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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愣怔地想像着凡此种种的惨烈时,有人拉起她就往前走。所到之处,无不一片明亮。最后来到一条河边,河水似乎蒸腾着烫人的热气,但那人还是拉着她继续往河里走。

    这时,秀春听到了乐声。不是她在村里听惯的那些乐声,而是来自老赵家那话匣子的乐声。从她第一次听到那话匣子里的乐声起,就觉得那乐声填补了她无望的生活,好像一个渺茫的依托。

    相比之下,这些只具修辞意义、不具物质形态的警戒,可不就太费一个孩子的心思

    不,她不能随着那人下到那条河里去。她得留在岸上,岸上还有一个她舍不下的依托,虽然渺茫,虽然无名。

    于是她蹲在地上死挣活挣,再不肯向前走一步。

    那抓在她衣领上的手,还是用力拽着她向前。她听见咝啦一声,她的小袄就从头顶上褪了出去,那小袄随着抓在衣领上的手继续往前、往前,她却留在了岸上。

    对于她那固执于“生”的愿望,这本是一个难得的警告,也是一个幡悟的机会,她本该像她那些兄弟姐妹们一样就此去了,可她就是不肯回头,不肯觉悟。秀春失去了这个最后的机会。

    然后她转身往回跑,直到跌了一跤,醒了过来。这回真是醒来了。偶尔,她也会模模糊糊地想起这些事,总觉得那不过是病中的幻觉。人们说地果然命大,村里凡是染上伤寒的人都死了,只有她是惟一的例外。靠的什么,一碗又一碗的凉开水

    不秀春也以为自己果真命大,却不知从,此以后,她得、一步一步,将那一字一句都得听仔细的话,一字一句、一个不落地实现。从炕上起来后,秀春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那亮丽的头发,掉得一根也不剩,后来虽又长出一些,但已不能和过去相比。

    奶奶把她放到南墙根,“晒晒太阳,暖和暖和吧。”

    她就晒着太阳,晒得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又一觉。

    人说“不死掉层皮”,在太阳底下睡醒以后,她就敞开小棉袄揭自己身上的皮,一揭一大张,一揭一大张。旧皮又黑又皴,新皮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她觉得那些旧皮,就是拽着她的衣服领子,要她跟着下河的人从她头顶褪去的小袄。

    奶奶还给她做了一碗酸菜白面疙瘩汤。除了在外祖父的丧宴上,那是她自出生以来也没吃过的美食。她甚至想,就为这碗面疙瘩汤,宁愿再出生人死地病一场。

    11

    现在就可以明白,叶莲子后来一次又一次地错过那些可能改变她命运的机遇,可以说是对她那“生”的固执的惩罚。二十世纪已然翻过;女人的生存花样不断翻新,遗憾的是本质依旧。所谓流行的尚,不过是周而复始地抖搂箱子底。二十世纪初的女人与现时女人相比,这一个天地未必更窄,那一个天地未必更宽。

    秀春虽不能像有些女人那样幸运,参加选美、上大学、办女报尽数时代风流,电不能做秘书、招待、工人、演员、二奶、作家等等地自谋生路,更没有可能尝试跳舞、唱歌、骑马、游泳、演讲、玩票等等,书写一段上层仕女人生享乐图。但机会总是有的。

    秀春听了奶奶的劝告,跟着父亲和继母到了锦州。

    临走前她到小山冈上去了。站在山冈上,看着山脚下的家,不能相信装着她许多委屈的茅草房,转眼就要看不见了。

    她和小鸟说;了话,也跟枫树说了话,它们无不用耐心的倾听抚慰过她,也跟蘑菇、野菜。山梨、山里红、野葡萄们说了话,它们无一不支撑过她饥饿难熬的日子。

    又来到猪圈鸡圈,对她的伙伴猪和鸡们说:“我走了,谁给你们割猪草,谁来喂你们、放你们呢”

    地也舍不得爷爷,过年时节,爷爷从没忘记过她那半块与别人同等待遇的豆腐乳。

    还有那片庄稼地和村东村北的小河。每当庄稼收割后,地都在那地里捡过庄稼和毛豆这么小的一个人,一捡就是一大担,供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堂兄弟们吃了不少日子,叔叔也因此少打她好几顿她还在村东村北的小河里抓过小鱼和青蛙,用火烧了吃,夏天和村里的姑娘媳妇们在河里洗过澡,冬天在冰冻的河面上打过冰出溜

    最后来到西河沿,跪在妈妈的小坟头前,烧了纸又烧了香:“妈,我走了,以后,淮还能来给你烧把纸,上炷香呢”

    什么事到了她这里,部变得得太容易。

    到锦州以后,地上了小学;并在一个女同学的启发下,开始列教堂做礼拜,那不也是逃避嫌弃的好去处

    她十指交叉跪在主的面前,管风琴的声音,为她制造了许多记忆里并没有多少储存的母爱。那爱如和暖的风,从教堂的拱顶吹拂下来,于是她有了皈依宗教、发愿当修女的打算。如果她能如愿以偿,那真是她这一生最好的出路。

    就在她和那位闺中好友商定,第二天去教堂发愿当修女的时候,发生了九一八事变,她们甚至没有来得及重新五十万东北军一起,在蒋介石不得抵抗的命令下退驻关内,汇人中国人历时十多年的大逃亡苦旅。

    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侵华战争开始,多少中国人被拖出可能拥有的、一份安分守己的人生,被逐上往蹇来连的人生苦旅这种祸害,可能比日本人烧杀掳掠的罪行还要深重得多。

    在日后诸多日本侵华战争的回忆录中,人们大多记录了日本在中国烧杀掳掠的罪行,却不曾有人清算他们在这方面的罪恶,怕是深重到罄竹难书的地步

    离开锦州时,叶莲子曾回首眺望教堂那一处鹤立鸡群的高地。教堂的尖顶上有一抹黑云断续飘移,如一缕不祥的黑纱,又像在天空中画下的一串,尚未了结的删节号。

    从锦州逃到北平后,叶莲子继续读着小学,上学的路上,曾被一名“星探”看中。叶志清可以嫖窑子,但是绝对不能容忍女儿当戏子。

    从那以后,她知道了自己还有“美丽”这么一笔财富。当顾秋水将她和吴为置于无以为生的境地之后,她满可以用这笔财富,为她和吴为换取一个足以温饱的生活,但是她的价值观念过于落后,从未加以开发利用。

    所以她们陷落无以为生的境地,不能完全归罪于顾秋水的不仁不义。

    以后,叶莲子还将多次面临与机遇失之交臂的局面。

    无字

    第一部 第五章

    1

    如果仅仅是叶莲子自己固执于“生”的愿望倒也罢了,她的命运或好或坏和吴为并无干系,可她偏偏又固执地生下吴为。根本忘记了在那场伤寒症里,那番一字一句都得听仔细的话,又是新婚燕尔,彻底放松了警惕,更没有想到那一番话的渗透力和辐射力。

    其实叶莲子在聆听那番警戒的时候,还未形成一丝气蕴的吴为就同时在场,不但心领神会地接受了那番警戒,也被那番警戒吓得魂飞魄散;这可能就是她后来胆小如鼠的渊源

    所以当吴为作为一团橙黄色的善于用颜色来解释人性某些方面的人,不知道能否回答为什么是橙黄而不是其他颜色光晕,被驱人间的时候,实非所愿、可是她被一条隧道紧紧地裹挟着、推挤着,把她向那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不管她准备好或是没准备好,她都得没有退路地往那艰险、奸诈、想死也死不了、偏偏让她熬够该受的一切,才饶她一死的地界赶去。

    为此她把嗓子都喊破了,“不,不,我不愿意到那个世界上去我不愿意到那个世界上去。

    所以吴为的嗓音生下来就很沙哑,虽则人们现在说这种嗓音很性感。

    她的十个指甲,死死抠住那隧道之壁,生怕再往前去;就会一脚踏进深渊。

    她的担忧并非无中生有,出生以后,果然常有濒临悬崖之感。所以叶莲子后来动辄血流如注并始终医治不好,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连医生也说不清楚。

    在她们流落零孤村的日子里,叶莲子几乎为此丧命。

    她的心中,充满被胁迫舶悲愤和疑惑。

    这一条黑暗的隧道,就是过去通向未来的惟一渠道

    过去从哪里开始未来又从哪里算起

    何为未来何又为过去

    她为什么非要从这里穿过

    她那时就悟到,人生的每一阶段、每一转折,不过就是面对抽签无法回避的踌躇和选择,而所谓人生,也不过就是按着签上的谶语,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她第一把偏偏就抽上这样一签,生命伊始,就被这种不可解的问题牢牢套住。吴为在“往生”之路上的胡思乱想,早早显示了她那不安分的天性。

    随着天崩地裂的轰鸣,那隧道越来越加窄小,将她凝聚、挤压、钳制,干缩得再也没有一毫多余,再也无缝可钻、可逃、可迂回逼得她狠狠地想,一旦冲出这条隧道,她就得裂变;反抗、奔突,管它三七二十一地说干就干,就得浑不论,就永无反悔,或想反悔也反悔不得,或无从反悔她害怕,她害怕呀

    叶莲子还是血淋淋地把她生了下来。所以她的第一声啼哭里,全是不得不到世上来走一遭韵无奈和穷于应付。

    和后来的禅月截然不同。禅月有生以来的第一嗓子就很有主意,理直气壮,就像对世界的宣告:谁也别想拿捏我

    吴为的亮相也极其不雅、不吉,脑顶很尖,颅骨锥长,脸色乌青,很像某出京剧里的那个“无常”。后来又渐渐看出,还有一双见棱见角的大招风耳,一双愣怔的小对眼。这双愣怔不已的小对眼,出生伊始就对这繁杂的世界显出无力招架的败势。只有饱满的天庭,显出些许的飘逸、**。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叶莲子日后将为固执地生下吴为付出的何止是操劳、操心,简直是丢人现眼,任人指着脊梁唾骂如果她能预料结果竟是如此,还会那么固执己见吗

    吴为在“往生”之路上的折腾,让叶莲子再次为她那“生”的固执,尝到了天罚的滋味。和吴为的搏斗之苦,也让她想起了因生育辞世的墨荷,她当时就下定决心,再不生育。

    如果她能璜知这样孤注一掷地把全部母爱押在吴为一个人身上,将给她和吴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也许就不会如此轻率。

    尔后,吴为也把她全部的爱押在了叶莲子身上,比叶莲子更甚的是,若不如此就是罪孽深重。

    这就使她们无法精通、掌握那爱的分寸既不过分沉重成为压力,又能给人一份恰如其分的需要。

    特别在叶莲子晚年,已经不必为“活”费尽心力,她对这份爱的依赖就更为炽烈。

    要是她们的爱,能有更多的分流渠道,对她和吴为无疑都是幸事。吴为和叶莲子的那场较量与搏斗,整整进行了一天一夜,几乎使她们同归于尽。

    如果那时她们同归于尿,不论对她或是对叶莲子,肯定都是最佳选择。吴为非常、非常后悔没有坚持到底,关键时刻心一软改变了主意,让那一场胜利在望的折腾前功尽弃。

    在那场较量和搏斗中,有那么一会儿,顾秋水跪在叶莲子身边,把着她的手,流着眼泪对她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再也不娶了。”

    虽然一年之后,顾秋水便在延安与一位革命女青年投人了一场因上级领导干涉而不得不告终的恋爱,但也不应怀疑他这几滴眼泪的真实性。

    对于男人的信誓,叶家上两代女人的态度很不成熟,时而门户大开,时而戒备森严,总在两极之间摆动。其实在相当多的时候,男人的誓言真实可信,只是承诺的百分点不很理想,又何止是男人,吴为把胡秉宸视为神明的崇拜又持续了多久

    那时的以及后来的顾秋水,一直是个容易落泪的男人,不像胡秉宸,那才是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典范,吴为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眼泪。即便是鳄鱼,也还有“鳄鱼的眼泪”一说,而胡秉宸哪怕是“鳄鱼的眼泪”也不会有,更不要说不是“鳄鱼的眼泪”。虽然他在给吴为的情书里多次说到他的眼泪,可那不是情书眼泪展现、拉开了顾秋水和胡秉宸不仅在文明的教化以及家庭背景方面的距离,让人很难在这个没有文化的木匠儿子和这个世家子弟之间做个定夺,顾秋水和胡秉宸行为处事的分野,绝不止于眼泪。

    一九三二年,一一二师从河北霸县开拔下花园之前,上尉顾秋水有个朋友在师部当军需,因为赌博欠了军饷。顾秋水认为,不管朋友犯了什么案,解救朋友于危难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为朋友两肋插刀这种很江湖的毛病,日后不折不扣地传给了吴为。

    有这种毛病的人,如果有幸遇到一个更江湖的人,算是三生有幸。那更江湖的人,就得替不那么江湖的人担待什么。

    约上另一位朋友,于月黑风高之夜贸然潜入县城。这两个等级不算很低的军官,事前未作稍许调查,寻遍县城的深宅大产,决定不了从何人手。顾秋水的军用蓝色帆布雨衣下,还罩着一件深蓝格子的薄呢夹大衣,认为这样有利于掩蔽,这个说辞相当可疑,还不如说是对北平上海那些盛极一时、半生不热文明戏的一场模仿秀,其实顾秋水也就是文明戏水准,叶莲子是锗把杭州作汴州了。

    犹豫再三,他们进了一家中药铺,打算向老板”借”钱。

    掌柜的一眼看出,这两个“借”钱的人和土匪打劫不大相同,面孔白皙又不够凶狠,枪倒是瞄着的,就是不给钱也未必行凶杀人,决定采取苦肉计,一味倒苦水:“长官,您二位当我们赚钱哪您就看到我们卖一棵参多少多少钱了,您知道为这一棵参我们得访多少年深山老林,冰大雪地,吃没吃、住没住的,有人一辈子也不见其访得一棵,更有人掉在山涧里把命部赔上了这访来的参,您算算得值多少钱我们这点儿转手钱又有多少可赚您再看看这些药,哪味是咱们这个地界产的还不都得从外头往这儿贩您算算这路费、运费、店费要是路上碰见个土匪什么的”

    掌柜的说到“土匪”二字停了下来。

    顾秋水脸上就有些热,觉得那家药店铺面的确不够大、看着顾秋水握着的枪口渐渐下垂,掌柜的更加诚恳,“眼下小店只有现款九十多块”

    “别的钱放哪儿了”掌柜的两手一摊,“再投有了。”

    这两个手里拿着枪,不管打胜还是打败,到底算是打过仗的军官,面对那几个手无寸铁的掌柜和店员,却感到分身无术,无法到柜上搜检。

    偏偏这时顾秋水一脚踩进地板缝,他一拔脚,脚是拔出米了,那双和夹大衣交相辉映的靴子却卡在了地板缝里。他想糟了,这一趟不但“借”不上钱,还可能脱不了身,不过他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一到这种境地,不是后悔就是对朋友心生赚弃,只是筹划如何脱离险境。

    颐秋水到底算个男人,临危不惧地对店里人说:“看什么看,转过脸去,都给我转过脸去。讨着墙”一面不着形迹地扭动靴子。一面和掌柜的继续谈判,直到把靴子从地板缝里拔出采,“照你这么说,是一钱不赚了。一钱不赚你还做这个买卖干什么”

    掌柜的说:“不赚是假话。赚,赚。可不过是凑合着把一家老小养活了。”接着豁出去了,“这样吧,我这里还备有几个给父亲买棺材的钱,老人嘛,上了年纪,没几年活头儿了,备个棺材,是晚辈最后孝敬老人的一个机会。您二位要是不嫌少,就拿大用”晦气下晦气,自己掂量吧,仗义不仗义,就看道行了。

    在老江湖的光辉照耀下,顾秋水就成了小江湖,果然觉得不论从哪方向来说,这笔钱部实在“借”不得。便向同伴使了个眼色,说:“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找你借钱,既然如此,也不能让你为难。我们就先带上这九十块,日后一定归还。咱们后拊有期。掌柜的点头哈腰送朋友似韵把他们送出门,他们的身影刚刚隐没在夜色里;便三脚两脚跑回楼上,又惊、又怕、又奸诈地笑着,想:这两个笨蛋,八成儿是头一回干这个买卖

    他料定这两个人是东北军的,义知道东北军纪律很严。抢劫,强奸作枪毙不可,便差人连夜赶别师部报案。幸亏部队已经开拔,不然他们很可能被枪毙。

    循规蹈矩的叶莲子,不知是什么心理,对这一打劫事件不但没有微词,反倒常常向吴为提起。

    比起胡秉宸参加革命,顾秋水投身行伍,只能足一个小于无路可走,只好投奔梁山的老套子。

    读初中时因为学校离家较远,顾秋水就在学校住宿。有个星期大早上,他坐在炕上修脚,准备修完脚就回家。

    他要是不修脚,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事。

    两个同学打了起来,一个姓顾,家里在街上开小铺,一个姓崔,是个人高马大的乡下人。

    那形势,绝对是姓崔的打姓顾的。

    事后他一再回想他们打架的原因,因为这与他毫不相干的一架,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可以说是“一架定乾坤”。可是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好比他自己也常常打架,一个年轻轻的男人,特别是东北汉子,打架并不需要特别的理由。

    那两个人先从屋子东头打到屋子西头,又从屋子西头打到屋子东头、顾秋水哼着小曲,井水不犯河水地修他的脚。可是偶一抬头,看到姓顾的招架不住了,突然犯了男人打架不兴劝的规矩,说:”别打了,别打了。”

    姓崔的说:“你也姓顾,就向着他是不是”他说:“这叫什么活甭管我姓什么,你不能打人。”

    姓崔的抡起右手就给了顾秋水一个耳光,又抡起左手打算左右开弓。这一巴掌还没抡下来,就让顾秋水一把逮住,他右手还拿着修脚的刀子,随手就在姓崔的左手上来了两刀,不知道那两刀拉在了什么地方,血就居然呼呼往外冒。照理说手上挨两刀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是修脚刀,而不是宰牲口的刀。

    姓崔的如果拿点牙粉抹抹也就没事了,可是乡下人对血有一种特别的恐怖,骁勇善战的崔某鬼哭狼嚎地叫了起来,那一声声惨叫,惊动了老师。

    第二天姓崔的全家都来了,非要看看“凶手”。他们把身穿学生制服。腰上扎条皮带、头上戴顶小帽的顾秋水从座位上叫了起来,倒像很赏识他的样子,说:“这小子还挺神气。”又问姓崔的学生,“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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