见他说完,都含着泪眼,真个回房去了,只留萧灵犀在旁,小心伏侍。崔呈秀或时自言自语,或时掩面悲啼,直到三天气,身子疲倦难当,才和灵犀睡了一会儿。

    天才有些亮光,便一谷碌爬起来,叫起家人们,分付:“外边问去,可有什么消息,便来报我。”家人去不多时,即来回说道:“报房打听没有什么消息,只听见说初一日京里差校尉两人,不知往那里拿人了。”崔呈秀道:“不好了,这一是拿我了。若是初一出京,今日乃十月初四,料也不远了,如何还没有的信”萧灵犀道:“老爷不须着忙拿不拿,且吃些饭食,不要急坏了身子。”崔呈秀道:“那里还有心情吃饭。我想只有立枷一节,今已革除不用了,其余夹、打、拶、敲,厂卫还用此刑,教我如何熬得决然要寻个自尽了。你不须苦苦随我,你先去收拾些细软,趁我在时,打发你往兄萧惟中家,拣个少年儿嫁了他,完你终身,只不可再落风应,被人耻笑。”呈说到此处,泪下如雨。灵犀哭道:“老爷说那里话咱一个烟花,蒙爷抬举做了尚书的小夫人,兄弟萧惟中又蒙抬举做了参将,此恩难报,怎肯又抱琵琶向别船情愿同死。”崔呈秀道:“咱官至尚书,家累数十万,年至五十七,也不为夭。况且且罪在必死,贪生无益,因此不得不死。你青年美貌,何苦也作短见。”灵犀道:“死原不是强得的,但情有所钟,不得不然耳。老爷你死不死也该早决了,免得校尉到了,那时身不由主,便不容你从容自尽了呢。”崔呈秀哭道:“咱意已决,只要和你痛钦一番,就如睡去了再不得醒,才为稳便。”灵犀分付丫环:“快取好酒来,咱和老爷痛饮。”不一时取到了,你一杯,我一盏,吃了数巡,都大醉了,两个抱仕痛哭了一回。见日落衔山,天光惨淡,说不尽分离的苦。崔呈秀先把系衣的丝条抛过梁上,转系头颈,顷间缢死了。萧灵犀此时倒不哭了,猛然取悬挂的一口利剑,向颈下一勒,跌倒在地,血流不止。可怜红粉佳人,化作南柯一梦。有诗为证:

    猩红片片点吴钩,侠气谁言燕子楼。

    羞杀平康倚门女,琵琶且抱向他舟。

    霜剑棱棱手自矛,青楼仗节古今无。

    尚书自是非男子,却喜门中有丈夫。

    时已抵暮,丫环们报与夫人,一家都来见了,哭了一场。忙请大伯崔锺秀到来,商议次日具呈本州岛赵知州。知州呈禀兵道,兵道委守将萧汉同知州到崔家相验,果见崔呈秀缢死在二梁上,萧灵犀自刎在旁,一一回复了兵道,转呈抚按,会稿具奏。不在话下。

    却说魏忠贤带了许多辎重、一班亡命兵卒,簇簇攒攒过了良乡、涿州,苦不得再见凤阁龙楼,喜己离了这龙潭虎穴,只指望在景州会了侄儿们,迤行来,且图个富内官,快活那下半世。谁知这路上淹腾的景状,早已傅入京师,有个通政使杨绍震。怕这奸权鼓辨甚大,不肯安分守已去凤阳守陵,遂上一本,本内道:

    逆臣魏忠贤,奉旨发凤阳,大快人意。然凤阳滨海监江,其中啸聚者,多枭雄敢战之辈,忠贤辇金而结之,安知无揭竿向应者乎东南半壁,恐非宁宇。况崔凝秀已逞旗鼓于两浙,同心合谋与皇家作难,再以心腹爪牙为内应,未雨之防,不可不早誁也。臣闻其在途拥兵千余人,皆久蓄亡命,弓上弦,刀出鞘,声势鸱张,如叛逆然。与其降发凤阳,其谋逆而后擒之,劳师动众,靡有岁月,不若早早肆诸市朝,除此妖孽。

    这本一上,崇祯即傅旨兵部道:

    朕监御以来,深思治理。乃有逆党魏忠贤窃国柄,奸盗内帑,诬谄忠直,草菅多命,狠如狼虎。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以从轻发凤阳。岂巨恶不思自改,致将素蓄亡命之徒,身带凶戈恶械随擭,势若叛然,朕心甚恶。着锦衣卫差的当官旗,前去扭解,交押赴彼处交割。其经过地,方着该抚按等官多拨营兵,沿途擭送。所有跟随**,实时擒拿具奉,毋情容赂贿。若有疏虞,罪有所归。尔兵部马上着官星递彼处,属该衙门。钦此。

    旨意一下,卫里即便差锦衣旗千户吴国安前去扭解,兵部也在马上差官傅示各衙门。李永贞早已着心腹人飞报魏忠贤去了。此魏忠贤正和李朝钦排塔行来,到了新店地方,离阜城县只得二十里了。只见有四个番子的模样,突至魏忠贤骡轿前。忠贤见了不知甚事,老大吃了一惊。及至问了,才知是李永贞差来的。那人在忠贤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忠贤便不觉两泪交流。李朝钦不是甚原故,打着马赶到轿前问时,才知上位差官旗扭解忠贤到凤阳,不许众跟随他哩。朝钦了此信,也就呜呜咽咽,哭将起来。忠贤忙道:“不要声扬,咱们依旧走路。”傍晚到了阜城县。他一路原不敢投驿递里,只遍借饭店安顿,或发民房买来自炊。魏忠贤与李朝钦在一个尤克简家歇下了。上房监押官歇,忠贤、朝钦封面房里一同安下,其余随从人散在各饭店去住。上上下下各吃了些酒饭,如鱼投渊,如鸟投林,大家去睡了。

    魏忠贤勉强吃了些面饭,在房里冷冷清清,坐不安,睡不稳,对李朝钦道:“前日了徐应元,咱就道里头没有靠山,毕竟立脚不住了。还说发了凤阳,咱有的是金银珠宝,跟的是勇壮家丁,且到那里再作计较,就是低着头小着胆不做别事,也还穷咱不了。谁料那些官员放咱不下,又上了狠本,恼了上位,将咱扭解凤阳。这消息渐渐不好了,咱若偷生在此,后边正有许多不可知的事做出来哩倘然提进京去,不要说那夹死、拶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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