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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侮辱她的意思。她和他之间因为年龄造成的各个方面的差距,现在已经拉近,或不过是他企盼已经拉近。随着这些差距的拉近,他的心理障碍也一步步消解。虽然吴为从不在意这些差距,可是他一直心存暗鬼。

    在吴为听来,却是满怀兴狂的恶意。

    也许谈不上恶意,胡秉宸只是看不得比他少了二十多个年轮那个躯体上的肌肤还紧绷着,还闪现着健康的亮泽,还富有弹性,让他又是妒忌又是渴望。是啊,她身上的肌肤,至少还有二十多年才会沦落到他现在的状况。

    所以他从不放过摧毁这个差距的机会。

    这摧毁是这样地行之有效,特别是这一次,简直可以和一九四五年美国人扔在广岛上的那颗著名的炸弹相提并论,让负隅顽抗的日本人终于抠掉了那面膏药旗上的膏药心。从十九世纪末就硬贴在环太平洋区域上的那颗毒太阳,终于沉没太平洋底。

    胡秉宸可能不知道,这种不能算是不美好的愿望,不只摧毁着他和吴为之间的差距,也摧毁了吴为对性别的兴趣,那才真是彻底摧毁了吴为作为女人的一生,同时也就连带着摧毁了他们之间的**。

    也就难怪胡秉宸和她离婚后,有朋友看她像个孤鬼似的飘来荡去,好言相劝道:“不谈爱情,哪怕找个伴儿来陪陪你也好。”

    她怪怪地看着那位好心的朋友,阴阴地说:“你觉着两挂老肉,力不从心地在床上纠缠不已,有什么观赏价值吗”让不明就里的朋友,心里一堵。

    吴为本就不愿在胡秉宸面前裸露,更想不到被一个男人这样地打量、评判,简直像评判一头牲口,哪块肉可以用来烤牛排,哪块肉可以用来红烧,哪块肉可以用来熬汤不,即便是自己的丈夫也不行。她刷地转过身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非常不对劲地看着胡秉宸。

    多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胡秉宸全身的肌肤就已松垂。那松垂的肌肤,严重到使他看上去简直不像个男人而像个女人,而且是非常老迈的女人。可是她从不在意,他的躯体对她并不重要,她要的是他这个人和他的爱。

    想不到他倒先嫌弃起她来。

    她那不对劲的神态后面,汹涌着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哪怕说出一宗,也会让胡秉宸难以自容。可是她不说,一个字也不肯说。

    也许她还爱他。不要说对一个还在爱着的人,哪怕对一个不相干的真有必要做一番自省的人,她也不能说一句:“请看一看你自己。”

    因为他真的上了年纪。对于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一旦提醒他,他才是应该得到这种评判的人,他该多么伤心。

    年龄的差距,尤其在**问题上,结婚初始就决定了他们地位的尊卑。她始终把他那上了年纪的男性自尊,看得比她这个女性的自尊更为重要。不论胡秉宸怎样伤害她,她也不愿在这种可能要一个老男人命的问题上,对他以牙还牙。

    如果他比她年轻,或哪怕仅仅比她大几岁,她才不会有如此的雅量。

    所以胡秉宸也就根本不能懂得,吴为这个不对劲的神态,决断了他们之间的什么。

    当他再想和她**的时候,她就想方设法,左推右挡。这使胡秉宸非常恼恨,多少次无情地说:“白帆从来不敢对我这个样子。”

    “那你为什么跟她离婚”

    “因为她不让我操了。”

    吴为不介意这个“操”字,毕竟他是延安出来的,何况她自己就常常出言不逊;即便胡秉宸常常使用这一类的字眼,可是一穿上外衣、走出家门,特别见到知识女性,还是一个英国绅士。

    她介意的是她在胡秉宸心目中的地位。如此说来,她的地位又比白帆好到哪儿去“你你那就是说,你不过是想找个可以操的女人,对不对”

    可他明明爱过她,并且爱得死去活来呀

    胡秉宸没有回答。他说的虽然是气话,但也不能算错。认真说起来,当初他和白帆结合,不就是要找一个挨操的女人吗不然以他的风流倜傥,怎么会轮到白帆

    一九三五年和一九三六年那两个旧历年,作为经典,在叶莲子心中永存。从腊月二十三他们就开始筹办年货。顾秋水还给叶莲子买了一些杂拌儿、干果。要是一小在北平城里长大的男人,过年想到给老婆买点杂拌儿干果也不为奇,可顾秋水是条东北汉子。当男人还待见一个女人的时候,在宠爱女人的问题上,真有无穷无尽的想像力,可以创造出多少让女人永志难忘的效益啊

    他们在东四牌楼的每一个席棚里浏览,卖年画的一边翻着大摞年画,一边唱着年画里的故事。按照顾秋水的意思,他们选了比较素雅的西湖十景,没有选那些戏出儿或是胖娃娃,或是花鸟鱼虫。

    叶莲子按老家的习惯,包了酸菜猪肉馅饺子,配着豆腐乳、韭菜花的作料。酸菜是她自己腌的,还煮了一锅五花白肉酸菜粉丝汤,给顾秋水弄了四小碟酒菜。

    刚拿起筷子,大门外头就喊上了:“送财神爷来啦”

    对屋的杨大哥和杨大嫂就喜喜兴兴地出去接财神爷,少不了多给那些送财神的穷孩子几个钱。杨嫂对他们说:“大过年的,大家讨个吉利吧。您二位吃年夜饭哪”

    叶莲子说:“正要吃呢。”

    吃完年夜饭,叶莲子穿上那件驼色大衣,和顾秋水到街上看放花。又空又深的大街胡同瞎了眼、似的,只有店铺外面的灯,在雪地里冰花似的眨巴着。猛然蹿出一枝花,像谁冷丁甩出一条带闪的鞭子,往黑夜上抽了一下。

    没有亲朋他们也守岁到了五更,吃完黍米年糕,叶莲子说:“怪冷清的。”顾秋水拍拍叶莲子的肚子,说,“还有他和咱们一块儿守岁呢”

    没等睡下,爆竹就响起来了。当第一声迎新的爆竹,紧咬着辞旧最后那声爆竹响起来的时候,叶莲子感到吴为在肚子里踢了一脚。

    她愣了一下,但没有对顾秋水说。吴为这一脚有什么意思也许有,也许没有。

    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很平常,但在叔叔婶婶那个底版的衬托下,以及后来几十年孤灯夜雨、长夜难眠的日子里,就显得格外绚丽,让叶莲子受宠若惊,难以忘怀。

    除了禅月,叶家上两代女人,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对温度的感觉通常不大正常。

    吴为实在不该为叶莲子“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之说气馁,她对叶莲子的爱,不过是下一代对上一代的爱,这就注定这种爱,不可能像上一代对下一代那样,在所有细节上绵密周到、竭尽全力,更何谈顶替男女欢爱的甜蜜

    正如后来定居美国的黎巴嫩作家纪伯伦所说:“你是一具弓,你的子女好比生命的箭,借你而射向前方。”

    吴为不过是借叶莲子而射向前方的箭。箭与弓怎能同日而语箭是无法回头看那把借以向前的弓的,而弓却永远盯视着那借它而射向前方的箭。

    像十月革命阿芙乐尔巡洋舰上的那声炮响似的,这日子终于在一九三六年底,被西安事变的一声枪响打碎。那天早晨,顾秋水看到张学良将军被扣南京的报道后,没等去上军训课就赶到包天剑家里,痛哭流涕地拍着手里的报纸说:“完了,全完了,我们再也回不了东北啦”

    他完什么完回得了回不了东北和他又有什么关系顾秋水在东北既没有一两银子也没有一寸地。到了这时,他在东北军中更无一官半职。

    可他也不是瞎起劲。

    他的寄托虽然遥远,总还算是有所寄托有张学良,就有东北军的前程;有东北军的前程,就有包天剑的前程。而他这个脑袋一热,辞去军中职务沦为清客的人,也就有了前程。打回东北去,是五十万白山黑水男儿的千秋家园梦。

    至于没离开东北、进关以前是怎么回事忘了。打回去以后又能怎么样那是以后的事。

    顾秋水同样该有此一劫。一九三三年保卫热河一战,被彼时的公子哥儿将军张学良,视为自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的翻身仗,以报国恨家仇,一洗“不抵抗将军”的恶名。

    其时,他身为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代理委员长,不但可以全权指挥东北军,还可以蒋介石名义,指挥华北以及冯玉祥、阎锡山各部。刚才还与奉军兵戎相见,对委员长蒋介石尚且离心离德的各系军阀,怎能听从一个代理委员长张学良的指挥

    在战前各有关将领讨论兵力部署、各部任务、协调作战的计划会议上,空头代理委员长张学良,饱尝所谓由他全权指挥的各有关将领不受军命,当场顶撞、驳回的耻辱。

    不说作为一个指挥官,就是作为一个男人,何尝不是奇耻大辱但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只求一胜,守住热河。

    热河一战,是张学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戕”以明志的悲壮之举。

    勉强拼凑的两个集团军尚未出兵,就因第二集团军汤玉麟军团属下一个旅的投敌,几处城关陷落。汤司令调转指挥刀,不曾迎战日军便向京、津撤退。负责第二集团军的总司令,竟然找不到军团指挥汤玉麟受命;而阎锡山应派的两个骑兵旅一骑未发;孙殿英军团也在赤峰观望不前,只剩下集团军光杆总司令坐守承德。

    这个号称两个军团、二十万兵力的战役,投入的实际上只有东北军一支孤旅。

    日军仅以一百二十八骑便占领了承德,热河相继失守。张学良满怀雪耻希望的一战,不但没有为他洗去“不抵抗将军”的耻辱,反倒使蒋介石如愿以偿,并以此为口实,逼他下野。

    下野后出行欧洲回来的张学良,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之变,这里不再赘述。

    第二集团军包天剑旅,正是在没有左右翼协同、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受命向古北口挺进。

    二营中尉顾秋水,在包天剑指挥下参加了古北口毫无胜利希望的一战。

    败兵如决堤之水四处漫流,团长和顾秋水以及团里的一个营长,不得不左拦右截。顾秋水举着枪横在大路上喊道:“给我往前冲,往前冲。不许退,不许退,谁再退我就打死谁”日机的飞行高度很低,简直就在机枪的射程之内。顾秋水恨恨地甩着手里的枪,痛惜它不是一挺机枪,让他坐失战机。继而左顾右盼,好像庄稼地里即刻能长出一挺机枪。

    日机嚣张地擦着人们头顶来回飞旋,不要说瞄准,就是闭着眼睛瞎打也能命中。

    炸弹落下的瞬间,四野突然变得无声无息,只见肢体和军装的碎片在弹雨中飞扬,如无声电影中的画面。

    怎能妄议新兵在战场上的价值远不如他们带来的麻烦即便骁勇善战、久经沙场的军队、老兵,一旦沦为败兵,即刻就迷失往日的冷静和经验。

    败兵们在暴雨般密集、猛烈的轰炸扫射下,没头没脑,忽而向东、忽而向西地逃窜。越是害怕越是挤成一团,忘记了疏散隐蔽的要点,像特地为一颗颗炸弹摆设的木偶玩具,一个炸弹下来,死伤就是一堆。从古至今,仗,其实就是这么打的,以后还可能如此杂乱无章、如此偶然地打下去。

    不管军事家们写了多少兵法,不管发明了多少新式武器,自有人类以来,战争就是这么一个古老的公式,在进攻与反攻之间,跑来跑去。

    顾秋水又能高明到哪里去他只好指挥士兵,滚人路旁的壕沟隐蔽。

    这时,包天剑旅长也退到山坡底下,和那些败兵一样,直愣愣站在公路上,不知何去何从。包天剑旅长会杀人、放枪,但是不会打仗,而且也不妨碍他日后当个不会打仗的师长。

    顾秋水不愧学过炮兵,能准确辨知炸弹飞来的方向。作为一个下级军官,他惟一的选择就是在炸弹过来的时候,扑在包天剑旅长的身上。

    几年军粮吃下来,顾秋水知道脑袋不过是子弹暂时托他保管的一个物件,他终于不怕了死。尤其当死亡只是一个瞬间,挺一挺就可以过去的时候。

    但是他怕苦,因为不躲不闪、硬挺着把苦一点点地吃下去,需要具备一种非凡的品格。

    他扑向包天剑,又搂着包天剑就势一滚,跌落在公路旁的壕沟里。炸弹在紧挨着他们的路面上挖出二个大坑,边缘正好切过他和包天剑隐身的壕沟。

    除了耳朵有一阵失听,他们没有别的损失。

    这是个战场上的老故事,不管过去或是后来,战场上有太多这样的故事。

    虽然是个老故事,包天剑还是感念顾秋水的救命之恩。是厚道主子对忠心仆人的那种感念。

    这一枚没有投中的炸弹,成就了包天剑和顾秋水的一段缘分。

    包天剑旅长从壕沟站起后对顾秋水说:“到石匣,赶紧到石匣去,截住逃兵,收集溃军。”

    顾秋水双脚啪地一并,举手敬了军礼,冒着日军飞机的轰炸扫射冲了出去,速度之快就像包天剑扣了一下扳机,把他从枪膛里射了出去。

    这些动作的一招一式,没有因滚落壕沟而些许走样,顾秋水原本真能做个好军人。

    没有死在炸弹下的顾秋水,很快就享受到这一颗没有命中的炸弹带给他的效益。

    两天之后,中尉顾秋水被调至旅部,在包天剑身边做一名上尉副官。

    可是包天剑只赏了顾秋水一张门票,里面的暗道机关,还须他独闯三关,一一破解。

    包天剑的卫队和随行人员,人人骑有一匹好马。顾秋水离开二营的时候,把他的老马交还了二营营部。到旅部报到后,旅部就给他另配了一匹。

    那真是一匹好马,烈马,曾是热河总督的坐骑,总督退役后一直虚骑以待,奔跑起来身影不见,只觉得一股黑色疾风骤然刮过。

    马像人一样有自己的性子,性子不烈的马,可能也就成不了一匹好马。就像红楼梦里的晴雯,要是不撕扇子也就不成其为晴雯了。

    顾秋水一骑才知道,那马不但烈、不但好,更不知道谁使的坏,在马蹄上钉了个钉子。一匹烈马,蹄子上再钉个钉子,就和疯马差不多了。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下马威。

    那些在绿林里几经生死才混到这个地步的人,怎么能信服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有人说了:“不就是在地沟里打了个滚儿嘛”

    不像那些人,顾秋水没有老关系,只不过包天剑对他不错而已。

    在兵营里,长官的赏识并不一定能让人有个立锥之地。就算你当了老大,说不定也有人在后头开黑枪,马蹄上钉个钉子算是客气。

    也不能说人们欺负他,对一个新来乍到的人,这是兵营的洗礼。他宽慰自己,天下哪一处不是营盘可能还不如兵营的直截了当。

    有人劝他换一匹,新来乍到谁能给他换也不能找回二营那匹老马,人家跟着已然当了师长的包天剑一走一溜风,他总不能跟在后面紧迫。

    要想在师里站住脚,就非驯服这匹马不可

    可是连骑都很难骑上它,更不要说驾御它。只要看见他一捋缰绳,它一尥蹶子就跑远了,怎么弄也弄不回来。偶尔骑了上去,它也是前蹦后跳,非把顾秋水摔下来压在身子底下才算罢休。

    人们都没守在一旁看那匹马如何整治顾秋水,人人也都没有漏过一个顾秋水驯马的细节。

    他一边绕着那马匹兜圈子,一边酸楚地想:是男人都喜欢拍胸脯说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就是你自己不拍别人也要逼着你拍,可“男子汉大丈夫”那么容易成就

    一九二八年在山西龙泉打阎锡山,顾秋水当时在炮兵连当排长。

    城墙很高,不好攻,战士们刚爬到一半就被打下来了。所以那一仗从头年十月直打到来年春天,部队在山上的猫耳洞里待了将近牛年。那时他刚满二十岁,老兵们本来就看不起他,又日夜在一起混了半年,连最后那点官兵界限也没有了。他们老是问他:“你打过仗吗”拒流河平叛郭松龄那一仗,他根本没赶上最较劲的时候,只好支支吾吾。

    好在山上有三个排、六门炮,他那两门炮在防界线后的工事里藏着。还有几门直弹道、打坦克用的平射炮和几门山炮。平射炮用不着,山炮有时还打几下。

    他对那两门炮充满了兄弟情谊,如果没有那两门炮,就成就不了后来的顾秋水。

    每次开炮以后,顾秋水都要站在山头上,查看一下打中没有。对面阎锡山的部队看见了,就朝这边打机关枪。他让兵们赶快进猫耳洞隐蔽,自己殿后。子弹在他腿缝里嗖嗖地钻,跟用剃刀紧贴着腮帮刮胡子似的,几乎剃了他的蛋。一个连长就是那样打死的,子弹打在了膀胱上。身上还有九十多块钱,让随从兵拿走了,顾秋水硬是逼着那个随从兵交出来,还给了连长的家属。

    他的腿缝,夹着那些子弹,硬撑着自己不要在士兵面前张皇失措,乱了阵脚。

    就是这样,拿他的命换得了老兵的认可,一步一步走向“男子汉大丈夫”。

    阎锡山一定没想到,他那几颗差点儿剃了顾秋水蛋的枪子儿,竟还有成就“男子汉大丈夫”的贡献。那一天又出去驯马,营房的窗户后面,立刻闪烁点阴火,夜晚走坟地似的。

    顾秋水左手松松地吊着缰绳,不但不捋还耷拉着,和马儿脸对脸地往后退着走。退着退着,不知退了多久,马儿脑袋一仰一仰的,对着他的脸噗噗喷气。他还是耐着性子退着退着,直把马儿退得腻烦了,看准马镫子,冷不防右手一拽缰绳就骗腿儿骑了上去。这一回,他就像钉子钉在了它的身上,任它怎么蹦鞑他也立志跟它同归于尽了,这才制伏了那匹马,人们也才服了他。

    后来他又让兽医给它拔去了马蹄上的钉子。

    那马跑得真是快啊,把那些讪笑过他的人远远甩在了后头。那哪儿是人的坐骑,它是造就英雄好汉的一匹神驹啊顾秋水骑在那匹马上的英姿,又让那些草莽英雄生出多少艳羡和不甘哪。

    因为它跑得太快,后来还是出了一回事。

    部队从霸县移防,因到中药铺为朋友“借”钱耽搁了出发的时间,回来后急着追赶队伍策马猛飞,没看见前方有四个桩子。马儿跑得太快,等顾秋水看见那四个桩子时已来不及躲闪,他的右膝撞在一个桩子上,膝盖肿得不能打弯,很久很久才好利索。那时日日还要行军,幸亏他的左腿还能上马,这也算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一个小小的后果。

    从南京报考蒋介石炮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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